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
浴室里的天佑，在毫不知情地情况下给夜莺解了围。
“我忘了拿浴巾啦！”
“来了。”
夜莺答应一声，取过浴巾。
“殷先生，真抱歉，我得请你离开了。”
她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
“天佑他，不是你的儿子。”
她说这话的语调极慢，似乎是为了让殷凌宇相信，她甚至做到了无比平静地看着他的眼睛。
“我不信。”
殷凌宇从牙缝里缓缓蹦出三个字，大手在衣下不自禁地握紧成拳，怎么可能，天佑怎么可能会不是他的儿子？
“信不信由你！”
夜莺转过身，不去看他。
“殷先生请慢走，我会把你的礼物转交给天佑的。”
“哦，是吗？”
殷凌宇怒极反笑。
“你猜，天佑会不会相信你的说法呢？”
伸出手，举着几根头发笑意更加深了。
“或者，你更愿意看一看我和天佑的DNA比对结果？”
“你——”
夜莺讶异地转身，看到殷凌宇手上的头发，整个脸色都变了。
“你到底想怎么样？”
“你真想知道的话，晚点到我房间来找我。”
殷凌宇冷下脸来。
“有些事，我想你不会愿意儿子旁听吧？”
夜莺无奈答道：“好。”
天佑出来的时候，看到礼物很是开心，捧在手上摸了摸，十分的小心翼翼。
“哇，是最新的海盗船模型耶！”
夜莺掩饰起满腹心事，勉强笑了笑。
“妈妈去洗澡。”
温热的水，洒在身上，心神也慢慢地静了下来。
夜莺静静地站在花洒下，猜想着殷凌宇有可能会对她说的话。
可想来想去，她却猜不到，事实居然会是这样的——
夜莺深呼吸了好几次，才伸手按响了门铃。
里面传出殷凌宇平平的声音。
“进来吧，门没锁。”
夜莺推开门，看到他正坐在桌前忙碌着，面前一杯热咖啡，正冒着袅袅的热气，整个房间里充满了淡淡的咖啡香。
他背对着她，她只听到他双手在笔记本电脑上打字的“啪啪”声连续不断。
“你在忙啊？”
夜莺有些局促。
“嗯。”
殷凌宇答应一声。
“你先坐一下，我马上就好。”
整个房间里静极了，只有殷凌宇敲键盘的声音，听起来仿佛有些不真切。
夜莺麻木地坐着，心里越来越忐忑。
她真的恨极了在他面前的自己，这么的急躁、这么的敏感、这么的优柔寡断，这哪里还是以往的她？
怪不得连《诗经》里都说，“女之耽兮，不可脱也。”
连老祖宗都知道，女人一旦陷入到感情的漩涡里，就变得无可理喻、毫无智商可言了。可她却仍然看不透，也逃不脱……
殷凌宇终于结束了忙碌，却并不急着招呼夜莺，而是打了个内线电话。
“好了，把东西送上来吧。”
夜莺听到他说话的声音，回过神来。
“你等着急了吧？”
殷凌宇站起身，走了过来。
“真抱歉，我临时有点公事要处理。”
夜莺很勉强地说：“我不急。”
“哦？”
殷凌宇勾唇笑了笑，直截了当地问。
“你不怕我开口跟你要儿子？”
“你——”
夜莺语塞，只是皱紧了眉。
他真的是打算跟她要儿子的啊？
想想这一路走来的艰辛，她真的好不甘心啊。
他永远不会知道，当她发现自己身体的异样，知道自己怀孕了的时候，有多震惊、有多害怕，又有多开心？
他更不会知道，为了留下天佑，她付出了什么、付出过多少！
她知道，是她忍不住对殷凌宇动了情愫，可这并不能让她心甘情愿地把儿子拱手相让！
儿子是她的所有，她不允许任何人从她身边夺走他——
哪怕是他，也不行！
她知道自己真的很自私，可她这辈子，已经注定什么都不会有了。
她只有儿子，她所作的一切，她不可能实现的人生理想，也全都寄托在儿子身上……
至于殷凌宇，他这么优秀，只要他愿意，他会有两个、三个，甚至更多的孩子的……
殷凌宇眸色深深地看了夜莺好一会儿，才缓缓地吐出一句话。
“你放心吧，我暂时并没有要跟你争儿子抚养权的打算。”
他不是不想争，而是不能争、更不忍心争。
突然知道自己有天佑这么个儿子，他自然是十分开心的，巴不得立刻把他带回家，宣告全世界，他殷凌宇当父亲了。
可是，如果他那么做，就伤透夜莺的心，也伤透天佑的心了。
像夜莺这样的身份，要留下一个来路不明的孩子，定然是付出了极大的代价的。
而这些年，夜莺和天佑母子俩相依为命，他们所受的苦，是他完全不能想象，也无法想象的。
而他，对天佑来说，根本就一直是个未知的存在。
天佑受委屈的时候、孤单的时候、无助的时候，他这个做爸爸的永远不在身边，他根本就从未尽过一次做父亲的责任。
父爱的缺失，让天佑更加的离不开夜莺。
