其余三四个嫔妃都显得年纪轻些,远不及那两位打扮的沉着稳重,多是花枝招展,殷勤侍奉太后,哄得太后开怀。
我不喜欢听戏,站了一个时辰,这花盆莲底鞋穿着也有些站不住,摇晃了起来,显出一副不耐。舒舒用眼神示意我不要失礼人前,这会儿正热闹,想着找个借口出门。
话还没有出口,就听外面高声唱道:“皇上驾到。”
皇上?我该说自己很幸运么?不但进宫见了太后,如今还能得见龙颜,这样的福气世上怕是没有几人能有。
皇上人已至老年,虽然跪着没有看到他的面容,却看见那双龙靴从我的视线走过,步伐沉稳。关于皇帝,我有听桂嬷嬷提过,她说皇上天表奇伟,神采焕发,双瞳日悬,隆准岳立,耳大声洪,徇齐天纵。我没有亲眼所见,自然不能评断。
给太后请了,唤一声起,众人起身。
太后与皇上开始寒暄,无非是母慈子孝的话题。连同戏台上的声响似乎都有意在压低,更莫要说此时身边立着的这些人,无论是嫔妃还是皇子福晋都不敢再坐。直到皇上再度赐坐,即便如此也是各人都是正襟危坐。
“对了,上次皇帝不是说,要见见绣那帐幔的丫头么?正巧了,十三媳妇儿今儿可是带进宫了。”太后突然一言,我顿时觉得似乎所有的目光都移到了我这处。
一边已经有宫人递了托盘过来,意思很明白要我上前奉茶。暗暗吸了口气,接过托盘压着步子上前,努力保持托盘的平衡,规矩跪下,将托盘举过头顶,声起,“恭请皇上品茗。”声音一出我才发觉声音竟然带着一丝颤抖,虽不易察觉,可还是不由得心惊,仁君不会希望别人怕他。我只愿他没有听见。
托盘的重量变轻了,是皇上把茶盏端走的缘故,“皇额娘说的就是这个丫头?”
“奴婢钮钴禄氏叩见皇上,皇上圣安。”只等太后话音落了,才出声请安。
听到皇上嗯了一声,以为接着他会允我退下,却听他言,“你很怕朕?”
最是担心的,他当真是听见了。稳了稳心思,颔首道:“天子威重,皇上施仁心仁政,百姓安居,是为仁君,故,奴婢不怕,而是敬重。”
皇上似乎笑了,那种笑是含在嘴里的那种,闷闷的,听不出喜乐。我的说辞,他既没有表示不悦,也不表示欢喜,起声令退。
暗暗舒了一口气,缓缓起身预备退下,却又听他开口,“等一下!抬起头来。”
这次,我是真的怕了,只觉得脖子已经僵硬不能自持,咬牙让自己不要太慌张,可头皮已经发麻,耳朵似乎也听不见声音了,充斥着“嗡嗡”声。我实在是不知道到底那里惹得一国之君不悦。再度缓慢的跪下,缓慢不是因为我恢复平静,重得冷静,而是我的身体各个关节都已经僵硬。抬头,却不敢直视皇上,还是眼观鼻鼻观心。
这次,我清楚的听见皇上吸了一口冷气,难道他是见了鬼?还是我的面貌如此可怖,竟然能将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皇上吓得吸冷气?
不过,只是一瞬间,快到让我觉得刚才似乎是幻觉。很快他就让我退下。
戏台上的戏已经唱完,皇上又点了一出。锣鼓声又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