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在门外的丫鬟看见蝴蝶跑了出来,连忙往屋里去,一进屋看到自家小姐还好端端在那里,但是金柳莟的脸色很不好,她们低头相视望了一眼,不敢说话。
“跟着去看看。”金柳莟还是笑了一下,不过那笑容没有她在人前一贯的柔媚娇弱,带了一丝冷峙。
蝴蝶与白夜的关系跟她以前想的有些不一样,他们之前好像总有些没有说出来的东西,也有些说不出来的东西。
趁白夜不在,她故意坏了那一书房的东西,她原以为白夜会和她生气,没想到白夜依然对她不理不睬。
白夜的底线,到底在哪里?金柳莟想,恐怕只有蝴蝶了。
她不论做什么,萧白夜只当她不存在——他那么不在乎自己做了什么,那自己就继续这样随心所欲的做下去吧!
蝴蝶直接跑到了白夜的书房外院才停下脚步来。
她看到了满院空荡荡的场景,昨日还歪倒着的树已经没有了,像白夜交代的一样——处理得干干净净,要不是那些新翻开的泥土还依然是崭新的痕迹,这院子似乎什么是从来都没有种过什么一样。
不过,怎么可能会是什么都没有呢?
她还记得自己带着琼花树苗,悄悄在这院子里挖个坑把它种下时,她偷偷摸摸像个贼一样。她记得白夜不许人随便进出书房这边,她是躲着下人偷偷溜了进来。
看着自己辛辛苦苦种好的琼树幼苗,蝴蝶很开心的拍着自己脏兮兮的手,颇为自得得摸了摸琼树的稚嫩枝干:“代替蝴蝶好好陪着白夜哥哥,知道吗?快点长高长强壮……”
她已经做好了白夜发现后会骂她一顿的准备,不过她相信白夜哥哥会允许她的任性的,就算没有经过他允许,种下了,她追着求求他,就会什么事情也没有的。
蝴蝶满心欢喜的继续忙活着,一张圆圆的脸上全是笑容,以为谁也不知道她现在在白夜的书房小院里做了什么的时候,白夜一直都在书房里面盯着她,但蝴蝶没有发现。
白夜看着那个小小的身影在院子里忙活着的时候,不知为什么就那么一直看下去了,直到蝴蝶都弄完了,他还看着……
蝴蝶往里面走了几步,似乎还是不肯相信入目的景象,可再走近两步,一切,还是那样。没有,什么都没有了。她辛辛苦苦种下的,在这里长了那么多年的琼树,没有了。
白夜哥哥允许她的任性……白夜哥哥也允许金柳莟的任性。
蝴蝶突然蹲了下来,埋头在膝间,哇哇大哭了起来。
白夜对她,没有什么不一样,他允许她种下那些树,他也可以允许别人一口气把它们除得干干净净。
蝴蝶正张嘴哭得大声的时候,跟着她脚步而来的金柳莟也出现在了她身后,她看着蝴蝶正大声哭着的背影,不知怎么,觉得蝴蝶那满是孩子般委屈的哭声刺痛了她。
“这么伤心吗?”金柳莟也不在故作姿态了,直接问着,“不过是几棵树,没了,就这么接受不了?”
蝴蝶慢慢从膝盖间抬起了头,圆圆的小脸上,满是湿湿嗒嗒的泪痕,原本粉嫩的脸蛋已经被自己捂得红热,连那双一直清澈如泉的杏眼也布出了几条红色的血丝。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蝴蝶回身喊道,“你为什么要拔了我的树?为什么?!”
金柳莟看到蝴蝶生气了,心里起了一阵异样的满足感:“你的树?紫云山庄里的东西怎么就是你的了?”说着,盯着蝴蝶的眼神微微紧了紧,“蝴蝶姑娘说这话怕是忘了自己的身份。”
就算蝴蝶再怎么单纯,她也看出来了,金柳莟很讨厌她,之前一直叫着她“蝴蝶姑娘”“蝴蝶姑娘”的时候,金柳莟眼里就是一种似笑非笑的神态,现在,她刻意咬重了“身份”两个字,蝴蝶不由得把唇抿得很紧。
“蝴蝶姑娘可得好好记清楚了,这里,没有什么是你的。”
金柳莟微微凑近了一下,说完便笑了一下,“不管是这里的一草一树,还是其他;可要记牢了,不要说胡话。”
“……你是故意的……”
“对,我就是故意的。”金柳莟毫不掩饰,“这些东西我不想看见,也不想让它们继续留在紫云山庄里。”
蝴蝶瞪着她,脸上不高兴的情绪越来越明显:“这些树是我种的,你怎么可以就这么把它们拔掉?”蝴蝶大声起来了,“这些树不是你的,这是白夜哥哥的,是白夜哥哥,不是你的!你不可以把它们都拔掉!”
真是笑话,一院子空地了,她现在才来跟她嚷着不可以?呵,都已经伐了,就算是不可以也做了不是吗?
