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间，像是她堂哥的脸。同样是在恍惚间，那张脸不知去向。我仍在黑白相间的院子里，黑的是如洞子般的夜，白的是如宣纸般的雪。刚刚不过是幻觉罢了，我这样来安慰自己。但我的情绪却没能得到很好地舒缓，越是担忧就越是自我安慰，越是自我安慰就越是担忧。
屋子里很暖。
我回到屋里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将房门锁死，让窗帘遮盖窗子。杨春妮在沙发上面修理脚趾甲，胡丽瑶还在电脑前面狠敲着键盘，游戏声音虽吵却营造出一股和谐的气氛。我忍不住走到窗口，把脸插进窗帘缝隙里，看着窗外飘落的雪和篱笆。
夜里十点钟。
胡丽瑶跑到我的房间，将睡梦中的我摇醒。她说，姐不知怎么了在客厅里荡来荡去，不管她怎么问都不回答。我起身随同胡丽瑶走到客厅，就看见身着米黄色裙子的杨春妮，在客厅里面来回踱步，嘴里面嘟嘟囔囔着一些奇怪的话。
“每次都是这样，过一会就没事了。”
“姐夫……”胡丽瑶的目光里露出些许异样，“和你在一起真能看见东西。”
“什么意思？”我蹙眉。
“姐背上有东西。”胡丽瑶有一点害怕。
“什么东西？”我看着的阴暗客厅里面，就只有杨春妮自己，在那里荡呀荡呀的。在胡丽瑶的声音冒出时，我还忍不住朝她背上看了两眼。
“头发很长看不见脸……”胡丽瑶皱起眉毛，呼吸急促，“她在姐的衣服里……”
“什么？”我无法根据胡丽瑶的话产生任何的联想。
“她和姐穿着同一件裙子，更像是她的裙子套在姐的身上。”听完胡丽瑶的这句话我就明白了，脑子里也联想出一副极不和谐的画面，一条裙子里塞着两个人的身体。
“她发现我们了。”胡丽瑶话音刚落，敲门声响起。
客厅里的杨春妮走到房门前，像是被驱使般去迎接藏在门外的恶魔。我快速地跑到客厅里，挡在杨春妮的面前。现在是夜里十点钟，登门造访的绝非善类。于情于理，都不能轻易打开房门。胡丽瑶也走到客厅里，保持和杨春妮间的距离，轻轻地叫着姐姐。
“她还在么？”我问。
“嗯！看着你呢！”胡丽瑶的话让我毛骨悚然。
砰砰砰砰！
门有节奏地响着。杨春妮走到我面前，冷冰冰地命令我让开。她是想开门，确切地说不是她。我仍挡在门前，她不知打哪抽出一把刀，警告我，如果我不让开，她就刺死肚子里的孩子。我问她是谁，却没有得到她的回答。如果是杨春妮肯定会回答我的问题，她没有回答就说明，杨春妮现在已经不是杨春妮了。
不能用孩子来做赌注，我选择妥协。
就在我让开时，胡丽瑶使劲地抱住杨春妮，“姐夫！快把刀抢下来！”
我顺势抢下杨春妮手中的刀，她就像是得了精神病似的，用修剪得很尖利的指甲在我脸上一顿乱抓。我和胡丽瑶把杨春妮抬回房间，五花大绑。我试图逼问她，在杨春妮的身体里，到底想要做什么。她的回答很简单，想要杨春妮肚子里的孩子死。
可以确定是鬼附身。
砰砰砰砰！
不知什么东西，拼命地撞着房门。我叫胡丽瑶看着杨春妮，自己跑到客厅窗口前。我把脸插进窗帘缝隙里，朝门口看去。那里连半个影子都没有，门却仍在砰砰砰地乱响着。更加奇怪的是，院落到门口的厚雪中出现两串脚印。
心脏乱跳，比那撞门声还要零乱。
“姐夫！你快回来！”胡丽瑶失声惊叫。
回到房间里时，杨春妮口吐白沫，把胡丽瑶吓得措手不及。掐住杨春妮的人中，却无法让她的情况得到缓解。于是我解开绳子，打算带杨春妮去医院。那时的客厅里面异常安静，门也不再发出有节奏的撞击声。谨慎地打开门，门口那两串脚印上，重新落上了一层薄薄的雪。
把车开到门口，将裹在毛毯中的杨春妮抬进车里。
“你还是留在家里吧！”我不想胡丽瑶和我去医院，是有原因的。
“姐夫你太不地道啦，现在你让我自己在家？”胡丽瑶二话不说钻进车里。
“你不觉得家里比医院安全么？”我不知道她是否有明白我话里的意思。
“至少有姐夫你在我身边。”既然胡丽瑶这么说，那就只能随她的愿了。
