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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刑场变数

落日沉入了海平面,鲜血般的霞光辉映在海天之间,也将这不祥的颜色泼染在了魔法岛高耸的行刑崖上。

两根直挺挺的行刑柱上,分别绑着一男一女两个貌美青年。

行刑柱前,大法师奥尔逊正义凛然地迎风站立着,在他的身后,是两名行刑手,再远一点的地方,站立着魔法岛的一众魔法师,有学徒,也有资深的法师。

“今天,我们要在这里处死两名魔法岛的叛逆,这是他们应有的下场。”大法师奥尔逊一脸严肃,一脸正义,一脸傲慢,在他浑厚的声调中,霞光消退,阴云密布。这似乎更适合这样一个庄严而凛然的氛围。

大法师缓步走到女孩儿跟前,略带惋惜地看了看面容娇美的女孩儿,迟疑片刻后,他清了清自己的嗓音,用低沉而慈祥的语调对女孩儿说道:“卡玛,我的孩子,你现在还有最后一次机会可以悔过了”

女孩儿在高高的行刑柱上低下头不屑地看了一眼大法师,轻哼了一声,带着讽刺的口气笑道:“既然你们作出了决定,何必在这个时候又假惺惺起来呢?”

“我是真的为你惋惜啊?”大法师没有料到女孩儿会用如此生硬的语气回答自己的善意,他强忍着即将冲向脑门的怒火,略带愠色地继续说道,“你幸运地得到了黑魔法,本可以依靠这样的际遇让自己的人生变得举足轻重,让你在魔法岛获得无可比拟的地位,这是多少人都梦寐的事情啊,你就不知道珍惜吗?你就真的愿意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海族小人物而放弃唾手可得的荣耀和地位?你可要三思啊,孩子!”大法师微眯着双眼,似乎在等待着卡玛的回心转意。

“这不正和你意吗?”卡玛依然带着不屑的口吻,轻蔑地望了一眼自持傲慢的大法师,随即拉回了自己的目光,借着天边残留的血红,看向了另一根行刑柱上的扎加西,一个来自蓝色海洋,却对魔法研习孜孜不倦的追寻者,一个让魔法岛所有人都不接受的异族,一个在不经意间占据了她内心的热血青年,这或许就是上天的安排吧?冥冥之中让他们走到了一起。既然不能选择永远在一起,那么就只能选择在同一天离开这个喧闹的世界。如果传说是真的,那么,他们的灵魂今天就将共赴神灵世界,那里必定不会存在世俗的偏见,愿意相爱的人儿,总能心满意足地在一起,愿意一起追寻真理的人儿,总能意满心足地做他们想做的事。

“你后悔吗?扎加西!”卡玛大声地对自己的心上人呼喊道。

“能遇到你就是神灵对我的眷顾,我很知足了!”扎加西带着他稚嫩的笑容,回应着卡玛,“从认识你的那一天开始,我就愿意为你付出一切,包括我的生命。今天,能和你一起进入神灵的世界,那是我心之愿。”

天空浓云密布,海风变得烦躁起来,将刚刚点燃的火把吹得东倒西歪,每一个人的脸上都跳跃着奇怪的影子,他们真正的表情也在跳跃的火光下显得光怪陆离。

“执迷不悟!”大法师愤愤然地离开了行刑柱,来到了属于他的威严的座位上,他不再犹豫,也不再面带怜悯,恢复了高高在上的严肃、傲慢的表情,厉声对行刑手大声地喊道:“行刑!”

两个早已等不及的行刑手麻利地操起竖立在身旁的火把,大步走到行刑柱下的柴堆前,毫不犹豫地将火把伸进了已经侵泡过松油的柴堆。火光冲天而起,就像两只贪婪的巨手,将两个相互凝视的青年人一下子握在手中,不留下丝毫的情面。

“扎加西!”

“卡玛!”

震天撼地的呼喊,穿透了炙热的火光,击破了滚烫的热浪,在浓云密布的天地间回响。

大海咆哮着,狂风呼啸着,无情的夜晚,无情的火刑,到底能留下什么?

