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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8章 吾孙定为万人敌

不等雍博文开口相问,祝明贤却先点了点头,很满意地道:“不错,倒还有些警觉。”显然,她误会雍博文突然翻身坐起来是因为感觉到了她的闯入。

“跟我来!”祝明贤不给雍博文说话的机会,转身就往外走。

雍博文略一犹豫,便跟了上去。

祝明贤一路出了房子,往荒村外走,上到一处断崖,负手站立,待雍博文跟上来,一言不发地打量了他几眼,蓦得闪身上前,一拳击向雍博文的面前。

这一拳凌厉凶狠,而且随着她这一击,四下山风呼啸,林木扭动,仿佛整个山林都随之而压了过来。

雍博文骇了一跳,本能地退后一步,掏出随身带着的桃木剑,用精金符一抹,使出一计不动明王破魔剑,斩向祝明贤的拳头。

拳剑相交,无声无息,破魔剑法的狂猛之势尽数消失得无影无踪,那一柄桃木剑上居然飞快地发芽生枝,长出鲜翠欲滴的叶片,如蛇般伸展的枝条反向雍博文手臂卷去。

雍博文骇了一跳,忙不叠地松手后撤,不想刚退一步,便觉脚下一绊,未及反应,无数枝叶藤蔓伸过来,将他捆了个结结实实。

破魔剑威势凛然,无坚不催,无魔不破,即使是以桃木剑使出来,也曾砍翻不知多少强敌,可这一天却在祝明贤这里连吃了两回瘪,第一回是被菜刀给破了,这一回更差劲,被拳头给破了!

祝明贤停了拳头,抓着桃木剑往地上一掷,那桃木剑落地生根,以匪夷所思的速度长成一棵碗口粗细的桃树,跟着开花结果,长出一颗颗硕大的桃子!

“三姨姥?”雍博文惊疑不定,呼出声来。他身上还有贴身藏着的救命符箓,一旦触发,三昧真火起处,这些束缚他的树枝藤蔓什么的统统都会化为飞灰,但一时弄不清楚祝明贤的用意,倒也不急着用这种救急拼命的招法。

祝明贤摇了摇头,后退一步,缠在雍博文身上的那些树藤随之撤回。她沉声道:“用太平道的符杀之术,别用破魔剑,你是道家法术的底子,发不出破魔剑的真正威力!重来!”喝了一声,依旧是毫无花哨的一拳击出。

雍博文这回留了心,见祝明贤一拳击出,分出一部分注意力向四周观察,果然看到随着她这一拳,四下树草均都蠢蠢欲动,显然祝明贤这不是简单的拳法,而是拳中夹杂了法术,当下不敢大意,踏禹步,施符箓,右手使五雷掌,左手暗掌风火符,一接祝明贤的拳头,立刻使出风火双符,只不过这两道符不是击向祝明贤,而是打向地面,整个人立刻如同升天的火箭般离地飞起,在原地只留下一股炽热的火流,四面八方涌过来的树藤被火流一喷登时化为飞灰,随风四散飞扬。

“好!”祝明贤赞了一声,左脚向前猛踏一步,便听轰的一声闷响,整个断崖都随之一颤,方圆百米之内草树疯长,好像乌贼的触手般伸展着抓向空中的雍博文。

雍博文祭出起云、聚水二符,身前登时涌起一片浓黑乌云,旋即左手捏五雷符右手拿疾风符探入乌云当中,便听霹雳声响不绝,乌云之中电光闪动,密集雨水自乌云中喷射而出,刹时间将这一片山巅尽都笼在急风密雨当中,无数宛如枝杈栅栏的电光好似一条条活蛇般随着雨水四下蔓延,将雍博文身周空间尽数铺满,伸展过来的草树枝藤一触雷电即化焦碳!雍博文沉喝一声,夹着满身雷霆狂风般卷下,与祝明贤战在一处。