雪还在下着，地面厚厚的一层。街道两旁的树，如同带上白色的帽子。虽说道路湿滑，我却没有降低行车速度。路上的时候，我问胡丽瑶她还在不在。胡丽瑶很不情愿地看了一眼，随后目光定格在前车盖上面，略显紧张。
“姐夫，你真的看不见么？”胡丽瑶这么问我就知道，前车盖上有东西。
我没有回答什么，加快车速驶向医院。到了医院急诊部，杨春妮被推进急诊室。医生说杨春妮的脑部受到刺激，神经反射导致的正常孕期呕吐现象。因为呕吐情况比较严重，致使看上去像是口吐白沫。她的身体没有大碍，只要住院休息一日即可。
闻言，我松了口气。
胡丽瑶还是那样的紧张，她说，医院里有好多鬼。
我当时就说过让她留在家里，她却偏偏非要跟我跑到医院。要知道像医院这样的地方，每天都有人排着队等待死去。有的死于车祸，有的死于坠落，有的因爱殉情，有的服毒自杀。在医院里你能遇到以各种方式死去的人，他们生前都有这样那样的未了夙愿，死后也就成了怨念不息的亡魂，阴魂不散地聚集在医院里自然不是什么怪事。
“姐夫我怕！”胡丽瑶一直在强装镇定，现在有点镇定不住了。
“假装看不见。”我走进病房里照看杨春妮。
“姐夫。我是不是应该去庙里请个符回来？”胡丽瑶问。
“就算你把佛像搬回来都没用。”我曾经去过寺庙不止一次，他们能把地狱里的小鬼搬出来膜拜，只是利用心理暗示来哄骗信徒的钱，“有时间带你去寺庙看看，你就知道了。”
“什么意思？”胡丽瑶问。
“寺庙里的鬼比医院还多。”这是事实。
那些到寺庙里烧香拜佛的，实质上都是在拜小鬼。如果是真神，若是真的普度众生，怎会在意你那一点点的香火钱。和尚说不拿香火钱，佛祖就不提你消灾。而你花的香火钱越多，佛祖能帮你的就越多。佛祖就是和尚的摇钱树，只要能摇钱，牛头马面黑白无常都搬出来拜。
“我信佛。”胡丽瑶说。
去寺庙里烧香拜佛的，大都是生意不顺，感情不顺，而更多的是做了亏心事，想让他们的佛祖帮他们掩盖恶性。和尚说，你花钱，佛祖就帮你；你不花钱佛祖，就不帮你。所谓的佛祖不过是帮凶。更加有趣的是，寺庙里很多的佛像，都是古典小说里的人物，更多的是皇帝封的神。
佛教兴起于唐朝，源于印度。后来唐朝皇帝更改了印度佛像的名字，用的就是古典名著里的小说人物以及民间有贡献的那些人，更有甚者是胡编乱造出来的。简单地问一句，皇帝是神吗？同样要面临生老病死的皇帝，他册封的神能是真神吗？
若是真神，会在店铺里随意出售吗？
“你知道么，我曾经在一间寺庙里看到过一尊斗战胜佛。”每当想起这件事情的时候，我都忍俊不禁。
PS：信仰是对的，盲目的信仰就是无知。我是江南孟郎，文中所记句句属实。和尚娶媳妇，吃狗肉，而且还都是那些名声显赫，微博百度一搜就知道的高僧。有些人明明知道，还心甘情愿被骗，我只能说你拜的不是什么佛什么庙，不过是花点钱买个心理安慰罢了！
言归正传。
胡丽瑶坚持她自由信仰的权利，还决定去参加市里面的秋庙会。
杨春妮在医院里住了一日，第二日出院的时候，她把昨晚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还问我和胡丽瑶她为何会在医院里。回到家里的时候，我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杨春妮，现在这种情况下不能再有所隐瞒，也好让杨春妮自己也有个戒备。
我把问题归罪在死人牙上时，杨春妮的情绪陡然间激动起来，说我和胡丽瑶串通好的骗她，就是想要夺走她的心爱之物。杨春妮的神智是一会清醒一会不清醒，只要不提及死人牙一切就都很正常，倘若提及死人呀，那么杨春妮就如同变了个人似的。
于是，我选择闭口不言。
某日，我决定去找那个道士，好彻彻底底地解决死人牙的问题。胡丽瑶非要和我一起去，说什么也不想留在家里。于是我打电话给童真，希望能得到她的帮助。童真现在很闲，没有参加任何考古工作，因而答应帮我照顾杨春妮。
把杨春妮交给童真，我很放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