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棉树,一直很安静
沉坠的夕阳,带落幻美的木棉,飘洒的落叶,沉睡在墓碑的幽魂里,然站在墓碑前。
墓碑上清晰刻着:沉睡于木棉下,你我永恒的爱。然不禁叹息了,墓下沉睡了两个相爱而不言的恋人。
女孩叫渤雅,男孩叫浩一。
女孩和男孩小时是邻居,两家左右邻居。
上学时,男孩向左转过她家门,领着女孩一起上学,他们总是手牵手,笑嘻嘻地上下学,就像亲兄妹一样。但是,在彼此心里,双方在心里的情感超越了普通朋友。他们总笑,但是从未发现这一点。
男孩把女孩拽到木棉树下,女孩望着树,两腮粉粉地,张开了笑脸。女孩对男孩说:“浩一哥哥,我们以后在木棉树下的每一句话,都不要违背好不好?”
男孩眼睛明亮:“好啊,那么,我们就叫它‘木棉之约’吧。”
女孩点着头,两眼眯成两弯小月牙。
后来,男孩搬家了,或者该说,男孩去了另一座城市。
从此,女孩没了男孩的音讯。她每天来到木棉树下,在那儿,寻找他们`的欢声笑语;在那儿,寻找他们的晨昏背影;在那儿,寻找他们之间曾不被发现的心……
一转眼,女孩20岁了。女孩很瘦,像一张白纸一样,风一吹,好像就会被吹走。长头发,坠在胸前。她喜欢蓝裙子。远远看上去,这个娇小的女孩,像一朵含苞的花朵,很羞涩。
女孩的父亲患有癌症,在女孩5岁的时候就离世了。女孩17岁,母亲出去买菜,横穿的马路纷繁绕眼,母亲撒手人寰,离开了女孩。双亲的过世,对于女孩是沉痛的打击。
女孩在孤儿院领了一个小丫头,这个小丫头就是然。
大学的校门前,余阳的光闪烁着。在这儿,女孩与男孩相遇了。
女孩就像拂风而动的细柳,阳光照着她瘦弱的身体,男孩望着她,感觉莫名的亲切,他听到心跳的声音是那样剧烈。女孩也感觉到男孩的熟悉,她走近男孩,彼此目光注视,男孩问女孩:“你是,她吗?”
女孩不语,她浅浅的笑了,男孩也笑了。
此后,男孩打听了女孩,得知了女孩就是他小时候那个小妹妹。
那天,男孩捧着一束康乃馨来到女孩家,他知道女孩孤孤单单,没了双亲。女孩开门,男孩笑了,叫着她:“小雅。”女孩让男孩进了屋。屋内的摆设很简单:一张床,一张桌,两把椅,还有桌上一盆仙人球。只是,男孩还看到了一个小女孩。他惊讶地问:“她是谁?”女孩告诉他,那是她领养的小妹妹,她叫她阿然。
男孩出了房,门前一棵木棉树,不错,女孩的家就在那棵木棉树前。男孩问女孩为什么要领养一个妹妹,自己都生活困难了,何必多添一个负担。女孩只说:“我只想找个人陪我,我也想尽自己的力量,让一个孩子有亲人。”
以后,男孩每天都来看女孩,关照她们,像对自己的亲人。
一天,女孩晕倒了,男孩把女孩送到医院。医生告诉他一个震颤他心灵的消息,女孩得了癌症,已经是晚期了。治愈的几率很小。男孩坚持让女孩治疗,女孩不肯。
女孩逃院了,男孩找了很久,最后,在木棉树前,女孩站在木棉树下,飞舞的裙襟随风。夕阳的余晕亲吻着木棉。男孩走到女孩身边,女孩笑了。男孩抱着女孩,他们坐在木棉树下。
女孩脸色苍白,静静藏在男孩怀里,这时的两颗心是那么近。男孩开口了:
“小雅,我有话想跟你说。”
“不要!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要说,我要你幸福。”
“我要说,我……”
“你说了,我会死不瞑目!”
他们都不说话了。夕阳映着女孩憔悴的脸,女孩静静闭上了眼睛。男孩无语,他更抱紧女孩,心痛得闭上眼,他还是说了:“我爱你,小雅。”
男孩抚养着然,他没有谈过恋爱,也没有结过婚,他把然抚养长大,他只想等然结婚后,再和女孩相聚。
一年一年,然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女孩,很多男孩追她,她都拒绝了。男孩的两鬓长出了白发,他问然:“为什么不接受他们呢?”
