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仙老头这时才密音告诉我。当年华露虽然躲过噬红之光的劫难，可其实仙灵儿和龙石早已在这次劫难里身形俱毁灭，是华露拼死用毁身作为代价，换回了他们的生命，她用尽自己最后的能力，将龙石他们保护在无尽空间里，这样，任何劫难都无法伤害到他们。
可是她自己，遭受了毁身的痛苦后，再难以成人。
为了再拥有人形，她只能把身心交托于魔道，塑造肉身的无尽痛苦致使她日夜以仇恨为生。从此一念之差，毁于一旦。
难怪她的内心变得如此扭曲，我心中顿疼，为她对龙石无限的付出所感动，同时也为她的人生感到惋惜。
明明是修仙界的天之骄女，一夕之间，沦为魔道妖女。
“不要一错再错了。”龙石满脸沉痛，已然立在了华露的面前。他伸出手，想要触摸华露的脸颊。“不要碰我！”华露愤怒间，一掌推出，打在龙石胸口。这招力道极强，按道理龙石应该被甩飞出去，可他坚定无比，强忍着立在华露面前，脚下是深陷的大坑，可他如沐春风，竟在华露面前缓缓露出一抹微笑，只是嘴角已有血色渗出：“华露，经历了痛苦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不敢去面对。你只是将你这些年所有的磨难和苦痛转移到了白鸢羽的身上，你自私地认为一切都是她的错对吗？你放心，今后再也不会有痛苦了，因为……。”
“龙石，不要！”仙灵儿一声大吼，急急甩出藤蔓，可是来不及了，龙石的身子已经漂浮在半空中，朝着漩涡逼近。
“龙石……。”华露看着面前的人越来越接近那道漩涡，突然一声震吼，恍然大悟。
她急忙飞掠起身子，朝着空中的龙石飞去，她奋力地朝前伸着双手，却始终够不到龙石的手指。
她慌了，任凭她如何加快速度，却依旧追不上龙石。
就在龙石快要接近漩涡中心的时候，他突然扬起淡笑，对着华露淡淡道：“华露，不要怕，我会一直陪着你，死亡并不可怕，但它却能赋予我们两个重生的机会，下一世，但愿我们能做一对凡人，悠然过一生。”
“龙石！”听到他如此一说，华露终于痛哭流涕，她狠狠咬着牙，随着劲风往前飞掠，终于触到了龙石的手指，两人紧紧抱在了一起。
我想这一刻，华露可能才明白，什么才是世间最宝贵的东西，不是复仇、不是痛苦，最宝贵的，是有那么一个人一直守你如昔，伴你一生，不离不弃。
在眼泪划过眼角的时候，华露突然转过头，对着我淡淡一笑，那笑有释然、有明了，有大悟，可却化作一句：“白鸢羽，对不起。”
话语消散，龙石和华露顿时也消失在了漩涡之中。
“不——！龙石，华露，你们不要丢下吾！”仙灵儿看着眼前一幕，颓然跪倒在地，满脸泪水。
他宽大的手指深陷泥土，扭曲成拳，藏在沙石中的锋利石子划过他的手指，汩汩鲜血涌出。
华露作为漩涡源头，因为她的献身，两厢一抵，漩涡缩小了不少。
可是，它依然存在于当空。
我抿了抿唇，突然盘腿坐在地上，闭上眼，对着上仙老头道：“上仙老头，快来解开我的禁制，我必须去消散漩涡。”
老头听闻，立马也盘腿坐于我的身后，手指在我身上画着符箓，口念极为复杂的法咒。
良久之后，我胸口突然一暖，点点灵气自胸口喷涌而出，旋即包裹全身。
四肢在瞬间充盈起来，我明白，禁制已解开，灵力恢复了。
用尽大力才解开禁制的上仙老头灵力大损，颓然倒在地上，对着我和冥宣两人道：“你们快去消散漩涡，抓紧时间，不然，它还会变大！”
我和冥宣立马点了点头，飞掠至半空，他从北方，我自南方，两人双手结印，口念法诀，营造空间印。
我们制造的空间印吸力极大，生生将当空的漩涡吸入到了一个新的空间内，待到漩涡被空间印全部吸纳进来，我和冥宣对了对眼神，立马再次结印，封存这个空间。
一切只发生在须弥之间，等我和冥宣再次回到山巅，一切终于恢复到了之前安宁的模样。
我松了一口气，终于，一切解决。
“冥宣，太好了，你没死！”劫后余生的喜悦让我不管周围人的眼神，一把投入冥宣的怀抱。
“我怎么会死。”他摸摸我的脸颊。
突然我像是想起什么，一把推开他：“说，你当初为何要和华露成亲，有没有背着我……。”