白天的时候,雍博文连一剑都没出完就被祝明贤一菜刀给拍在地上,对于祝明贤着实有几分心理阴影,总觉得自家的本事跟人家比起来那是天壤之别,是以初一动手的时候缩手缩脚,不敢放开了打,总留着几分力气,万一事情不妙,那就要拔腿开溜。可斗了片刻,雍博文却发觉祝明贤的本事似乎也不过如此,虽然她的拳法神奇,能够带动四周草树形成立体攻击,但在他护身雷电之威下,根本构不成威胁,反倒是自己的诸多符箓威力甚强,每每一出,出逼得祝明贤倒退避让,根本不敢正面硬抵其锋!雍博文越斗胆气越壮,保留的那几分力气也都用上,使出浑身解数,步步紧逼,只想下一招就把祝明贤击败,以出白天被一招击倒的恶气。他这符箓之术本就威力惊人,此时在这荒郊野外也不用顾忌误伤旁人,放开使出来,一时间电闪雷鸣,风啸火舞,时而冰霜满天,时而地动山摇,只把这一处断崖轰得七零八落,摇摇欲坠。

只是雍博文拼尽全力,虽然赶得祝明贤左躲右闪,但想要击倒她,却总还是差那么一线,诸多法咒尽都险而又险地与祝明贤擦身而过,虽然打得地动山摇,好似威不可挡,但实际上却都是在做无用功。雍博文斗得性起,也没有发觉这个问题,只是认为祝明贤身法太过溜滑全是闪得快才能躲过自己的进攻,只要下一招再认真点再使点力气,必定能将其击倒。

如此斗得半晌,一直面无表情左躲右闪的祝明贤突地停下脚步,一直追击的雍博文见状大喜,只以为对方年老体衰,跑了这么半天肯定是累了,想缓口气。机会难得,雍大天师也不知尊老,又是大喝一声,左卷三昧真火,右震霹雳雷霆,身背风云雨雪,轰隆隆宛如火车过境般冲了过去。

祝明贤一拳击出。

这一拳毫无花哨,也没有草树配合,就是普普通通直来直去,连点风声动静都没有,迎着势若雷霆万均的雍博文打过去,什么真火风雷尽都一拳打得灭,结结实实地打在雍博文的鼻子上,乓的一声脆响,只打得鼻血长流。

雍博文仰面摔倒,嘴里是咸的酸的辣的百味具全,耳中嗡鸣乱响,又好似开了个水陆道场,什么磬钹钟鱼尽数开敲,眼前也冒出好些金星银星,真真热闹非常。躺在地上,全身发软,这才晓得自己的本事比祝明贤真是差得很远,人家刚刚那根本就没出力,只是耍他呢。

祝明贤一拳打倒雍博文,也不追击,停在原地,默然看着他,待他重新爬起来,这才摇头道:“不成,不成,还差得远呢,你就这点本事了吗?”

雍博文抹去长流鼻血,晃灭满眼金星,不服气地道:“我的本事多着呢,咱们再打过!”摆着架势就要重打。

祝明贤却道:“扯蛋!战斗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若是敌人哪会给你重新打过的机会,我刚刚那一拳就能把你的脑袋打成烂西瓜!本事不行,就老实承认,就算你今天能打过我又怎么样?你离真正万人敌的水平差得远了!又怎么称得上是万人敌?”术法界所说的万人敌自然不是平常大家说的什么兵法谋略可抵万人之类的形容,而就是真真正正的可以力敌万人,那就是陆地神仙一般的水平了,什么移山倒海,担星提月,都是小菜一碟,要是看谁不爽,随意抓几颗星星当板砖砸也只是分分钟的事情,不过越到近代,这法术水平衰弱得越厉害,百年战争时,最强的法师累死了能来个移山倒海,那就是惊天动地的大事情,不过这种做法没有什么实际效果,对同样是法师的敌人造不成太大伤害,也没有谁会傻乎乎地浪费法力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雍博文愕然道:“我什么时候说自己是万人敌了?”

祝明贤道:“你当然没说过,就你这本事水平,就算脸皮比城墙厚,也不可能腆脸自称。这话是你爷爷说的!”

“我爷爷还说过这话?我怎么不知道?”雍博文大出意料!爷爷死的时候他才几岁啊,就算是三岁看到老,也不至于能看出将来能成万人敌吧!再说了,要是对他这么有信心,爷爷还至于苦心巴力地搞封身狱,帮他弄逃生保命的本事吗?

