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城的县太爷姓刘名楚,前任县太爷因火烧宣义父母一事引发民怨,朝廷只好将他调往别处。刘楚看中机会,花了大笔银两才买来这个县令,他正找不到巴结贾家的机会。刘楚接了诉状就去找贾慈,贾慈看了状子后大怒,当下便去找土芹与穆寿。
到了土芹家里,土芹慌忙让座,贾慈一脚踢翻了椅子,怒道:“我是看你们两家可怜才给你们银子,你们别不知好歹,我利用关系足于判那死鬼摔死,不过那样你们一两银子也得不到,我劝你们最好撤掉诉状。”
芹、寿二人唯唯诺诺地应承着,贾慈拂袖而去。
穆寿与土芹说道:“言信最重亲情,别的事尚可劝说,恐怕这事上不好说。”
土芹愤道:“她当初怎么不随我那短命的哥嫂一起死掉。”
穆寿听了这话来气,说道:“好歹也是自家人,怎能说出这种话。”
土芹道:“人都死了还要什么公道,况且这世间哪有公道。三百两银子,我们一辈子都挣不到,我不能看着到手的银子又飞了。难道你不可惜?凭她将来出嫁能给你要多少彩礼?最多二十两。”
穆寿也无办法,叹道:“你有何办法让她撤状?”
土芹狠道:“真想一拳打死她。”
穆寿思忖,你尚不顾骨肉亲情,我不过外姓人,又何必管那么多,因道:“要做什么你做,她虽然没父母,死了也没人过问,但我还是怕官司。”说死了也没人过问时,穆寿故意加重语气。
晚上土芹喝了些酒,看到言信在眼前晃就来气,呵斥道:“你老晃个什么劲儿?”
言信道:“贾慈白日来是为何事?”
土芹没好气地道:“女孩子家管那么多做什么?”
言信泣道:“父母早亡,唯一的哥哥也死了,我怎能看着他死得不明不白。”
土芹气不打一处来,呵道:“哥哥死了不是还有叔叔吗?”
言信道:“从小便是哥哥看我最亲。”
土芹闻言是怒由心底生,恶从胆边起,他忽地站起来,面色狰狞地走向言信,并道:“你要亲是吧,你要亲是吧。”
烛火摇曳,土芹的影子映在墙上,俨然一个恶魔,言信心中生起一种恐惧感,惊慌道:“你做什么?”
土芹狞笑着扑到言信身上,口中说着:“你不是要亲吗,叔叔亲你。”
“我是你的亲侄女,你这禽兽。”面对被钱迷了心的叔叔,言信只能无力地哭喊。如果她的眼泪可以杀人,土芹一定会被千刀万剐。
言信疯了一样跑到舅舅家,舅妈见言信衣衫不整,头发凌乱,眼神痴呆,似乎知道发生了何事,抱着言信哭了起来。
忽地穆寿抓起一把菜刀,说道:“这东西禽兽不如,我去杀了他。”
老婆慌忙将他拦住,撕扯中穆寿一掌拍在老婆脖颈处,老婆昏了过去。穆寿扔掉菜刀,凶相毕露,也扑向言信,口中说道:“叔叔能沾你便宜,舅舅也能沾得。”
言信绝望了,看着恶魔般的舅舅,她极力蜷缩着身体,如果可以,她愿意蜷缩到地下,和泥土融为一体,泥土是一个人最终的归宿,也是最安全的归宿。
待穆寿离去后,言信也踉踉跄跄地走了出去,走向田野。被她踩过的小草,很快又直起身来,但她再也直不起来。月色很明朗,却照不见世间公道。湖水很清,洗不尽人生耻辱。言信死了,穆寿说是因言诚的死对她打击太大,一时想不开,投湖自尽。无根无依的女子,谁会在意她的死因。此正是:
金钱最是无情物,偏教世人思断肠。冰冷奢华迷本性,背亲弃义不如狼。
言信虽死,但因带怨而死,天不收地不留,孤魂飘荡于天地间。黑白无常见她生得美丽,便起了邪念,他们将言信推倒在地,言信空有无力的呼喊。
忽然空中金光闪现,来一老僧,正是地藏菩萨。二无常看到菩萨,慌忙放开言信,跪地上一言不敢发。
菩萨骂道:“两个孽畜,竟做出如此不耻之事,日后再与你们算账,还不快滚。”
两个无常连滚带爬地跑了,言信也泣哭着从地上爬起来,看到菩萨似看到了希望,复又跪地道:“菩萨救我。”
菩萨看着这个惨遭生活蹂躏的弱女子,也禁不住一声唉叹,又问道:“你可愿做我弟子,随我上山修行?”
言信在人间无依,在阴间无靠,怎会不愿意,当下磕头拜师。
在言信的肉身下葬时,天下起了大雨,似是在哭泣这个苦命的女子,也似洗刷人间的肮脏。雨下在脸上,连没有悲伤的人们也分不清这是雨还是泪,整个黑水城陷入了呜咽声中。
这场雨似乎有发泄不完的愤怒,一下就是半月,黑水城成了汪洋,无数间房屋坍塌,无数牲口被洪水冲走,无数人死于灾难。
半月后巡抚派官兵来救灾,所谓救灾,只是将那被洪水泡得浮肿的尸体,不分人畜抬进一山坳,泼上油烧了,因此这个山坳被称为万尸坳。
因朝廷拨的赈灾粮到灾民手中所剩无几,再有四处灾民也涌向黑水城,致使粮商哄抬米价,城里每日都有饿死的人。有诗为证:
天降灾难苦凡夫,暴雨打垮千家屋,百村庄稼全绝收,万民生活保障无。
县府不放赈灾粮,米商抬价黑心肠,十里必逢饿死鬼,八乡均有盗匪狂。
百姓无依泪满面,官宦寡情笑上容,家园尽毁可重建,人性沦丧怎复生。
霍老爷看到这一切十分痛心,决定开仓放粮,但他再富裕,又怎能养得起这上万灾民。贾慈见霍家放粮,不甘落后,也开仓放粮。一时间霍家与贾家美名四播,人皆称赞,但人们却不知贾慈放粮有目的。
因贾良垂涎明礼美貌已久,便求父亲去提亲,贾慈也有此心,与霍家联姻了那等于大半个黑水城经济控制在他们手中,但他也清楚他这个儿子名声一直不算好,怕霍家拒绝亲事,便借机放粮以挽回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