不少被这撕心裂肺的呼喊声震慑心魂的观刑者,不敢再看下去了,他们有的低下了头,有的默默地闭上了眼睛。

大法师满足地看着冲天的火焰,熊熊烈火已经将两个青年人完全的包裹其中。周遭漆黑的夜色被火光撩拨得狰狞恐怖,它们等待着火光燃尽,行刑柱上残留的一切将成为它们最好的美食。

柴堆上的浓烟扭曲着,犹如一根从天而降的绳索,将天上的乌云和地上的柴火连接在了一起,偶尔迸发出的火星,像闪电般沿着绳索上下蹦跳着。

“那是他们的灵魂吗?他们真的能进入到神灵世界吗?”人群中有人小声地议论着。

火光在无数的目光中兴奋地跳跃着,犹如一道神秘而透明的薄纱,你要想知道最后的答案,只能耐心地等待薄纱散尽。或许,你看到的答案,并不是期待的那样。一切都只能在等待中,在火光燃尽之后,才能知晓。

这时,一个模糊飘逸的身影从魔法岛方向疾驰而来,这个身影是那么的迅疾,以至于刑场上的每个人都没有注意到它的出现。

伴随着飘逸的身影,一股强劲的疾风先于人影扑向了行刑柱下的火堆,一眨眼的功夫,火光消失了,天地间骤然变得黑森森的,宛如一个庞然大物张开了巨口,将这个世界一下子吞进了嘴里。

黑暗笼罩着行刑崖,在场的所有人不知道此时到底发生了什么,观刑者们一个个惊恐万分地喊叫着,以此宣泄自己的恐惧。

“什么人?”大法师猛地从座位上站起身来,正待将手中的权杖杀向那个人影,然而,权杖却在空中停留了下来,借着微弱的火把,他看到,那个疾驰而来的身影,已经清晰地站在了他的面前,那是久违的身影,正是魔法岛的岛主——艾琳娜——一个从魔法岛出现就在岛上生活,并充满了无尽神秘色彩的传奇女子。

“岛主,怎么会是您?”大法师反应迅速地将权杖收回到身前,毕恭毕敬地向艾琳娜行礼后说道。

“那就是岛主吗?”许多只闻其名的魔法师从先前的惊慌中醒过神来,激动兴奋地踮起脚尖,想一睹岛主的尊容为快。

艾琳娜并没有理会自己的突然出现给现场带来的种种躁动,她倨傲地站立在大法师身前,面对着行刑柱。此时,已经被烈火烧得面目全非的卡玛和扎加西如两块木炭般雕刻在行刑柱上,没有丝毫的生气。

艾琳娜凝视片刻,突然抬起自己的右手,一股清凉的劲风扑向了卡玛,那些盘踞在卡玛身上的木炭霎时间纷纷坠落,在已经没有火星的柴堆上摔得粉身碎骨,并发出了细微的噼噼剥剥的声响。卡玛也在这轻微的声响中缓缓地苏醒过来。

大法师怔愣地看着艾琳娜的一举一动,简直快要疯掉了。他有些慌张地几步上前,险些撞到了艾琳娜的身体。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赶紧佝偻着刚才还十分傲慢的身体,急切而谨慎地问道:“岛主,您这是……?”

“卡玛究竟犯下了什么罪行,非死不可吗?”艾琳娜依然看着行刑柱上渐渐苏醒过来的卡玛,头也不回地说道。

“她,她,”大法师有些琢磨不透艾琳娜话语的意思,一时之间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卡玛是我们魔法岛唯一一个身怀黑魔法的弟子,你也知道,黑魔法属于天地间的自然魔法,仅靠研习和修炼是无法得到的,这样一个难得的弟子,除非她真的是十恶不赦之人,我们为什么就不能给她一个机会呢?”艾琳娜说得很平静,似乎没有责怪大法师的意思。

