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昂的婚礼过后,我便向他和苏沫说明自己的意愿,果然还是羽夫人说得对,我毕竟不属于这片天地,既然该了解的事情了解了,我也不用再留着了。
小昂和苏沫也知道我心意已决,倒也不挽留,只是把小山小水拨给我了,说是小昂还小,多照应些。
只是,我这心里还有最后的一个疙瘩,而这个结,看来,只有一个人才解得开。
十年前,母亲急急的让鬼妈带我和小昂离开是为何?那高台之上,不顾身边熊熊大火,依然自顾舞蹈的母亲是为何?
如果当初不是我任性的要回去找母亲,是不是不会看着母亲那样绝望的一步一步走向火海?如果不是我撕心裂肺的呼唤着母亲,是不是就不会看到母亲那烧毁的脸,那母亲不会已经抱了必死的决心还飞身来救我?
如果当初在宫外没有碰见师傅,我们又该如何,可是为什么,抱着那样的身体和容颜,那样屈辱和不堪死去的母亲,最后脸上会带了那样祥和的笑容,甚至是幸福,她果真爱那个男人,如此之深吗?
“参见父王。”
“你来这里干什么?”
“樱儿来向父王辞行。”我淡淡的道。
父王看着我许久,开口道,“你终究还是要走啊,不留下来陪陪父王吗?”
“父王现在已经不需要我了。”我苦笑着说,“临走前,请父王把那幅画给樱儿,让樱儿带着母亲一起离开这里。”我抬头看着墙上那幅母亲的画像,母亲从不让人画她,而那是母亲唯一的一副画像,她在画中翩翩起舞,周围是纷乱的樱花飘散,母亲已经融进去了,随着风吹摇动,那样自由,美得不敢直视。
“那是你母亲唯一留给我的,这你也要带走吗?”父王并不准备把画给我。
“母亲把江山留给你了不是吗?”我走到父王面前,直愣愣的看着父王,“十年前的事,其实是父王暗中策划的吧,只是借了王后的手而已。
十年前,父王只不过是个根基不稳的王上,慕容家的势力根本不是你的撼动的,所以你娶了王后。
但是你更需要一个借口,你需要让大家看到你的软弱和无能,才能终而铲除异己,稳固地位。你需要慕容家的势力,所以从樱花节带走母亲开始,那就是一个谎言,一个悲剧的开始,你让大家看到你面对着自己最深爱的女人被毁,却毫无作为,你让他们对你放松了警惕,你是用母亲的性命去换你的江山!”
我顿了顿,看着父王没有一点的色变,继续道,“母亲这样的人,竟也被你骗了,还是她一直都知道呢。”
父王静静的听我说完,“樱儿,你太放肆了。”
“这里只有我们。”我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这个称之为我父亲的男人,为什么母亲至死都那样维护着她,“母亲是知道了,才绝望的跳下火海的吧。”
“十年后,你又利用了我不是吗?你知道我要为母亲报仇,而你刚好需要一个人替你铲除慕容家,因为他们太放肆了,我就是最好的人选。你甚至准备好了人手帮我,只是没想到,我竟能帮你一起铲除了,省了很多功夫吧。”
“樱儿,你说的太多了。”父王没有否认,只有这么一句。
“父王,樱儿从一开始就不明白,我们如何顺利进入牧国,我又如何就这么轻易恢复了公主的身份,这一年多我的秘密布置为何进行的这么顺利,似乎有问题的时候总会莫名奇妙的解决,为何前几日远驻的军队愿意听我调遣,偷偷回王都,我以为是母亲冥冥之中在帮我,但其实是父王您吧,那个背后的黑手。”
“我是你父王,我也是这牧国百姓的国君!”
“对,你是国君,好国君,因为你从来不用自己出面,就把一切都解决的妥妥当当,因为你只利用了两个女人就除去了牧国的心腹大患,因为你忍的等的,所以十年你也等了,慕容家的女儿你也娶了,可是父王,你明知道,王后和国师的事是我造的,你明知道太子是你的儿子,难道就没有一点动容吗?”
“有些事,没有你想得这么简单。”
“也许吧。”我看着父王逐渐冷淡的眼神,似乎心里忽然明白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不明白了,“父王难道不想知道,为什么,我已经知道这些了,还要这么做吗?”