他连忙握住我的手：“没有。一切都是假的。”之后我才明白，当时他在北海寻我，发现我修炼了仙灵儿给我的秘书后，就总觉得不对劲，再加上回到望仙宗后，看到我和靳戈月两人有意无意的恨意，他便上了心。他比我早一步，在我前三百年修炼的时候，便找到了紫元，本只是想为我找师傅，却不想居然是上仙老头，上仙老头之所以离开我，也是为了去寻找入魔的华露，想早日把当年那桩误会解开，没想到回到了望仙宗，紫元一眼就发现雪芷不对劲，才悄悄让冥宣接近了雪芷。
“太好了，我还以为你真的不要我了。”我眼眶酸涩，想要一把投入他的怀抱。
另一边不满的声音已经接连传来：“你们腻够了没有？我们这还有一帮伤员。没良心！”——来自已经挑眉不耐烦的靳戈月。
“我的血都快流干了，腿也痛极了，白鸢羽你就是这么报答我这个护花使者的？”——来自疼得龇牙咧嘴的隋光。
“可怜我的小白狐，奄奄一息了也得不到某人的照拂。”——来自一脸怨怼的萧珀。
“我……。”琼倦看了看身边那些耍宝的男人们，嘴巴一撅：“小鸢子，我站不起来，求抱抱！”
听了琼倦的话，众人忍不住，终于笑出了声。
就在我们笑得正开心的时候，天空再次裂开了一道口子。我立马止住笑声，朝着天空望去。
“不是吧，还来？又是那个狗屁漩涡？”靳戈月忍不住爆了粗口。
“不是……。”我和上仙老头眯了眯眼，然后异口同声道：“噬红之光！”
谁？是谁没去登仙台？不然噬红之光怎么又开启了？！
感应到身边人的僵硬，我侧头一看。
“冥宣……？”
“羽，对不起。”他望着我，张了张唇，却说不出一句话。
“怎么回事？”我拉着他，急急问道。
回答我的不是他，是上仙老头：“丫头啊，其实冥宣他，早在前不久就可以化神飞仙了。可他，不愿意登仙台，愣是让老头我给封印住了气息。可是刚才，你们两个开启空间印的时候，他的灵气解封了……。”
“什么？！”这可怎么办？
对了，泗郁的预言里是说，冥宣成亲后不久，便会化神飞升，那么，现在算是什么情况？我们是要重蹈华露和龙石的覆辙吗？
天空裂开一道口子，血红的光芒已经在裂缝中积聚。
在这个节骨眼，我突然问冥宣：“冥宣，若是与我共做凡人，一生相伴，你可愿意？”
他很快便给了我回复：“遇见你，我才明白，无尽的生命都是假，化神飞仙我也不在乎，能与你在一起，我无所畏惧。”
我对他粲然一笑。手心开始凝结法印。
上仙老头看到我结手印的姿式，惊愕地整个人都跳了起来：“丫头，你这是要……。”
我在他询问的眼神里点了点头。
下一秒，我将结印的手探上冥宣的胸口，犹如碰上了磁石，冥宣体内的灵气汩汩从他的胸口涌出，全部吸纳进我的手心，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灵气的他陡然满头白发飞扬，可我却并不意外，因为下一个动作，我将那结印的手掌放在了自己的胸口。
“白鸢羽！”一个个惊慌的声音响起。
在他们的眸子里，我看到自己渐渐从一个芳华少女，变成一个一头白发的女人。
待我将我和冥宣的灵气全部吸纳结束，掌心里已经是一个个圆圆的光珠。
长舒了一口气，我张口，出口的却是苍老的声音：“上仙老头，麻烦你，将这枚灵气珠打入裂缝的入口，从此，我和冥宣剔除灵气，再也不是修仙者。”
上仙老头看了看我们两个，最后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喃喃道：“何苦，这是何苦……。”他憋着一口气，生生飞掠到天幕当空，将那枚灵气珠打入了裂缝中央。
还好，噬红之光还没有完全开启，只要将灵气珠用来相抵，一切都还来得及。
一旦修仙者达到化神阶段，因为自身灵气的改变，凡界已经难容他的存在，所以上仙界会开启仙台，迎他入上仙界。但若是对方迟迟不肯登上仙台，那便是违背天理的存在，凡界终会因为承受不住他的灵气，而崩塌，这时候，为了防止一切，噬红之光做法惩戒的机制而存在，就是为了杜绝这类情况的发生。
此刻，我和冥宣剔除了我们的灵气，将灵气归于了噬红之光，一切终于消散，而我和他也变成了凡人。
一个月后，一座山间小屋内。
“上仙老头你给我滚出来！”我从他的卧房冒头，拿着大勺子一下下重重垂在木桌上，可在我愤怒的吼叫中，上仙老头却是铁了心不露面，可见他也知道自己犯了错。
我和冥宣，辛辛苦苦花了一月赚来的银子，上仙老头居然趁我们不注意，全部拿去买了酒！
这下完了，我和冥宣都是凡人之躯，没钱买东西，如何过接下来的日子！
