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源来到皇上的寝宫,发现寝宫里并没有太多的人,就连皇上的亲生母亲当今太后都不在,只有皇后娘娘与景域,再就是他的母妃郑贵妃娘娘,以及明显身体不济脸色惨白多日不见的侯丞相和面无表情不知在作何算计的李太尉。
皇上见他来了,等他行完礼后,笑着唤他过去,面色看着确实红润了些,甚至比他记忆中的任何一个时间段见到的气色都要好,仿佛这段时间的卧床不起其实是一直在养精气神,这会子养足了所以醒了过来。
“源儿,你从小就聪慧,不可否认的说,朕的儿子中,你是最让朕觉得骄傲的,也是最优秀的。”
皇上刚说完这几句,就有些难受的咳了几声,面色更加的红润了,只是当他终于缓过起来时,面色正一点一点的苍白,甚至开始灰败了,站在边上皇后微不可见的皱了一下眉头,面色凄凄中隐隐透出了几丝不甘,而另一边的郑贵妃听完这几句先是心中一喜,后又面色一暗,竟开始有些颓然,不过,面上看着还甚是平静。
景源不动声色,面色自然中隐隐透着假意的关心和担忧。
他看着他的父皇,看着他的生命一点一点的流逝,要说他正在想什么,一定是让你觉得骄傲有个屁用,优秀又怎么样,还不是差点被你给杀了,差点不明不白地夭折,是你教会了我只有权力才是最牢靠的,若是今天我做出了什么是你不愿看到的,那也是你教给我的。
皇上缓过气来,又笑着看了一眼景域,说道:“域儿,父皇知道你其实一直在心里怨着父皇不疼你,其实你也优秀,父皇病的这些年,你帮着处理了不少事,也虽有时毛躁了些气盛了些,但也未曾出过大的差错,父皇有你觉得很欣慰。”
景域听完点了点头,顿时扑过去哭着说道:“父皇,孩儿没有怨过您,真的没有,不管您怎样对孩儿,您始终都是孩儿的父皇。”
皇上看着他,难得温柔的替他擦去泪水,笑道:“怎么哭了,像什么话。”
又抬头看向皇后和郑贵妃,半晌却什么也没说,又看向侯丞相和李太尉,笑道:“朕想你们肯定知道朕今天叫你们来是什么意思。”
“朕知道朕不行了,但国不可一日无主,朕最优秀的两个儿子就是域儿和源儿,所以,乘着现在朕还清醒着,朕要当着两位爱卿的面选定一位来继承大统,不管朕选择了哪一位皇子,朕都希望你们能够尽心地辅佐他。”
话音刚落,侯丞相和李太尉两人连忙诚惶诚恐地跪叩:“臣自当尽力,绝不辜负陛下嘱托。”
皇上看着跪在他面前的一文一武两位大臣,笑着点了点头,让他们起身,顿了顿,所有的人都在这一瞬间摈住了呼吸,等着这位在位二十多年一直拖着病弱的身子坚持执政还正值壮年的皇帝发布他身为一国之主最后的一道圣旨。
在皇帝喘气停顿的这简短的30秒内,在场的人都有些紧张了,皇后死死地捏紧了手中的缎帕,手指之间都泛了白甚至还有些发抖,而郑贵妃看了一眼她寄托了无限希望又矛盾地只希望他平安就好的儿子,嘴唇抖了抖,又低下了头。
“源儿,你很优秀”,皇上理了理景源的头发,眼里有些愧疚,“但是,你的心性太烈,并不适合做一个盛世王朝的国主,而域儿虽然性子憨直鲁莽,但是他宅心仁厚,没有那么多的想法与野心,从这几年他的作为来看,只要他能踏踏实实守住咱们祖宗传下的那一套治国法典,朕相信有侯丞相和李太尉的辅佐,他能延续咱们南燕国的盛世,而源儿,你是一个天生的沙场之将,若是开国之初,父皇必选你来继承大统,只可惜现在国家已经稳定,若你真心愿意辅佐域儿,那就等朕去了之后去祖宗的祠堂立誓,一旦破誓,人人尽诛终身不得入皇家祠堂,若你不愿辅佐域儿,为了域儿着想,朕只能就封你为秦王,许茶山以西为你所辖,终身不得进京。”
景域听到自己终于得到父皇首肯的那个位置了,心中一喜,连忙就去拉景源:“二弟,平时皇兄虽与你相处并不太和睦,但皇兄承认你确实比皇兄聪慧有才,若你愿意留在京都帮皇兄,皇兄绝对不计前嫌,定会多多与你为善。”
李太尉听到景域这些子话,本来听到皇上说要把皇位留给他还觉得松了半口气的,顿时就觉得此子真是蠢得死。
以景源此人的心性,背信弃义虚以委蛇的事情他不见得做不出,只要他还活着都不能放松警惕的,他居然还要将他留在身边,他到底是心地太善还是脑袋被浆糊给泡了?皇宫中能产出这样的皇子,还让他去继承大统,他娘的真是一朵惹人忍不住去篡权的奇葩。
皇后看了一眼儿子,只觉得胸口一阵发堵气得有些头疼,只是面上还是一派端庄娴静的模样,她知道自己儿子是个什么德性,所以多年来,她已经慢慢对他儿子的妇人之仁以及糊涂直性子免疫了。
侯丞相与郑贵妃倒都是一脸平静,不知道是真的不在乎还是已经做好了准备。
景源轻轻地把自己的衣袖从景域的手中抽出,看都没看他一眼,只盯着皇上,眼神冰冷凌厉,微扬着嘴角轻声问他的父皇:“父皇,你真的就这么决定,不准备更改了?”
