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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灵犀引

咆哮峡谷终年受阴风吹袭,不知千年万年的侵蚀风化,绝壁如蚁巢,到处是一个个窟窿一道道凹槽,形成一条条天然的路径。这种危崖风道显然不是普通人能够走得,就算是最善攀援的飞猿与风羚都不愿轻履。荒人不知花了多少时间多大代价,利用这种天然的风道,连以栈道与铁索,生生将千百段危崖蹊径往复串连在一起,开辟出一条险峻之极又复杂之极的通道向往圣地蛇谷。

只在管中窥得一斑,天问已然心中震憾。这样的架势早就超出“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范畴,简直就是一座十绝杀阵,不论来多少雄兵悍将都要饮恨峡谷。难怪总管要下那么大的血本,将杀人王派往蛇谷,唯有杀人王这样的变态团伙,才有两分可能杀出咆哮峡谷。

灵媒毕方的意外出现,倒让天问占了个大便宜。毕方一改平时阴柔的形象,一路大发神威,大包大揽,将向导打怪大小杂务全都拿下。原来的头号御用打手,现如今吊在最后面,倒成了可有可无的等闲汉。

灵媒毕方对咆哮峡谷的熟悉程度犹在紫发女子洛之上,一路领先,根本用不着引路蜂。毕方不论巫术或是武功皆系上乘,原是这一遭咆哮峡谷之行的最佳助力。洛既不拒绝毕方随行,自然不会限制他刻意施为,三人前进速度之快,远远超过预计。

天问表面轻松,内心却是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松懈,峡谷之内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黑暗之中不知隐藏着多少窥视的目光,耳畔惟有风声呼啸,再也听不见其他声音,将一切恶念很好地掩盖。

三人前行的方向逐渐偏离通往蛇盘的路,天问不用问也知道是去向洛所说的劲草坡或风津道。绝壁上早已不见人工的痕迹,危崖风径越发艰险难行,许多地段脚下仅有容足之地,飓风咆哮,推得人前俯后仰,倘若一脚踏空,往下便是黑暗无底的深渊。

天问不好去问前面两位是如何分辨得清路,自己则完全凭着一种非人的直觉摸黑前行。更有些地段根本无路可循,洛与灵媒毕方各凭精湛巫术凌空飞越。天问则仗着高妙的轻功,灵活的手段,有时还会手脚并用,敏如飞猿。虽然没有洛那般飘然若仙,也不如毕方潇洒从容,却也做到一步不让,紧紧跟在两人身后。

“此人当真不凡!他的身法手段明明就是武功的套路,而且还是野路子,却能够准确捕捉到天地元气的流动规率,身法与风向风力的契合丝丝入扣,这份悟性殊为难得。只是他身上的气息波动为何如此古怪?按理说他领悟了灵犀诀,应当与我气机相通,为何我却感应不到?莫非”洛紫发飞舞,飘然若仙,身法有如行云流水,几乎是足不点地前行,实在分不清是轻功还是巫术。

洛一言不发默默而行,事实上她不时将注意力放在前后两位打手身上,以则不虞。天问专注于绝壁风道中奔行,身上的气息疾转,愈发强盛古怪。于是引起洛的极大关注,甚至忽视了正在前面开路的灵媒毕方。

灵媒毕方的《六道镇魂咒》颇为霸道,前方但有什么蛇虫怪兽出现,不拘品类,不限数量,只要白骨法杖向前一指,便尽数给予镇压。行不多久,毕方身前便多了二十多只各类奇虫异兽。这些虫兽能够在阴风如刀刮地三尺的咆哮峡谷繁衍生息,自是非同一般。毕方将这些受到拘禁的虫兽推在最前面,权当探马与炮灰使用。

“毕方法力精深,不愧再世灵童之誉。只是这厮表面温和,其实内心偏激,愣是将这心高气阔的《六道镇魂咒》给使偏了。一味仗势镇压,不体悲惘之意,面子倒是威风了,里子却落了下乘。这厮这灵媒当得真是名不附实,怪不得会对青离挑衅,还将那条刚冒头的小家伙给伤了”洛眼明心明,冷眼旁观毕方出手两次,便把到这家伙的命脉。

灵媒毕方光洁的眉宇突然一皱,他感应到有刚刚收伏的一只探马两只炮灰先后死去。此地已经接近目的地之一的劲草坡,自会有一些厉害的虫兽出没,一只夜枭被猎杀原属自然,但另外两只相当不起眼的石蝎同时死去就有点不正常了。

“好象是鬼面狼蛛!?”毕方的语气有点怪,不知是惊讶还是其他什么。风中挂着十余只干瘪瘪的虫兽尸体,只是越过十余丈的功夫,毕方手下又有数只虫兽落入蛛网,瞬间被抽干一身精华,成为风干似的尸体。

鬼面狼蛛会吐丝却不大会织网,它是一种极为特殊的进攻型的蛛类,它会主动追踪猎物,并在猎物疏忽或虚弱的时候悍然发起进攻,其习性与狼一般,故被称为狼蛛。

鬼面狼蛛吐出来的蛛丝坚韧异常,主要功能却不是用来结网待物,大多时候是用来挪移飞遁之用,可以让它从这棵树瞬间跳到另一棵树上,从山崖顶一下子滑到山崖底,端是出没如鬼,行止莫测。

