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在兜里响了,我心不在焉地接通电话,却意外地听到一个我做梦都没想到会听到的声音:“琳……”
我怔住。没有震惊,只是意外,完全没有想到的意外。
竟是闵强!
“是你?”我以为自己会哭,会抓狂,会痛苦。没想到听到他的声音时,心里只掠过淡淡的悲哀。
“我只是……试试运气。”他顿了顿,“我没有去找婷婷,还担心你换了号码。”
“看来我的运气差得很。”我吸了一口烟,讶异自己的声音是那么淡漠,对这个我曾经爱得发狂的男人。
他的声音一窒,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顿了顿,才期期艾艾地开口,“琳……我想见你。”
“你想?”我冷笑。
“不不,我的意思是,我能不能见你一面?”他急忙改口。
“有这必要吗?”我厌烦地皱眉,丢掉烟头,“大家都变了,何必狗尾续貂?”
这番抢白令他语塞,我们都沉默下来。
“以前的事”半晌,他勉强地开口,“我很后悔。”
“每个人这辈子都会做几件令自己后悔的事。”怎么这样看不开?我奇怪自己对这个男人除了厌烦还是厌烦,“这原是人生。”
“我也”闵强顿了顿,吸了口气,似乎有些羞于启齿,越说越低声,“抱歉……”
抱歉?又能怎样?只不过替串缀着欢笑与泪水的生命里加一份惆怅,添一份沧桑。这抱歉来得太迟了!
闵强在电话那头嚷着他的痛苦和忏悔,我却有些恍神。我真的爱过他吗?他真的爱过我吗?说不定谁也不曾。
怎样的男人才是一棵可靠、坚固的大树,千百年都不会改变?结束吧,这一切!为了这样一个男人痛苦这么多年是多么愚蠢!那么荒唐炫的一场梦,仿佛只是云烟过雨,我现在没有爱,亦没有恨。
挂了电话,我又点了一支烟,转过身,迎上张芒沧桑的眼楮。他看了多久呢?他看到多少呢?我望着他深沉的眼,却没有力气象以前一样气势汹汹的质问。
“你……昨晚没睡吧?”我虚弱地微微一笑,不自在地咬了咬下唇,“不休息一会儿么?”
“不用,我的工作经常熬夜,习惯了。”他慢慢走到我面前,低下头默默地看我。
“哦……”他的身高令我感到有些压迫,我避开他的视线,点点头,转过脸,又吸了一口香烟,“那我把这支烟抽完了就去做饭。”
“你抽了好几支了。”他伸手轻轻拿开我指间颤抖的香烟,沉声道,“别抽了,抽太多烟对身体不好。”
“嗯……”我没有抢夺,顺从地任他拿走香烟。感觉心软软的,眼圈儿有些湿湿的,老天,这个时候别对我这么温柔,我会受不了,“那我现在就去……”
一边仓促地说着,一边匆匆地从他身旁擦肩而过。张芒猛地伸出手握住了我的手臂,才一接触,我整个人都崩溃了,随着那强而有力的手,我被他拥进了怀里,不受控制的泪就像泛滥的河水,破堤而出,**了他刚换的衬衫。
天地万物都随大地而静止,再没有挣扎,再没有回避,再没有掩饰,再没有虚伪,也再没有骄傲。我缩在他的怀里,心又乱又紧张,又感到莫名其妙的喜悦,又莫名其妙的觉得温暖,不痛也不再流血。
沉默的哭泣渐渐停止,我冰冷而颤抖的手也温暖而稳定了。我慢慢站直了身体,慢慢抬起头,坦然无惧,勇敢坚定地凝视张芒深沉的,却柔和温暖的脸。他沧桑的黑眸里盛满了一种令人心跳的温柔,紧抿的嘴唇泄漏出一种难言的情感,他的专注,他的凝肃,他的温柔,他的了解,他的怜惜,还有他义无反顾的坚定形成一种动人的力量,缓缓地将我的全身包裹起来。
我深深地吸一口气,如果我在这时死去,我也绝无丝毫遗憾。张芒,这个男人中的男人,已经征服了我顽强,骄傲又固执的心,我感觉自己已经和他的感情,他的精神,他的心灵合二为一。
我闭上眼楮,慢慢将脸贴到他的胸前,倾听他强健有力的心跳。呵,这一刻心灵是那样平静而安适……人生哪里有十全十美的事呢?我慢慢伸出双手,环抱住他的腰,发出屈服于命运的轻叹。原来,心灵平静是那样快乐,那样舒畅,那样安详的一件事。
“终于……还是没躲开……”那样舒适的胸膛,那样温暖的怀抱,我竟一直想逃。以往我真是太傻了,我简直是在和自己过不去。原是早已发生的事,为什么任它错误到如今?幸好,这错误,还没有造成一辈子的遗憾。
“有些事是注定的。”张芒搂着我,下巴在我的头顶温柔地磨蹭,“躲又如何躲得开?”
“我不太相信命中注定这种事。”我抬起眼,定定地凝望张芒,呵老天,这男人长着一双多么温柔的眼楮。
“第一次在献血站见到你,就被你哀戚迷离的眼神抓紧。”张芒深深地望着我,声音充满了感情,“就是那一点触动,我才情不自禁地想要靠近你。直到我了解了你,我就再也放不开了。”
我幽幽叹了一声,淡淡地微笑着,重新将脸贴到他怀里,“我就像一只束手待擒的兔子,是么?”
“你可没有那般柔顺。”张芒哑然失笑,伸手抚过我的头顶,“你是头张牙舞爪的小豹子。”
我在他怀里轻笑出声:“那是因为,你总是带给我不安全的感觉,你的靠近让我感到危险,我其实是一头没有牙齿和爪子的豹子,因为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所以只能对着入侵者虚张声势。”
“我真的,那么让你感到害怕么?”张芒捧起我的脸,低下头问我。
“嗯。”我垂下眼,坦白地点头,“我跟你是两个世界的人,就像唐炫和塞和琳子,谁也不知道最后会有什么样的结局!”
“这都不是最重要的。”张芒微微一笑,那双洞察人心的眼楮深深地望着我,像是要望进我的内心深处,我感觉自己的心仿佛赤裸着暴露在他的目光下,每根神经和每个细胞都被他研究得透透彻彻,“郑琳,其实最令你最抗拒我的原因,是我的妻子,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