听到艾琳娜平静的语气,大法师慌乱的情绪得到了暂时的平息,他稳定了一下自己的心绪,语调也变得平缓了不少,“岛主说得在理,是我欠缺考虑了。我只顾着按规矩办事,而忽略了魔法岛的传承。”

“这么说,你是同意赦免卡玛的死罪了?”艾琳娜继续平静地说道。

“既然岛主都开了金口,我想,考虑到卡玛的特殊性,死罪是可以赦免的,相信岛内众人也不会有什么异议。”大法师恨恨地望着已经睁开双眼的卡玛,一脸恭敬地说道。

“既然如此,我就先把这个罪人带走。”艾琳娜说着,迈步走向了绑着卡玛的行刑柱。

“你要带走卡玛?”大法师没有料到艾琳娜居然会如此强势地不顾他的任何颜面,恭敬的脸上霎时变得青一阵白一阵。

“我不会让你为难的,既然她违反了魔法岛的规矩,理应受到惩罚,我决定将她发配到大陆的黑森林,并且永远不得迈出黑森林半步,这样的处罚你觉得可以吗?”艾琳娜边朝着卡玛的方向走去,边对大法师说道。

“谨遵岛主的意愿。”大法师终于轻轻地松了一口气。只要能让这个无视他权威的叛逆者离开魔法岛,也就达到了他的目的,只要卡玛离开了魔法岛,岛上的一众魔法师又怎么还敢和他作对呢?魔法岛依然是他奥尔逊说了算,他就是魔法岛的权威所在——当然,除了偶尔露面的艾琳娜。

来到行刑柱前,艾琳娜抬头望着十分虚弱的卡玛,不禁怜惜地伸出手,将她从行刑柱上解脱而下,平躺在了坚硬的地面。

“岛主!”卡玛泪眼婆娑地望着艾琳娜。

“什么都不要说了。注定的事是无法改变的。要不是你有黑魔法护体,现在也和他一样,已经去到神灵的世界了。”艾琳娜说着,不禁望了一眼在另一根行刑柱上没有动弹的扎加西。

卡玛这才注意到,心爱的扎加西,此时已浑身黑魆魆的,在同样黑魆魆的行刑柱上,只能依稀辨识出他的躯体。

“扎加西!”卡玛虚弱地呼喊着心上人的名字,没有了他,她又怎么能继续残活在这个世上呢?她挣扎着,想从地上站起来,可是,手脚却丝毫使不出一点儿力气。

艾琳娜走到卡玛身边,蹲下身来,抚摸着她的头,“别再伤心了,孩子,如果你真的爱他,就更应该好好地活下去,既然上天决定了继续保留你的生命,那一定是有冥冥之中的安排。”

卡玛疑惑地望着艾琳娜,希望从她的话语中得到答案。艾琳娜和蔼的笑容中饱含着鼓励和期许,但却没有任何有关扎加西的信息。“我们说好要同生共死的,现在只剩下了我,我怎么能够一个人苟活于世呢?”

“岛主!”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人群的目光顿时被吸引过去,在如此伤感动情的时刻,是谁那么不知趣地来打破了这凄惨决绝的场景呢?

只见一个身着白袍的老人从人群中走出,步履坚定地来到了艾琳娜跟前。

“是卢约老法师吗?”看到白袍老人,艾琳娜脸上不禁露出了欣喜的表情,她站起身来,迎着老法师稳健的步伐,给了卢约一个激动的拥抱。

奥尔逊站在这个温情的拥抱旁边,羡慕嫉妒恨,百味陈杂。他不禁想到自己取代卢约已经几十年了,可从来没有得到过艾琳娜如此高贵的待遇,一时之间,他竟有些伤感起来,回想着自己为魔法岛付出了那么多,到头来,自己的一切所作所为还是不能得到认可,人和人的差别,难道就那么大吗?