然回答:“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男孩笑了,“那就好了。”
男孩渐渐老去,站在墓前,他只想和她在一起。
终于,男孩逝去,可是然,还没结婚。
然站在男孩和女孩的墓前,许久。
“我不想结婚,哥哥,你不懂吗?我爱你。我知道,你爱姐姐,你们是最好的一对。我不会介入你们。我只默默爱着你就好了。”
树下,静静的。黄昏,沉沉的。
相爱无语,不言心知,木棉之约,不悔此生。
木棉树下,花开花落,花飞絮,悄悄的讲述一段无言的爱。
十年后落在咖啡杯里的眼泪
叮呤……
门上的铃当响了起来,一个年约三十岁,穿著笔挺西服的男人,走进了这家飘散着浓浓咖啡香的小小咖啡厅。
“午安,欢迎光临!”年轻的老板娘亲切地招呼着。
男人一面客气地微微点了点头,一面走到吧台前的位子坐了下来。开口对老板说:“麻烦给我一杯摩卡,谢谢。”
“好的,请稍候。”老板娘微笑着说。
接着便开始熟练地磨碎咖啡豆,煮起咖啡来。
男人一直带着笑容看着老板娘煮咖啡的动作,似乎对这样的景像感到相当喜欢。过了没多久,老板娘便将一杯香醇的咖啡端到男人的面前。“请慢用。”谢谢。”男人将杯子拿到嘴边,浅浅地尝了一口。
“第一次来吗?”老板娘问。
“是啊!”男人答。
“觉得我们这家店怎么样?”
“很不错,气氛很好!”
“我自己也是很喜欢,所以虽然生意不好,我和我先生却还是舍不得把它关掉。”
“嗯……”男人好似有所同感地点了点头,又喝了一口咖啡。
两人沉默了一会,使得空荡的店里只剩下悠扬爵士音乐。这时男人忽然开了口,打破了这短暂的宁静。
“呃……不好意思,可以请教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呢?”老板娘好奇地问。
“嗯……这……这该怎么说好呢?”男人抓着头,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你可以先听我说个故事吗?”老板娘点了点头,示意男人继续说下去。
“我以前有个很要好的女朋友,已经到了要论及婚嫁的地步。我和她之间的感情发展得相当平凡。
并不是什么经过大风大浪、轰轰烈烈般的爱情。但我想从我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就仿佛有一股魔力。
有一个声音,在推动着我,在告诉着我,就是她了,她就是我一直期待着的女孩。
更令我高兴的是她也响应了我的示爱,接受了我。这一切的顺利让我整个人陶醉于幸福的喜悦之中,只不过……”
“只不过,发生了什么事了吗?”老板娘打断了男人的话。
“嗯……”男人脸色沉了下来,略微停顿了一下后,又继续开口说下去。”只不过我忘了幸福的背后,往往藏匿着最可怕的恶魔。就在我们订婚前一个月的一个晚上,她……她却遭到歹徒的强暴……”
“啊!”老板娘惊讶地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都怪我!要是我那天坚持送她回去就好了!”男人用力地捶打着桌面,使得杯子中的******剧烈的震动而洒了出来。
“你要我问的该不会就是这个吧。”老板娘一面擦拭着洒出来的咖啡一面说。
“不,不是的!我对她的感情不会因为这样而有所动摇,我决定仍旧如期订婚,可惜就在我们订婚的那一天,她……上吊自杀了。”男人说话的语调十分地平静,但从他的表情上看得出,当时的他是多么的难过与震惊。
“自杀!那她有没有怎么样?”老板娘睁大了眼睛,紧张的看着男人。
“幸运的是我们发现得早,送到医院时还有气,只是脑部因为长时间缺氧,而呈现昏迷状态,甚至一度有成为植物人的危险。”
“那她后来有醒过来吗?”
“有的,她醒了!”
“但……但当我得知她醒了的消息,高兴地要去看她时,却被她父母给拦在门外。”
“为什么?她父母为什么不让你去看她?”