“你那时候才一个月大,就会傻笑,能知道个屁啊!”祝明贤突然有些伤感地叹了口气:“说起来,当年我还亲手抱过你,不过就那么大的小东西,如今也长这么大,学会老雍头那诱拐良家妇女的本事了!只是当年雍汉生抢了苏飘雪,最终却没干什么好结果,希望你们两个不会再走同样的道路!”言下大是唏嘘,一直冷硬的表情也柔和下来。

雍博文从来没有听过苏飘雪的名字,但奶奶的名字他却是知道的,姓柳,叫柳玉娥,是个普通的农家女子,不是术法界中人士。只不过现在他对爷爷小时候说的那些话存有很大怀疑,因为最起码的一点,爷爷对他自己本人的介绍就根本一点不着边。在日本重新见到爷爷的之前。

根据爷爷的介绍,他是生于清季一个书香世家,祖上甚至出过两位翰林,父亲雍宪臣是个屡试不第的秀才,一辈子都相信书中自有颜如玉和黄金屋,最后挂在了考场上,父亲的悲剧人生直接影响了他对于读书考功名这条路的观感,在十四岁那年,就离家出走游学天下,实际上也就是出去游山玩水,结果在游玩当中,偶遇异人,也就是天师北派掌门松岩真人,看他雍汉生骨格清奇,乃是万中无一的修行奇才,就收他做了徒弟,从此走上了修行之路,这一修就是几十年,既没能成仙,又没能成仙,只是混迹世间做个神棍,平时捉捉鬼驱驱邪,挣点零花钱,到了六十岁的时候,忽然心血来潮,跑去娶了一房妻子,就是柳玉娥,生下一子取名雍容,也就是雍博文的老爹。雍容自幼跟随雍汉生修行,但对娶妻生子的事情却很积极,稍过婚龄便即娶妻,生下雍博文。

但实际上呢,雍汉生乃是太平道传人,不仅是松岩真人精心培养的首徒,而且还是百年战争时同信会的军事智囊,打了一辈子仗,那是世界级的名人,故交遍天下,仇人满地爬,也算是个成功人士,至少跟什么一事无成的神棍那是一点也挨不着边。

有鉴于此,雍博文很怀疑爷爷对奶奶的介绍有多大真实性,于是就问:“苏飘雪是谁?是我奶奶吗?”

祝明贤道:“不是,你奶奶叫柳玉娥,不是术法中人,很好的一个女子,要不是跟了雍汉生那个死色狼,或许能找个好人家,平平安安地过上一辈子,到老时儿孙满堂……”

死色狼?这个名头当真好亲切,想不到当年爷爷也有此荣誉!雍博文便觉得自己还真是个肖似子孙了。

“苏飘雪是你爷爷的恋人,可惜死的早,要不然的话,没准就是你奶奶了。”祝明贤似乎有些顾忌,不愿意在这点上多说,转而道:“当年你办满月酒,你爷爷请了些老朋友过去叙旧,我就是其中之一,吃饭之前,大家聚在书房里闲聊,说起你父亲,你爷爷当时就感叹说你父亲生不逢时,若是早出生三十年,必定也能成为名动一方的大英雄,晚出生三十年,也能是个家财万贯的太平财主,如今却是可惜,日后别人说起,只会说是雍汉生的孙子,或者是雍博文的父亲了,所以心中一直觉得对不起你父亲!当时大家都以为他是在说笑,还安慰他说,以后天下太平了,大家过太平日子,平平安安的不就好了,什么名动天下、家财万贯都是浮云,可你爷爷却很忧伤的样子,还说让我们日后多多看顾你这个孙子。满月酒吃过之后,你母亲抱你出来抓周,你在桌上爬了半天,放着一桌子的法书、器物不拿,最后抓了个不知谁放在那里的电子计算器,大家都是有些好笑,你家里人也都感到有些脸热,唯独你爷爷却很开心,那是他那天最开心的时候,当时大笑着说了一句话。”她顿了顿,似乎在回忆,又似乎在感慨,片刻之后才说出那句话:“吾孙定为万人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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