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阿诗。”沈绾蔷柔顺的回答，其实心中已经有些为自己现在的处境焦灼。很显然，她现在是完全的被动，张侧妃则站在主动的位置上，而于庶妃就是她伤人的武器。忽然想起在场的还有另外一位庶妃，沈绾蔷不着痕迹的略抬起头看了一眼坐在张侧妃右侧悄无声息的于庶妃。
张侧妃是美人，纪庶妃是美人，于庶妃也是美人，不过于庶妃的美远胜于前两个人，在她身上有一种很吸引人的恬和气质，与她纤细温婉的容貌很是相称。
因为这个时候把注意力都放在了于庶妃身上，沈绾蔷并没有发现这时张侧妃对她身后两个面熟的婆子使了一个眼色。
“侧妃娘娘与世无争，嫔妾却咽不下这口气。”纪庶妃在沈绾蔷开口之后怒气没有消减半分，反而更危险的眯了眯眼睛，然后干脆站了起来，一步步走到沈绾蔷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于心中默默叹息了一声，沈绾蔷没有做任何任何多余的动作，只垂着头盯着自己的足尖，长久的屈膝站立让她的双腿已经开始微微麻痹。
“纪妃娘娘。”
一个轻柔婉约的女声忽然传进耳朵，动人得宛如八月洞庭湖的潮水，潋滟着细致的波纹。
愣了一下，沈绾蔷方才反应过来这应该就是那位从未开过口的于庶妃的声音，接下来纪庶妃的话也证实了她的猜测。
“于妃想说什么？”纪庶妃转过头狐疑的看着于庶妃，脸色倒是很平和，可见这位寡言的于庶妃平时的人缘真的很好。
习惯性的捋了捋串着东珠的耳坠子，于庶妃依然温婉的说：“纪妃娘娘想一想殿下平素，还是该三思后行。”
于庶妃的话好像是一阵温和的晨风，静静的吹拂进在场每一个人耳中，却带来各自不相同的反应。张侧妃望向她，眼中却有凌厉的寒光微微一闪；纪庶妃因于庶妃的话有片刻的犹豫，但依然没有动弹，显然是没有改变原来的注意；沈绾蔷也一直用心听着于庶妃的话，只觉得这个女子真的很聪慧而且并不恶毒。
“于妃的话我晓得，但是我咽不下这口气。”许久，纪庶妃终于回答，然后又对还想说什么话的于庶妃摆了摆手，阻止了她。
毕竟是相处许久的人儿，于庶妃也知道自己能尽的力都已经尽了，也不再徒劳多说，只是有些不忍的看了一眼沈绾蔷，然后闭上了眼睛。
沈绾蔷是一直盯着头的，所以并没有看见于庶妃最后看自己的眼神，但是凭着本能也能想到自己的处境堪忧。
就算沈绾蔷再聪明，终究也没有太多的经历，心中不是不紧张惶恐的。但是她的眼前浮现出了昨晚与炽罹对峙的情景，想起了他说过的话。为了自由，她什么都可以隐忍承受。下定决心，心里也渐渐平定下来，然后等待着纪庶妃的惩戒。
奇怪的是，沈绾蔷并不觉得纪庶妃可恶，或许是因为看穿了张侧妃才是幕后推波助澜的人儿，沈绾蔷反而有些为纪庶妃的处境感觉唏嘘纪，她这样纯粹的女子真的不适合在这样复杂的皇家生活。
纪庶妃不知道沈绾蔷的想法，不过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就此放过她，只是一边盯着她，一边蠢蠢欲动的摸着自己寸长的赤金镂空护甲。她出身武将世家，入府之前向来是偏爱武装的，不过因为做了太子的庶妃，顾忌身份才有所收敛。
“绿云，你过来给我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奴婢，让她也知道知道自己的身份，不要以为有殿下的恩宠就可以不把规矩身份放在眼里。”最后，纪庶妃还是为了身份而强忍住了亲自动手的冲动，把自己的丫鬟叫了出来。
因为已经有所觉悟，沈绾蔷这时候只是抿了抿唇，并没有任何过激的反应。但是在她身后的红豆却有些急了，额角甚至有些汗珠冒出来，身为自小在府里当差的奴婢，她很明白自己在这里根本没有说话的资格，但是又无法眼看着沈绾蔷受辱，因此焦急万分。
不知在她身前的沈绾蔷是怎么感觉到了她的焦急，飞快的回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又转过头安分的静立。