“当她父母跪在地上求我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她失去了记忆,失去了认识我以后的记忆,医生说这是选择性失忆症,当人在遭遇极大的打击时,会逃避性的藏起一些记忆。她父母求我暂时不要再出现在他面前,他们认为让她就这样忘了之前的一切对她比较好,怕我要是去见她或许会让她回想起来,到时她可能又会陷入昏迷,甚至又跑去自杀。”
“她父母这么说也是有道理,反正只是暂时嘛,等她情绪和身体都稳定了,你就又可以见她啦!”
老板娘听了男人的话后这样说着。
男人对着老板娘微微笑了笑后说:“你知道他们的暂时指的是多久吗?是十年啊!也就是这十年里我得要忍受这样没有她的日子,就算偶尔在路上碰面,也得要装作陌生人一般地和她擦肩而过。你知道这样的日子有多难熬,这样想爱却又不能爱的心情有多痛苦。”
男人用着近乎咆哮似的声音吼着。
“虽然会很痛苦,但你还是选择了这条路吧!”老板娘用着怜悯的眼神看着男人。
老板娘的眼神让男人冷静了下来,点头说:“嗯,而且到今天就满十年了。”
“哦,真的吗!?那真是恭禧了,你努力撑了十年,到今天终于可以去见她了!”老板娘开心地说“是这样没错!但是愈到这一天,我反倒愈害怕。十年了,我的心意是没有改变,但是她呢?如果我跟她说了以前的事,她还是想不起我那怎样办?或者是她已经有男朋友,甚至于结婚了呢?”
“这就是我想教你的问题!”男人似乎略带紧张的看着眼前年轻的女店主,静静地等待着她的答复。
“嗯……”老板娘说,“我想既然你这么爱那个女孩,她记不记得你其实并不重要,最多是重新开始而已,再重新追求她一次,再重新谈一次恋爱,其实也很不错吧,而且就算有男朋友了也没关系啊。
把她从他手中抢过来不就行了吗?”
老板娘笑着说。“但是。”她忽然将表情严肃了起来。
“但是如果她已经结婚了的话,那你就放弃吧,我们结了婚的人啊,是最痛恨有人破坏人家家庭的了。”
“是吗!”男人低着头冷漠地说。
“没错,所以你可千万别做个破坏别人家庭的人哦。”
挂在门上铃铛又响了起来,走进来几个刚下课的大学生,老板娘走出吧台,忙着招呼这几位新来的客人。
“对了。”老板娘好象忽然想到了什么,转过头来看着男人。
“你为什么会想问我这些啊,我和你不过是第一次见面而已啊!”她好奇地问。
“嗯……为什么呢……大概是因为那个女孩曾说过,结婚以后要和我一起开一家像这样的咖啡厅吧。”
“哦,原来是这样子啊。”老板娘说。
“嗯,只是这样而已,只是这样而已,只是这样而已,只是……”男人不停地重复着同样一句话。
就好象在藉此告诉自己什么似的。
爵士乐停了下来,使得整个屋子里,只剩下大学生谈笑的声音。
男人低着头偷偷地瞄着老板娘手上的结婚戒指,一滴温暖的眼泪,悄悄地滑进了那杯早已冷却的咖啡里。
再编个故事骗骗我
下午,一个人看《春光乍现》,很模糊的看着,情节流走,没有高潮,充塞着浮光掠影的寂寞。梁朝伟在床上的眼神有些特别,很多次,他坐在街边喝酒。
这种寂寞我早已洞悉了,它附骨着,成为身体里的一部分。慢慢渗出来,仿佛饥渴,或者三十年代旧上海的舞女拈花微笑,华丽,然而华丽背后空无一物。
没有泪水,我眼睛干涸,就像垂死的鱼。抽屉里几部日剧静静的躺着,我已经不那么喜欢探究别人的故事。他们说我自恋,其实我是自私,无可救药的自私。
唯一的宽容随着卓安的离去消失殆尽,我是爱卓安的,在一起的五个月里为他自杀了两次,当然,我被救活了。卓安忍无可忍的诅咒我,因为我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恳求他的怜悯,我抱住他的腿,泪水簌簌的掉下来。卓安不明白,我真的不想活了,真的有那么一瞬想化为乌有。
