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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无量海龙宫。

碧水缓缓流淌,我看着窗外一扭一扭游动的几群嫩黄色的涟鱼,将手伸出,立刻就有一条小涟鱼游动上前,轻轻啄吻我的指尖。不断有鱼群过来,黑红相间条纹的,金红色的,黑白双色的,全身通透碧色扇尾还闪着绿色的稍有灵性的,一批一批地游过来,在我的手附近转着圈又游走。被鱼群搅动的碧水冒起了一串串气泡,我被一条尾巴长长的鱼儿弄得手心发痒,不禁笑出了声。正玩得欢乐见,外殿突地有人一声高喊:“五妹啊!”

这声音带了法力传来,我周围的鱼群瞬时便失了队形,混乱着四下离去。

我方才的好心情也像鱼群一般,被这声叫唤给搅没了。

“五妹啊!五妹!……。”

三哥的声音原本就偏阴柔,此刻故意拉直了嗓子叫更是让我耳根发软。那一叠声的“五妹”叫得我连最基本的清心诀都念不下去了,待殿外的三哥开始用黄梅调“五妹”这二字颠来倒去且含情脉脉地叫唤时,我终于受不住了,扬声道:“虾兵蟹将,把三太子给我扔出去!若无我的准许,以后都不得使他踏入我止华宫半步!”

“是!”殿外几道雄浑的声音齐齐应了之后,三哥唱了一半的黄梅调就不得已变了:“哎哎,五妹!你别呀!三哥我可是真心的想听你的人间奇闻呀!五妹!……。”

三哥的声音渐渐远去,我宫殿周围也终于恢复了平静,可是刚才的好心情却全然消失了。

了结了齐国龙脉一事之后,我便随着父王回了海底龙宫。为了庆祝我初次下凡历练回宫,母后特意在龙宫大办宴席,将龙宫大大小小的神仙精怪都请过来了。原本一切是如此的美好,只怪少黎在宴席上多嘴说了一句我的悲惨桃花事,就把三哥给招来了。

三哥此龙虽是长着一副好相貌,但内里可完全不像他面目那般清秀。我一直都认为当年他给我批的四字姻缘是故意要咒我的,此番他诅咒灵验,他自然要好生探询幸灾乐祸一翻。

少黎自从多嘴说了一句话之后因为怕我找他算账早不知道去哪里了,三哥找不到最好套话的少黎,便找了我意欲听到些什么细节。他一向具有化细节为长篇戏本的本领,即使再正常不过的段子到了他那里也免不得染上了几分爱恨情仇。我要是把人间的事都告诉三哥,那才是真的不想在三清界要面子了。

我虽是打定了主意不理会他半分,但三哥就是有本事挑战我的忍耐极限,再被他这样闹下去估计整个龙宫都要知道我的那些个烂事了。我苦思冥想着对策,可是对策没想出来,父王倒是过来了。

父王来的时候,我正练习着控水之术,想着有一天总要狠狠地击败三哥。碧水在我手心凝成了一个水球,殿门处侍卫高声通报的“龙王驾到——”把我吓了一跳,手心的碧水也随之没入了海水之中。

殿门口的十二宫娥盈盈下拜,柔声道:“参见陛下。”

层层叠叠的帷帐顺着水流轻动,父王负手进了内殿,我唤了一声:“父王!”

“五儿啊。”父王大步流星地走来,坐在了榻上,神色是少见的严肃。“你的修为如何了?”

糟糕,父王莫不是来考察我的功课的?

完蛋完蛋。

我这几日气恼着三哥和少黎,又因为在人间时我光顾着魔族那件事了,修为根本没有长进多少,心里不安得紧。

我含糊其辞道:“也就……那么样。”话毕,我仔细看着父王的神色。

父王点点头,似乎在像别的什么事,对我的话并没有什么太过的反应。若是平时,他一定会试探我几招考察考察我的话是否属实的。父王和三清界的其他上古神族不同,在其他神族安稳地度过自己的日子按部就班地修炼成仙成神时,父王对我们几个都是严格训练,教万不能有一份懈怠地修习法力。是以三清碧落黄泉里,说我无量龙宫的声名堪比九重凌霄也不为过。

“五儿,按你的修为,这第一道天劫也快来了。”

父王沉吟半晌,突地说了这一句话,把我震得不轻。

我吓得站起来:“天天天劫?!”

父王点点头:“父王近日算了算,你的天劫确实快了,只可惜不能算出确切的日子。”

我刚想让父王帮我度过这次天劫,父王就站起来,安慰我道:“不过你也不要太放在心上,依了平日你的法力,度过这第一道天劫是绰绰有余。只是父王担心到时候降下的是雷劫……五儿。”

我应到:“嗯?”

“即使你法力足够,也不能掉以轻心。”父王对我正色道,“这几年你还是多去人间走走,积下善德,对你度过天劫大有裨益。”

我自然知晓善德对于度过天劫是多么重要,遂对着父王点了头应下。

父王又说了几句,母后也过来了,说的也是天劫的事。

“飘絮,”母后握了我双手,道:“你若是到时心里没底,大可来找母后,母后自有办法帮你度过此次天劫。”

“胡闹!”父王喝了一声,“天劫岂是让你来骗的?你这次帮她度过了第一道天劫,第二道只会来得更快更厉害!再说了,飘絮的法力精纯,度过这次天劫并不难。我雷溪的女儿还不至于如此没用!”