鬼面狼蛛称得上顶尖的丛林杀手,来历极为神秘,谁也说不清楚它的等阶到底若何。狼蛛没有天敌,也没有领地的概念,四处游荡,随机猎食,而且食性颇杂,不拘鱼鸟虫兽。鬼面狼蛛每到一处都会留下一些蛛丝马迹,这种蛛丝剧毒无比,人或虫兽不小心触上,便是无妄之灾。若不是灵媒毕方有手段又细心,事先将一群虫兽推在前方探道,黑暗中的游丝防不胜防,不管对谁而言都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麻烦。

“闭住呼吸!小心不要碰到蛛丝。”洛回头对天问交待道,虽然知晓天问大体已是诸毒不侵,鬼面狼蛛之丝虽毒未必能将他如何,但还是忍不住交待一句。

灵媒毕方早已摒住呼吸,只恐将风中的残丝吸入体内,白骨法杖往前一指,一道惨绿色的磷火自杖头喷出,逆风而长,如练环卷,哔哔剥剥将前方杂乱的游丝以及挂在蛛丝上的十数只虫兽干尸一扫而空。

“师姐放心,但行无妨。”灵媒毕方回头与洛说话,顺便朝天问扫了一眼。一把磷火将拦道游丝肃清,毕方自己都觉得爽利,忍不住略显得色。

“你这法杖倒是好使!亦是那游方和尚所遗吗?”洛朝毕方手中的白骨法杖看了一眼,淡淡地说道。

“正是。小弟学艺不精,还望师姐不吝指教!”毕方见洛不赞他的巫术了得,却赞他的法杖好使,心中不禁微微一沉。

毕方自幼天赋极佳,在荒人之中素有再世灵童之誉,学巫二十载亦是功力深厚。但他能晋升灵媒却是另有奇遇,得到一位坐化于洪荒的无名和尚的衣钵传承。《六道镇魂咒》其实算不得传统巫术,而是沙门密宗的手段。

“万物皆有灵犀一点,心有灵犀一点通众生平等,道法自然,不拘巫法佛法,万法如是。灵犀诀师法自然,这些窍门不知镇魂咒如是否?”洛身影如魅,一步越过前头,衣袂飘飘,瞬间去远,清越如鸣玉的声音在风中遥遥传来。

“多谢师姐指点!镇魂咒以喜、怒、哀、惧、爱、恶、欲七情六欲入道,见心见性,正是师姐所说的师法自然的道理。”灵媒毕方见洛终开金口,而且是将大名鼎鼎的《灵犀诀》要领相授,顿时心中大喜。不敢错过这难得的机缘,遂将《六道镇魂咒》的要诀说来相印证,亦无半点拿捏藏私。

毕方虽然不确定这位浑身是刺的师姐到底高明到何种程度,只知道肯定比他与青离巫女都要高明。遗族中纵是一些隐居潜修的前辈都不敢说自己比洛强,至少从任她自由来去而不敢加以约束就可见一斑。

“她这是在指点我吗?”同时感到振奋的还有天问,出于某些缘故,洛将原原本本的《灵犀诀》倾囊相授,若说毕方得到一场印证的机缘,对于天问就是最直接的指点了。

心有灵犀一点通,修习《灵犀诀》首重悟性,所谓顿悟不得万法皆空,一朝顿悟天地可得。毕方天赋既高,又学法多年,已是水到渠成之势,洛只要略一点拨,他便自动旁征博引,两相印证自然获益良多。只是他多年来刻苦勤习《六道镇魂咒》,持之以恒自成惯性,已得半桶水又如何舍得一下子倒空,纵有弱水三千,也只能取一瓢饮之。到底是得是失,实在难说得紧。

反观天问则完全是巫法的门外汉,虽然混沌初识,又身负诸多古怪,但那些基本是别人硬塞给他的。在正经的认知上他还是白纸一张,用左手的话来说就是初哥。正好处在懵懵懂懂,似通非通之机。洛这灵犀一指对他来讲极为重要,也恰是时机。若是错过这段时机,初识灵台必将重新蒙昧,岂能再得那种机缘。更为重要的是洛将原原本本的《灵犀诀》倾囊相授,令他有资本和底气推开巫法这扇古老的殿门,正式登堂入室,而不是趴在窗户那儿偷看偷学。亦不像毕方那样剑走偏锋,误入左道。

倘若毕方知道那个闷不吭气的小子既听得懂又学得会,而且比他这位再世灵童更加根正苗红,不知会作何感想?还会不会认为这是一次机缘,坦然将《六道镇魂咒》与《灵犀诀》两相印证?

洛不拘《灵犀诀》还是《六道镇魂咒》皆信口提点,意简言赅契合要领,毕方有问她必有答,与先前冷若冰霜,令人难以亲近大为不同。毕方心中欣喜如花怒放,浑然忘了路途艰险,魔怪环伺,白骨法杖信手挥洒,《六道镇魂咒》气象渐生,使得愈发得心应手。

天问更是心痒难搔,莫名感动。这小子素来贼乖,偷师这种令人不齿的事情可是熟极而流,道法自然。不拘是《灵犀诀》还是《六道镇魂咒》,洛与毕方二人但有所语但有所悟,必被他一一记住,再也忘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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