“为什么?”
“只为了带走母亲。”我看着墙上挂着的人,那样翩翩然,她本就不属于这世间,“母亲为了你的江山,跳下了火海。而我,又再一次为了这江山,违背了心愿,让自己的双手沾满了血腥。其实,我最想报仇的对象,是您,但是母亲,不会高兴看见这一幕的,因为,她爱您。”
我说完静静的看着他,母亲为何会为这样的男人心碎。
“画,你拿走吧。”父王转过身去,不在看我,也不再看那画和那画中人。
我看着他的背影,却看不清那藏着的心,我上前摘下画,小心翼翼的收好。
“父王,樱儿告退。临走前,樱儿只想问一句,即使是利用,父王可有一瞬间是真的爱着母亲的。”
“我一直爱着她。”
父王这话,我不管他真假,起码是安慰的。
“那便够了,母亲心里最重要的是您,所以她可以为了您最重要的江山去死。如果父王真的怜惜母亲,请好好照顾小昂,不要再让他受伤。有些事,我最不想让他知道。”
我抱着画,转身离开。所谓江山美人,全是悲剧而已。
“樱儿。”
“父王还有事吗?”
“你母亲最大的错误是选择和我入宫,所以,不要再走她的老路,跟着自己的心走吧。”
“父王,我会的,樱儿告退。”
我来之前便知道,在父王这里,我定是什么都得不到,除了发泄自己的愤恨,但起码,我现在可以带着母亲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了,我有些眷恋的看了看手中的画。
母亲一向很反感别人为她作画,我唯一一次见到母亲发火就是因为宫中的一个画师见了母亲采樱,偷偷画了一幅,本打算讨个赏,却惹得一向温雅的母亲大发雷霆,年幼的我根本不能理解,明明那画画的很好啊,母亲却生气了撕了。
但是,这一张,为何又如此好的保留着呢?
“娘亲。”潇潇忽然出现在我面前,摇摇欲坠的向我走来,身后是小心看着他的小山和小水。
“潇潇真棒,会自己走了,我一把抱起他。”现在心里忽然彻底的豁然开朗了。
潇潇咯咯咯的笑着,开心极了。
“公主,你看那边,快看。”小水拉着我急急的叫着。
“好了好了,怎么了啊。”我抱着潇潇,朝小水指着的地方看去,有几瓣粉嫩的小花瓣,顺着风飘出墙来。
我愣愣的看着花瓣,“这是,樱花。”
“樱樱”潇潇开心的叫着。
我忙着跑进了宫,那昨日还萎靡的樱花树,今日竟然全都盛开了,纷纷扬扬,比那春城之花,有过之,而无之不及,我仿佛都看到了母亲又出现在那满院樱花的包围之中了。
“公主,您手上的是画吗?”小山看着我宝贝的拿着那画,有些好奇。
“是我母亲。”我温柔的笑着。
“公主的母亲,小水可以看看嘛。”小水听到,眼睛都发亮了,“公主这么漂亮,那”
“小水!”小山忙喝止住小水。
“干嘛吗?”
“没事,来,这画你们定没见过。”我把画交给小山。小山小心翼翼的捧着放到院里的石桌上,画卷缓缓打开,一副落樱纷飞,美人旋舞缓缓呈现,小山和小水都是惊讶的合不上嘴。
“这世上,竟然还有这样的人。”
“这这真的是人吗?”
“公主,这画不是一般人所作的吧。”小山虽问我,眼睛却是舍不得挪开画半分。
是啊,这唯一一张画,会是谁作的,我也凑近,仔细看着,这也是我第一次离这画这么近过。
“娘亲。”怀里的潇潇不高兴了,挣扎的从我怀里出来,双脚乱蹬,一个不留神便一脚踩到了画上。
小山和小水都是紧张的抬起了头,看着潇潇,又赶紧低头看画,我也有些紧张的抱紧了潇潇,低头去看那潇潇踩的地方。一方红印顿时出现在眼帘。
这是作画之人吗?我愣愣的盯着不动,看这幅画的人,眼神从来不会偏离母亲半分,我也不例外,所以也到没发现,若不是潇潇这一踩,我是不会知道,那红印和那红印所刻之字。
分明写着,华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