“你倒是对我吼了?飘絮渡劫你就不担心?她可是我们唯一的女儿。”母后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父王一声冷哼:“你想害她就尽管帮她渡劫。”

母后沉了脸,但是最终也没再说这个提议,而是絮絮叨叨地与我讲了天地开辟以来第一道天劫的各种形式。我越听越心里没底,人家神仙都说第一道天劫是最好度过的,可是为什么我觉得那么厉害?

虽然父王母后一再说天劫不可怕,我心里还是有些不安,想找个有此经历的神仙问一问。只是我好歹也是龙宫五公主,为了父王口中的区区一个小天劫就显得紧张兮兮未免也太丢人了,我还不想给父王增添笑柄。奈何大哥二哥此刻在昆仑虚拜师学艺,四哥正处于闭关修炼期,剩下可以问的竟只剩三哥了!

我发愁了半天,最终决定不冒着丢三清界面子的险去问三哥了。反正父王说离第一道天劫还有一段时间,我若是在这段时间里把善德积够了,这天劫我也就不怕了。遂按照了父王的吩咐,再次回了人间。

来了人间之后,我又觉得难办了。

善德这二字说得轻松,但真的做起来还是挺有难度的。平日里我看的话本里面老说什么报恩,可是我连找个救人的机会都找不到,在深山野林里转悠了半天也没见到什么迷路受伤的凡人,不由心里愤懑。原来那些话本上说的什么英雄救美精怪报恩之类的都是杜撰的!

不过皇天不负有心人,在我想着要不要打着神医的名号去治病救人时,能够让我积善德的事终于有了。

那天我寻思着去小村里看看,刚到村口时就觉得有妖气袭来,很淡的一丝味道,可是确实是妖气。整个村里都漫着淡淡的妖气,我找到了一户妖气最浓的人家,那农家院门紧闭,里面还隐隐传来哭声,看起来确实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

我上前敲了几下。门开了一条细缝,里面有人问道:“谁啊?”

门里的人带着明显的警惕与防备,我缓了神色,笑道:“老伯,我只是问一下——”我话说一半不知如何说下去,噎了噎之后道:“老伯,我看着你的家似乎有一些妖气,是不是发生过什么怪事?放心,”我想起这几日看到的那些个什么天师来,连忙道:“我不收钱的!”

“你……你一个小姑娘怎么知道……。”

“老伯,我是除妖的。”世人对道士熟悉,但是对神仙之流确实一生也难见面。我怕这农户主人不信我的话,就擅自编造了一个更为可信的身份。“苍穹山你听过吧?我自小拜入苍穹,如今师尊派我下山救助世人。老伯,你可有什么难事?”

门一下子被打开,伴随着农户主人激动的呼声:“孩子他娘,青青有救了!”

门后的农人眼中布满了血丝,颤抖着声对我道:“道姑……道姑救命啊!”他说着就要跪下来,我连忙扶住了他。

“老伯不必多礼,救助世人原本就是我该做的。”

农人听我这话,神色更是悲戚:“道姑有所不知,我那苦命的孩儿被狐狸精掳去,怕是凶多吉少啊!”

“狐狸精?”

院里一阵蹒跚的脚步声,一位身着蓝布衣裳的农妇出现在院中,迷茫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农人与农妇将我请进了屋中,屋里散着一些编了一半的竹篮,案上的粥菜也无人问津。“不知道姑如何称呼?”

我正巧看到窗外的柳条,随口道:“我姓柳。大娘,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是柳道姑。”农妇抹了抹眼泪,叹道:“柳道姑你有所不知,我们这个张家村一直很平静,也从来没有什么精怪大仙来过。可是自从前几个月开始,这里突然来了一个狐狸精,每个月圆之夜都要一个女子来祭祀。村长害怕惹祸上身就一直压着不让我们去找道士来,每个月都从一家里找一个女子送给那狐妖……谁想到昨夜就选了我们家的青青啊!”

农妇说得哽咽;“我和老伴就青青这么一个女儿,可如今却要给那狐妖——给那狐妖吃了!道姑救命啊!”

那农妇哭得伤心至极,我不知如何安慰,只好保证道:“大娘,你别哭了。我和你保证,我一定会把你的女儿平安带回来的。”

农人听闻此言,双目含泪,不顾我的阻止就给我磕了个头:“道姑慈悲!只是那狐狸精神出鬼没,不知往何处去寻啊。”

“放心,我自有办法。”在龙宫里也有不少人对我行过礼,可是从来没有哪一次像农人这样的。我看了心里就觉得难受。

农人对我千恩万谢,将我所问的细节一一道来。

我听完后,对农人道:“大伯,要救你的女儿,我还缺一样东西。”

“道姑请讲。”农人神色悲戚中带着坚定,“只要能救青青出来,我什么都能做。唉,都怪我们当初只求一时平安啊!……。”

我缓缓道:“父女血脉相连,要寻得青青姑娘,还须大伯你的血来指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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