直到傍晚。
“咚咚咚”，木门被一阵急促的声音敲响。我打开屋门，却发现萧珀立在外面。将他迎了进来后，才发现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熟悉的人影。
“泗郁！”见到那人，我开心地惊呼一声。
也难怪，当初一切事毕，我和冥宣已经没有能力再赶去救泗郁，是琼倦和萧珀两人赶去的，之后众人各自疗养，却是再也没有见过面。
“白鸢羽。”他对我雅然一笑：“你还记得我？”
“如何能不记得。”想起过去一切，只觉仿若做梦，一切都还在眼前打转。
“我想我的预言果然很准。”他对我神秘一笑：“当年我说我们五百年后会再见一面，果然没错，我们又见面了。”
“对，你的预言最准了！”看着他得意的模样，我连忙奉承道。却见他神秘兮兮地低下脑袋，在我耳边悄声道：“我再来预言一次。”
“什么？”我疑惑地望着他：“你不是五百年才能预言一次吗？听说还会灵力大损？”
“不，这次预言只是小事。”说完，他目光下移，停在了我的小腹处，悄然挽起一抹得意地笑：“是个女儿。”
啊，我怔在原地，什么意思？
细细一想，难道……
在我目瞪口呆的眼神下，他点了点头：“第一胎，女儿。”
我还没惊呼起来，他连忙捂住我的嘴巴，又悄悄道：“顺便一提，你今后的日子自求多福。”
我正想问为什么，前面的萧珀陡然转过身子，对我道：“白鸢羽，我被萧家追杀了，你必须收留我！”
惊诧于他的话，我一时没有做出反应，这时候未关的屋门陡然又飘进来一人，那人黑衣飒然，掩不住他的男性气概：“白鸢羽，你不是一直说要报答我吗，老子今天给你这个机会！我要住在这！”
隋光？看到他来了，我第一反应是将自己的目光放在他受伤的脚上，却见已经好的七七八八。当初离开前，我的确对他们所有人许诺过，他们的恩情，就算是一辈子也无以为报，若是需要我的地方，只要开口，我必定以命来报答！
可今天是怎么回事？一个两个都求我收留？
听到了隋光所求的事情与自己一样，萧珀里面一眼瞪过去，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织厮杀。
还没等他们分出个胜负，我的身侧一暗，一个人影快速从窗口掠了进来，趴在了饭桌上：“赶了一天的路，好累啊！小鸢子，上仙老头上次说，你这一个月学会了做饭？我馋死啦，快做给我尝尝！”
却见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又立马起了身，我这才发现他的背上还背了一个包袱，他穿梭在木屋中，像是在寻找什么：“听上仙老头说这里还剩一件空房，我得到消息，萧珀和隋光也打这件空房的主意，我要先下手为强！”
听闻他如此一说，萧珀和隋光坐不住了，里面也开始搜寻起了这间木屋剩的最后一间房。
“老子先找到的，这房间归老子！”
“我被人追杀，我最需要躲在这里，你们都让开！”
“放屁，房间是我的，我已经把包袱丢进去了！”
萧珀和隋光一个拳头砸向琼倦：“不准爆粗口！”
三个人打成一团，不像住房子，倒像是要拆房子。
我一转头，果然在泗郁的脸上看到了一脸了然四个字，以及眸中带着的点点偷笑。
然而一回身，看到冥宣自厨房出来，手里端着几道清汤小菜，香味诱人。
三个人不约而同地转过脑袋，朝饭桌扑了过来，大吃特吃。
“冥宣，想不到啊，你小子居然有这等手艺！”
“好吃，美味佳肴！”
“呼噜呼噜，呱礤呱礤！”
萧珀和隋光同时一个拳头袭向琼倦：“吃饭不准发出声音！”
在这样欢闹的乐子里，我也没有再去气恼师父偷拿了银两拿去买酒一事，反而将那些买来的酒拿了出来，替众人满上。
看到他们一个个吃饱喝足，醉的东歪西倒，开始小睡打鼾起来，我不由地会心一笑。
突然手心一暖，一边的冥宣悄悄执起我的手。
即便满目白发，依然难掩他绝美的容颜，他轻轻在我掌心落下一吻：“让他们留下吧。”
在他的眸子里，我看到了无怨的神情以及宠溺，还有对他们几人深深的感谢。
如果不是他们的帮助，我们根本也走不到今日。
和冥宣对视的时候，我想，他一定在我的眼神里解读出了这样一句话——未来的日子，有他们的加入，有得好闹腾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