其实卓安是个很普通的男人,啤酒肚单眼皮,可是没有关系,我统统不介意。卓安是我生活中仅有的出口,我咬他的肩头,吻他的身体。卓安有时候会抬我的下巴,郝连连,你非我不可吗?我拼命点头,卓安叹口气。
九月份的时候卓安彻底的离开了,他去了新西兰,他妻子三年前就去了,他们合家团圆,在那个美丽的国度逍遥余生。
我窝在公寓里看碟片,在黄昏的时候去超市采购,然后便是暴食暴饮。我吃很多东西,肉脯、薯片、巧克力,机械的咀嚼,证明自己还存活着。
思宝来看我,她好奇的说,你花光了储蓄打算怎么过?我抱住头,她总是打中七寸,这女人每颗牙齿都恶毒,可恨的是她长着一副天使的面孔。
我打算卖笑。
啧啧,现在没有一笑千金的传奇了,思宝很认真的建议着,你应该搬差一点的公寓。
我置若罔闻,这里每个角落都有回忆,这是我的土壤,我的废墟。
我提出卡里最后的五百块钱,觉得心慌了起来,拼命去翻过去的名片,寻找有价值的线索。我找到了曾佑铭,这个湖南人去年很迷恋我,请我吃饭时拿筷子的手轻微颤抖。
曾还是老样子——农民企业家,你不能要求他穿了观奇西装就真的风度翩翩了。憨厚老实,贼心不死。
我在他怀里哭,他很紧张,仿佛我是烫手山芋,我听到他不规则的心跳声。很久,我哭得兴致阑珊,他的手才绕上我的腰。我用一句话打发掉过去的半年,我炒股炒得身无分文,走投无路。曾小心的问我买了什么股票,我哭得更响亮,仿佛他这句话挖了我的祖坟,把伤疤撕裂,相当残忍。
曾急忙安慰我,他说郝连连你不要哭,不要哭。
我哭得肠子都断了,曾佑铭仍然没有主动提出要给我点银子救救急。我哀叹出师不利,抬起头来正襟危坐。
曾佑铭轻松了许多,专心开车。我问他去哪里,他说替我去开个房间,我暗喜,然后冷笑。车子停在君山酒店门口,这是一家三星级酒店,虽然三星,奢华程度却媲美四星。509,朝南的房间。
曾佑铭站在房间里,有些手足无措。我朝他睨了一眼,先去洗澡了。没有关门,关门代表拒绝,而我现状窘迫,再拒绝无疑是自掘坟墓。我只希望他能够配合一下,使场面不至于太过难堪。
当我围着浴巾出来时,曾已经走了,逃走了。我不禁笑起来,赤身裸体的笑起来,在宽大的床上我打他的手机。曾叫我好好睡一觉,他的声音那样温和,那样平静。我叫他明天过来,他说好,下午两点。
一直到三点半曾才出现,他衣着朴素,戴着眼镜,高高瘦瘦的身材,脸上有不可思议的腼腆。据我所知他出身农家,大学毕业后经商,事业很成功,婚姻很幸福。可是,他请我吃饭时手会发抖。
我揽住他的脖子,他那样高,我使劲掂起脚尖,缠绵的吻他。可是曾始终不入戏,我解他扣子,他竟然仓促间又系上了,反复了三次,我松开他,倒在床上缩成一团的笑。
他这才爬上了床,压住我问,为什么笑?没有答案了,我把他拉近,缠紧,我是那样的急,急于敲定和他的交易,害怕他中途撒手。我有很多要求,一项项提出来,得先确认一个名份才可以理直气壮。
而我的身体对于卓安来说是分文不值的,到了后来他甚至为了逃避我情愿喝得酩酊大醉。我开始在509住下来。无聊的时候就去大厅里坐着,向来往的男人抛媚眼。服务生都认得我,叫我郝小姐。她们瞧不起我,潜台词是什么不好做,做这个。我同样瞧不起她们,潜台词是这行饭你们就吃不来。她们装得很喜欢我,而我对她们眼里隐藏的鄙夷视而不见。
曾隔一天会来看我一次,慢慢的我看出了他很多优点,他不沾烟酒,不近女色——他说我是个例外。
我笑,是我破坏了他的道行,还是我道行太深?
曾总是给我讲他生意上的事情,一讲起来就眉飞色舞,特别是九六年他事业的高峰期。
有一次他想买一批水泥,可对方不满意这个价位,于是他另外雇人去报了更低的价,对方以为真的行情大跌,反而主动找曾签合同。
我听得直打哈欠。
曾承担了我,我承受了他。他很好相处,好得让我迷惘起来,这样的男人怎么肯和我在一起呢?如果时光倒流七年,我也许可以和他在一起,散步,吹风,数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