他明知道是这样，又怎么可能狠心地把他们母子分开呢？
夜莺完全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纠结了这么久的事情，居然就这么被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解决了？
“你说的是真的吗？”
殷凌宇忍不住笑了。
“当然是真的了，我根本没有必要骗你。”
他是下定了决心想给她幸福的，又怎么会夺走她的命根子，让她陷入痛苦绝望的境地呢？
不过现在，他的目标又多了一个，那就是天佑，看来他要更加努力才行。
虽然那个小家伙很喜欢他，可他也要加油，不能让他失望才是。
从今天起，他殷凌宇人生中首要的事，就是让夜莺母子过上幸福安稳的生活，从此远离痛苦和纷争。
不过这件事，不能操之过急。
“谢谢你，殷凌宇！”
夜莺是真的很感激他，不和她争天佑。
“我是天佑的爸爸，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他好。”
殷凌宇微微叹了口气，他多么希望有一天，他和夜莺之间不再这么客套。
“不过，如果有一天，我发现天佑在你身边过得不好，不快乐，我会随时收回今天所说的话。”
夜莺生怕殷凌宇后悔一样，连忙做出许诺。
“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他，尽我的所能，让他快乐的。”
“希望如此吧。”
殷凌宇点点头，听到门铃响，起身去开了门。
是酒店的服务生，推了餐车进来。
夜莺看菜色很不错，还搭配了红酒，服务生将酒菜安置好，礼貌的退出了房间。
“陪我吃点宵夜吧。”
殷凌宇也不客气，给夜莺倒了红酒。
“你试试看，喜不喜欢。”
夜莺端起酒杯晃了晃，酒色很好，酒香也很醇正，不用试，也知道是极品。
“为什么？”
可她却根本没有心思品酒。
殷凌宇眯了眯眼，细细地饮了一小口红酒。
“什么为什么？”
“你为什么不争？”
夜莺有些不解，起初的高兴和意外过后，她已经冷静下来。
她向来不是个幸运的人，实在无法相信好事会无端落在自己头上。
殷凌宇微微勾唇，浅浅一笑反问。
“我为什么要争？”
“你是天佑的父亲，你有这个资格，也有这个权利……”
夜莺皱了皱眉，艰难地开口。
“而且，你也很喜欢天佑的，不是吗？你难道不想把他留在身边，陪伴他成长吗？”
这一点，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通的。
作为妈妈，她无法容忍自己缺失在天佑的成长过程中，可殷凌宇，他就愿意承受这种缺失吗？
“我当然想。”
殷凌宇目光微凝，定定地看着夜莺。
“如果可以，我恨不得现在就带你们母子回家，给你们我的所有，让你们幸福，可我不能这么自私，我不能拆散你们，更不能勉强你和孩子跟我回去……”
“对不起……是我，我太自私了。”
夜莺不无歉疚地垂下头。
“天下有哪个母亲愿意把自己辛辛苦苦生下的孩子拱手让人的？”
殷凌宇理解地说。
“你会这样，并不是因为你自私，而是你太爱天佑了。天佑能有你这么好的妈妈，是他最大的福气。”
夜莺心中一暖，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殷凌宇，谢谢你！”
“你不用谢我。”
殷凌宇又倒了一杯酒。
“我只希望你以后不要见了我就跑，更不要阻止我和儿子见面，我就很感激了。”
夜莺微微涨红了脸，是她小人之心了还不行吗？
“这牛排很好，口味很特别，你尝尝看。”
殷凌宇却不想再继续下去的样子，转移了话题。
“我每次来夏威夷，都会点这家餐厅的餐……”
夜莺心中的紧张和防备，一寸寸地消失。
低头切了一小块牛排送进口中，发现居然带了几分花果香，口味果然很独特。
两个人不紧不慢地吃着宵夜，一时默默。
夜莺突然轻轻地开口。
“明天，我让天佑陪你去这家餐厅吃饭。”
“嗯？”
殷凌宇微微皱了皱眉，不解地看了夜莺一眼。
“你们不是明天早上的飞机飞巴黎吗？”
话出口，他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他找人调查她的确是有点不太光明磊落，不过那也是因为他关心自己的女人和儿子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