皇上被他那眼神盯得一惊,心中一跳,皱着眉头反盯住他,当了多年的皇帝,就算现在已经是弥留之际了,这一瞬间展现出的帝王威压还是让景源心里抖了一下。
不过,景源是那种拿定了决定做好了全盘计划就不允许失败和更改的人,心性坚定得更是少有人能比,更何况,他面前的这个人,他留给他血液中的那一点亲情,早就在多年前他受饿受冻受折磨着的时候磨光了,所以,就算今天他这不是回光返照而是真正的好起来了,他也不会更改计划。
“你——”
皇上突然双目鼓出,面色青白,死死地瞪着景源,只来得及吼出一个“你”字,狠狠地喘了几口气就断气了,而景源却微笑着揉了揉他手心里皇上手腕上已经停止搏动的脉搏。
看着这突然间的变动,屋里的众人顿时傻眼了,景源轻轻地放开皇上的手腕,拍了拍手站起身来,一脸忧伤地冲众人宣布:“皇上驾崩了。”
景域与景源都靠近皇上,与皇上只有一掌之隔,所以,景域虽不明白父皇怎么突然这样,但是,他可以肯定,一定是景源动了手脚,也就是景源在最后时刻亲手杀了父皇,这个想法让他全身发凉,有些不敢相信。
“是你,你杀了父皇!”
景域突然惊恐地指向景源。
屋里的其他人不明所以地看向景域,又看向景源,皇后探头去看了一眼皇上,发现皇上的眼睛都还没闭上,尖叫了一声,顿时就相信了他儿子的话,突然又想到景源能有此举动必是已经有所部署,一时全身开始发抖,不由得一脸无措地望向李太尉,希望他能帮他们母子俩度过这一关。
“皇兄,多年来,你一直都喜欢诬蔑我,父皇明明就是病逝,怎么就是我杀了父皇,你说话可是要负责的!”景源瞟了景域一眼,又扫了一眼皇后,最后意味深长地笑着看向李太尉,“太尉大人,你说是也不是?”
李太尉心中警铃大响,面上却还是一派自然:“你到底想干什么?皇上已经当着我们大家的面传位给大皇子了,你若不愿帮助大皇子,自可以当你的逍遥秦王。”
景源一听,眉角往上一抬,突然开始哈哈大笑:“秦王?”
皇后心中一抖,面色惨白地连忙把景域护在怀里,看向李太尉,李太尉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然后有些可惜地摇头冲景源笑道:“知道否,姜还是老的辣。”
说完,就举起双掌轻轻拍了三声。
铿铿锵锵哗啦啦立时就进来了一大波精兵,个个身着铠甲手持长枪腰别大刀,一下子就将他们众人死死地围住了。
“景源,正如皇上所说你太优秀了,太有野心了,所以,不管皇上今天选择了谁来继承大统,为了保护皇后娘娘与大殿下,老臣都不得不做这手准备,这些,就请恕老臣得罪了。”
李太尉笑着指了指围着他们的那些个被冰冷厚重的铠甲遮住了面容的精兵,语气中透着隐隐的得意。
景源皱着眉头看了四周一眼,郑贵妃一看这情形连忙扑过去抱住景源,面色凄凄,抖着双唇看向侯丞相:“丞相大人,你倒是说句话啊,就当是看在源儿与令嫒的婚约上,帮帮我们母子吧……”
侯丞相看着郑贵妃突然间的失态,不由得心中一叹,只是仍旧面色为难地摇了摇头,表示我也无计可施。
郑贵妃一看侯丞相的表情,心中了然,又看了看皇后母子与李太尉,再环视了围着他们的精兵一眼,突然就慢慢镇定了下来,紧紧地握住景源的手,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眼里满是不舍与愧疚,仿若要做出什么决绝的决定一般。
景源立刻就看出了她心中所想,怕她真做出什么傻事,连忙暗中使劲紧了紧她的手,郑贵妃又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面上并无颓然之色,一个念头闪过,顿时心中明朗,也许他早做好了应对准备。
“李太尉大人”,景源安抚住郑贵妃后,又戏谑地笑着看向李太尉,“话可不要说得太满了,小心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李太尉看他还如此狂妄,面色已经不善了,举起右手张嘴正要下令,景源却嗤地笑了一声,然后扫了一眼围在四周兵士,冲门口喊道:“张元,你他娘的给本宫滚进来!”
话音刚落,一个人就急急地跑了进来,冲过来时还差点撞上一个士兵,好不容易扒拉着那名士兵腰上的大刀稳住了身子,看到主子们都望着他,他倒是先扭捏了一下,才举起右手冲他们打了声招呼:“大家好——”
景源皱眉只当没看到他那副丢人样,一脸肃穆地说道:“皇后娘娘心肠恶毒给皇上下毒致使皇上多年受病痛折磨,现毒发身亡,大皇子景域为协犯,李太尉谋权篡位狼子野心,现命令你们把这三人暂且收押天牢。”
张元嬉笑着带着围在他们四周的精兵死死地按住了因局势突然逆转而反应不良的李太尉以及面色惨白的皇后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