卢约老法师是魔法岛的前任大法师,由于他醉心魔法研习,没有足够的时间来管理那么多的俗务,在经得艾琳娜的同意后,就将大法师的职位让贤给了奥尔逊。现在,他的突然出现,让奥尔逊很不舒服,很不自在,这个老家伙,不待在自己的居所钻研魔法跑到这里来干什么呢?难不成他也是来添乱的?

在艾琳娜的深情拥抱下,有些喘不过气来的卢约老法师终于还是“挣扎”着,摆脱了他很不适应的热情,大口而紧张地喘了几口粗气,脸上居然微微地泛起了丝丝红晕。

艾琳娜见状,不禁莞尔一笑,知道自己的过度热情让这位憨态可掬的老人家很不自在了,抱歉地说道:“卢约老法师,真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如此的腼腆。”

“岛主大人,您可别再拿我开涮了。”卢约老法师有些不自然地说道。

“您今天到这里来,一定有什么重大的事情吧?我能帮到您什么吗?”艾琳娜知道卢约一贯对俗务不关心,今天的突然出现,必定有他的理由,而且,肯定是和魔法研习有关的。

卢约老法师经艾琳娜这么一问,这才想起自己来到刑场并不是接受艾琳娜的拥抱,他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得到艾琳娜的支持。卢约定了定心神,这才说道:“让您一打岔,我都差点忘记了。”卢约拍了拍自己的脑门,继续说道,“我有一个上古时代的护身符,它上面镶嵌有一块奇特的蓝晶石,而这块蓝晶石最奇特的地方在于,它需要一个与之匹配的灵魄寄居其中才能发挥出它的魔力。”

在一旁听得不耐烦的奥尔逊大法师此时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耐心了,不禁急躁地说道:“老法师,您说这些跟今天的事情有什么关系吗?我看您还是继续回到自己的居所,为您的蓝晶石寻找一个适合的灵魄吧。”

卢约没有理睬奥尔逊的挑衅,他看了看艾琳娜,只见岛主依然很耐心地在听他的讲述,于是,继续说道:“我今天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这个奇特的灵魄。我对扎加西已经观察很久了,他来自海族的,他的灵魄具有和我们不一般的特质,这又恰好与蓝晶石非常的匹配。之前我曾和他商量过,希望他能将自己的灵魄注入到蓝晶石中,可惜,他一直都没有同意。当然,谁又愿意将自己鲜活的生命放到死气沉沉的晶石中呢?可是,现在却不一样了,扎加西已经奄奄一息难以挽救,我想请求岛主大人您,能不能让我用蓝晶石收取了扎加西的灵魄,一来可以发挥上古护身符的魔力,让我一探其究竟,二来,要是扎加西的灵魄和晶石真的完美结合的话,说不定还能拯救这个孩子的性命,我知道他也是一个对魔法研习十分专注的青年,这难道不也是为我们魔法岛挽留了人才吗?”卢约说到这里,不禁偷偷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卡玛,只要她能同意,这件事就成功了一大半。

“不行!”两个不约而同的声音一起响了起来。

艾琳娜颇感意外地看了一眼在这个时候居然也强烈反对的奥尔逊,脸色有些微微的难看,她想说点什么,最后终于还是没有说出来。在短暂的思考后,艾琳娜当众宣布道:“既然卡玛和大法师都不同意,我尊重他们的意见。扎加西已经丧命,以前所有的罪过,他用生命来接受了惩罚,现在他已经去到了神灵的世界,我们也应该让他入土为安。对于逝者,我们还有什么和他好计较的了呢?就把他安葬在墓地吧!”艾琳娜说完,不禁看了一眼卢约老法师,眼神中似乎有一些暗示。

艾琳娜说完之后,在场的众人也接受了这样的处置。卢约老法师不悦地默默离开了行刑崖,黯然的背影很快消失在了夜色的黑幕中。

艾琳娜扶起虚弱的卡玛,对大法师奥尔逊说道:“卡玛会在三天之后离开魔法岛,这也是她应得的惩罚。”说完,一股清风袭来,艾琳娜和卡玛快速地离开了行刑崖,留下众人无数唏嘘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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