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良久良久,他抬起头来,嘴里发出痛苦的声音,“这样下去我们今天只好呆在床上度过了。”
“噗哧!”我猛地笑出声,沙发旁边的电话突然响起来,我推推他,“别闹了,快去接电话。”
他微笑着,轻轻啄了啄我的唇瓣,放开我,抓过电话,“喂?”
对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听筒从他的手中滑落下去,他呆呆地坐着,像是傻了一般,眸中一片空白。
“张芒?”他的脸色好难看,我不安地蹲下身,“发生什么事了?”
他不语,不动,仿佛完全看不见我,脸色死灰。我疑惑地拿起掉在他身上的听筒,电话那头只剩下令人心慌的盲音。我挂了电话,担忧地握住他微微发颤的手,“张芒,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别这样,你别吓我……”
他的目光慢慢地转到我的脸上,静静地盯了我半天,竟好像认不得我。他的眼里是一片废墟残垣,完全没有光彩的死寂。我吓坏了,抓紧他冰冷的手,放柔了声音,“你到底怎么了?你有什么事别闷在心里,告诉我,让我们一起来面对和解决,好吗?”
他摇摇头,再摇摇头,嘴唇紧抿着,嘴角的肌肉神经质地抖动,“陆盈自杀了。”
我屏住呼吸,机伶伶地打了个寒噤。但我不敢相信,陆盈不该是那种女子,那样一个自私的,爱自己胜于爱其他任何人的女人,谁能想到她会自杀呢?我一直以为她只是说说而己,“她死了?”
他摇摇头,失去光彩的黑眸渐渐浮起水雾,“在急救中心,她的家人说她已经脱离了危险期,她想见琪琪。”
急救中心?我疑惑地看着张芒,既然陆盈已经脱离了危险,他为何整个人仿佛失去了灵魂似的?我目不转楮地看着他,张芒,你对陆盈,到底怀着一份什么样的感情?“没事了就好,你不用这么担心。”
“你不知道。”他烦躁地打断我,“她最近的情绪一直很不稳定,她家里人说她今天早上起来又哭又闹,吃了一大瓶安眠药。都是我不好,我不该为办手续的事经常催逼她。”
又哭又闹,吃了一大瓶安眠药?我在心里冷笑,有些明白了,有哪个存心想死的人会当着别人吃安眠药?这出闹剧,不过是想阻挠张芒离婚的手段罢了,陆盈也算是痴人了,竟然会用伤害自己的方法来挽救自己的婚姻,换成是我,绝对做不出来。
连我都能醒觉的问题,张芒竟然没有发现,他竟连正常的思维能力都丧失了么?难道陆盈的影响力竟如此巨大,足以令他神不守舍、方寸俱乱?我迟疑着,“那你不去医院看她吗?”
他仿佛回过神来,抓了茶几上的钥匙就向门外冲去,我怔了怔,跟着他跑下楼,只见到他已经迅速关上车门,驱车离开。“张芒,你没换睡衣……”我跟在车后追了几步,他却像是没有听见,车子如箭离弦般飞驰而去。
我喘着粗气,凝望着绝尘而去的汽车,心中翻腾着难以忍受的疼痛。陆盈是对的,张芒心里还有她,只要她有事,他一定会陪在她身边。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他的情绪却仍然被陆盈控制着,在接电话之前和之后,张芒的反应完全像是两个人,我终于明白陆盈昨天晚上打电话来跟我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问题不在陆盈那里,问题不在于陆盈耍了些什么手段,问题的症结,其实是在张芒的身上,是在他根本就不可能放得下陆盈,是在他的心里,陆盈还是排在第一位,不管他在嘴上说是多么的爱我。
明白这个事实的那一刹那,我无力地蹲下身,瞬间崩溃了最后的信赖。
捧着一束百合,倚着病房的门,我定定地站在那儿,望着房间里的情形。那是一幅很美的图画,佳琪伏在床头仔细地看着她的母亲,那双与陆盈一模一样的美丽眼睛里充满好奇与倾慕。陆盈睡在床上,似乎是睡着了,脸微侧着向着房门口,依然那样美丽,那样动人,这个女人为了保全自己的婚姻,是不是已经用尽了所有的手段?她在做一场赌博,她用自己的生命来赌张芒的心,真幸运,她赌赢了。我的目光滑向伏在床边显然是过度疲劳之后睡着了的张芒,心微微一痛。-这里有一个完整的家庭丈夫、妻子,和孩子。我踉跄后退了两步,忽然间发现,我走不进这道门,永远走不进这道门,因为这道门里面,没有我可以立足的地方。
我悄悄地后退,胜负已分,失败者实在没有必要再留在这里,看着成功者享受她胜利的喜悦,我只需像一缕无人注意的轻烟,悄悄离开就好。
“郑阿姨!”佳琪发现了我,同时也把病房里睡着的两个人吵醒。张芒惊跳起来,望着门口的我,“郑琳?”
两个人都变了脸,陆盈从病床上支起身子,神情是意外兼有些幸灾乐祸,嘴角挂着一丝只有我能看出的得意的微笑,张芒的情神却是又是复杂又不安。
“郑阿姨!”只有佳琪保持着孩子的纯真,向我跑过来,“你来看我妈妈吗?你快进来呀。”
孩子是不会懂得大人之间的波涛暗涌的,我看着她发亮愉快的脸庞,知道她沉浸在与母亲重逢的喜悦里。比起尔虞我诈来,纯真有时候更是一种残酷,它让你在面对它的时候,连保卫自己的能力都没有。
“你就是琪琪的家教老师郑小姐吧?”陆盈的脸上带着温娴的微笑,像是根本不曾认识我,“我常听安提起你,说你是我们家琪琪最喜欢的家教老师。”
她特别强调了“我们”两个字,带着骄傲的主妇口吻。我淡淡一笑,走进病房,将百合放到床头柜上,“送给你的。希望你早日康复。”
“郑小姐你真是客气。”陆盈笑着,转过头轻声责备张芒,“安,你怎么搞的?怎么不招呼郑小姐坐?”
我转过头,看着张芒尴尬的表情,微微一笑,“不用了,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这么快就走?”陆盈扬了扬眉,“安,替我送送郑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