金柳莟看着蝴蝶失控的样子,上前一步扬起了手,一巴掌“啪”,清脆的甩在了蝴蝶的脸上。
来得太突然,蝴蝶没有预料到,一时踉跄的往旁边退了一步。
“不要在这里大吵大闹……”金柳莟收回了自己的手,这一巴掌,打得她自己的手也有些疼,“听着可真烦。”
蝴蝶的脸颊一阵火辣辣的疼,她捂了自己的脸,抬眼看了金柳莟,金柳莟完全是一副高高在上,处置不听话的小丫头模样。
“……爷爷没有打过蝴蝶,白夜哥哥也没有打过蝴蝶……不管蝴蝶做了什么,他们都没有打过蝴蝶……”蝴蝶嘴里碎碎念着,然后金柳莟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时候,蝴蝶就突然推了她一把,她便重重摔在了地上。
“坏女人!”
站在不远处的丫鬟们一看,连忙跑了过来:“小姐小姐?!”
白夜出现在书房小院外时,看见的便正是柳莟正被丫鬟扶起,蝴蝶站在她面前,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
他听到下人慌慌张张禀告他金柳莟在庄里遇到了蝴蝶,他便急往西房偏厅赶去,却才走了一半,就又听说蝴蝶从那里跑了出来。现在看到了蝴蝶和金柳莟,看样子,两个女人已经不愉快起来了。
怎么会愉快呢?
堂堂千金大小姐的金柳莟,现在已经狼狈得弄脏了她那华贵的衣裙,头发上的珠钗也因为这一摔而松了,几缕发丝垂了下来。
白夜走进去,柳莟也站直了身。
“白夜哥哥……”
蝴蝶首先看到了他,她没有预料到白夜的突然出现,抬头看见白夜身影的时候,一下子被吓懵住了,一双眼睛满是小鹿遇到敌人般晶莹楚楚的目光,身子情不自禁的就往后退了。
白夜哥哥看到她“欺负”他夫人了……
柳莟听见蝴蝶唤了一声,转身也看见了白夜,白夜的眼眸,还是那样清冷,表情很是严肃,冷峙如雪,就算是看见了眼前这一切,也没有一丝情绪。柳莟低头望自己现在如此不堪的样子,一时咬了嘴唇没有说话。
蝴蝶目光闪躲的不敢看他。
“……怎么了?”白夜看了两个女人都不开口,淡淡扫了旁边的丫鬟一眼。
丫鬟被白夜这一眼扫过,顿时说话不利索:“回、回庄主,这……”丫鬟一边低头回话一边看自家小姐的脸色,无奈金柳莟没有任何指示,“这……”
这叫她们做下人的如何说?主人家的事,她们岂敢乱说,就算是直说,她们也万万不敢开口。
“是蝴蝶把她推倒了!”蝴蝶突然抬起头来望了白夜一眼,异常的勇猛样子。
蝴蝶这一抬头,白夜才看清楚她的状况,一双黑黑亮亮的眼睛,明显有哭过的痕迹,左边脸颊上,五根清晰的手指印已经浮出来了她原本圆圆白白的脸微微也有了些肿。
“这是……怎么了?”
金柳莟听出了他话里的关切,抬眼望一眼,便是看见白夜望着蝴蝶皱了眉。
蝴蝶看白夜注视着自己的脸,下意识抬手捂住了脸颊,只是遮了自己的脸,没有再回答白夜的话。
“你的脸……”白夜看她垂了睫毛不理自己,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拿开了她捂着自己的手,“怎么了?”
金柳莟突然笑了一下,萧白夜,你怎么会问这么愚蠢的话呢?
“是我打的。”
金柳莟说“是我打的”,脸上的神情十分淡然,放佛在说一件与她无关的事,她那话语中的理所当然似乎她打的不过是一个丫鬟,而这也是一件极其自然的事情了。但退在一边的丫鬟都被金柳莟这一句话吓住了,这样言辞冷漠的小姐,她们都觉得十分陌生。
“……为什么?”白夜握着蝴蝶的手松开了,他是接着金柳莟的话问的,但是目光却是一直落在蝴蝶脸上。
“我只是不习惯别人对我大呼小叫。”金柳莟回答得也是异常简洁,她毫不掩饰。她倒要看看,她就是在无理取闹,而萧白夜,能拿她怎么办?
“……花老头还在厢房?”
金柳莟回答了他的问话,白夜却转而在与蝴蝶继续说话,蝴蝶也因为他这突然的一转,一时没有回过神来,白夜还是一直盯着她,蝴蝶这时才开了口:“爷爷在屋里。”
完全被忽视的金柳莟,额头上的怒意明显了,但她却是极力压下去,装出淡然的样子:“要是留着痕迹,确实不好看,早点处理也是好的。”
蝴蝶听着金柳莟这话,不由得盯了她一眼,她现在还在说这么尖酸刻薄的话,真是可恶死了。
“坏女人!”
两个女人眼中的剑拔弩张,白夜不是看不出来。既然是金柳莟挑起的,她已经想好下一步该是什么了。怎么面对他,她也很是淡然,没有任何可以解释的。
“蝴蝶,你先回去。”白夜看蝴蝶正不满的撅着嘴瞪金柳莟,开口支开她。蝴蝶在这里,有些话,他不便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