得了沈绾蔷的眼神之后，红豆顿时泄气，同时又有些懊恼，她不能帮助沈绾蔷分毫，能做的只不过是不再添乱让本就艰难的沈绾蔷再被雪上加霜而已。
“妹妹，这样做似乎欠妥。”端着茶杯品茶的张侧妃不痛不痒的劝了一句，然后平静的看着沈绾蔷，“再怎么说阿诗姑娘都是殿下的人。”
纪庶妃有些不耐烦，声音微冷的打断她，“侧妃娘娘不用说了，这件事情由嫔妾一力承当。”
眼看着绿云已经走到沈绾蔷面前，张侧妃把茶杯放在手边的小茶几上，颇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又怜悯的看了沈绾蔷一眼。
低着头也能感觉到面前又多了一片阴影，沈绾蔷紧张的抿紧嘴唇，然后闭上了眼睛。
实际时间只是不过一刻钟而已，但是对于沈绾蔷和目睹了整个过程的红豆来说，却犹如一年一样的漫长。
听到纪庶妃开口让绿云住手的时候，沈绾蔷甚至已经麻木了，只是强大的意志力支撑着她，依然礼数周全的俯下身，声音不能抑制的微颤，“奴婢谨记侧妃娘娘和纪庶妃娘娘教诲。”
“行了，你就回去了，重置四园的事情我自会再和殿下解释。”张侧妃徐徐的说，每一个字都体现了她的风度和宽厚。
纪庶妃出过了气，心情也好了许多，因此对张侧妃的决定也没有反对。很冷漠不屑的看了沈绾蔷一眼，也回到自己的座椅坐下，悠闲的端起绘着精致山水的青瓷茶杯。
“是，奴婢告退。”沈绾蔷轻轻的说，然后调动所有的精神力和剩余不多的体力勉强直起身，后退到门口，然后才转身离开。
红豆啜着泪无声的跟随在她身后，很懂事的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她也知道自己现在无论什么反应都只会给沈绾蔷带来新的麻烦。
强撑着走出春园的范畴之后，沈绾蔷终于泄了气，虚弱的开口：“红豆，扶我一下。”
“是，小姐。”红豆带着哭腔上前把沈绾蔷全身的重量都转移到自己身上。她其实也没有太多的气力，但还是努力的支撑，就这样步履蹒跚的走回院子。
走回院子之后，红豆扶着沈绾蔷在椅子上坐下来才开始忙碌，又把拿帕子又拿冰块。因为没有得到及时的处理，沈绾蔷的脸颊现在已经肿得很高，颜色也是如血一般的鲜红。
沈绾蔷靠在椅背上，木然的看着红豆在眼前忙忙碌碌，心中竟然很平静。今天与张侧妃的第一次交锋中，她输的很难看，但是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起码她以后不会再轻敌，更不会再像今天这样毫无准备。
陷入自己思绪的沈绾蔷没有注意到红豆拿着帕子走过来，直到帕子碰到脸颊的时候才有所感觉，下意识的往后躲闪了一下，因为被帕子碰触到的脸颊真的狠痛。
红豆已经做得极小心，见沈绾蔷露出痛苦的表情又往后闪了闪，立刻收回帕子。不过她的眼泪再也忍不住，簌簌的掉了下来。
“有什么好哭的？”沈绾蔷把帕子抢到自己手里，然后有些粗鲁的按在自己的嘴角，一缕血丝已经在嘴角凝固，暗红的颜色看起来很刺眼。
红豆却哭得更厉害，断断续续的说：“是奴婢没有用，奴婢不能保护小姐，让小姐受了这么大的委屈……”
嘴角和脸颊依然又热又痛，不过沈绾蔷却平静得令人咂舌。看着在自己面前哭得狼狈不堪的小姑娘，甚至还无奈的叹了口气，用温和的语气宽慰她，“别哭了，你今天的表现很好，你以为刚才发生的事情是你可以阻止的吗？你要是真做了什么，才是害了我。”
听了沈绾蔷的柔声安慰，红豆的哭声终于慢慢减弱，最后只剩下偶尔的哽咽。
沈绾蔷也没有再理会她，只顾用帕子捂着自己的脸颊。经过这么长的时间酝酿，脸颊的麻木感已经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如针刺的疼痛和如火焰般的灼热。
“我去拿冰块来给小姐冰敷。”止住哭泣之后，红豆才发现沈绾蔷竟然在自己敷脸，立刻转身又拿来了一个已经装好冰块的冰袋。
沈绾蔷没有让红豆动手，而是把冰袋接过来，同时把帕子递回去，“你去小厨房帮我煮几个鸡蛋。”
没有想到沈绾蔷会忽然提起吃的，红豆吃了一惊，忍不住问：“小姐饿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