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驹过隙”来形容时光最恰当不过,这是曾经的我孜孜不倦地拜读过爸爸收藏的中外文学佳作所得出来的结论。
是的,白驹过隙间,我已经步入青春期。爸爸不在了,黄姨妈的脸上开始出现衰老的一些征兆,甚至隐约可见细丝白发。
那个女人拽着我直奔黄姨妈家,一见她站在门口就激动地大喊:“阿黄!我回来啦——!”
黄姨妈直愣愣地盯着她,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
她依然没有放开我的意思,而是将她的脸贴到我的脸上笑眯眯地说:“阿黄,你不认识我了吗?你看,我们长得像不像?”
黄姨妈恍然大悟,只见她双眼圆睁,哆嗦着手指着她说:“你、你、你是柏莲?!”
女人点点头:“不错!这些年过得好吗?”
黄姨妈的眼眶湿润了。她吸吸鼻子,像多年的老朋友那般亲昵的拉着她进屋里去。
女人说:“九年了,阿黄,我无时不刻不在想念你们,你看,我给你们带来的礼物———”她打开了那看上去很上档次的行李箱。嗬!好家伙!花花绿绿,珠光宝气!不知是五颜六色的锦衣华服还是精美首饰。简直,简直亮瞎了我的钛合金眼。
“柏莲,你还是那么的靓丽!哪像我,老啦!”
女人将一件看上去质量上层的外套和不知是何材质的翠绿欲滴的手镯一把塞到黄姨妈的手里,那表情鉴定得像是容不下“拒绝”二字一样。她接着扬起一件做工精细的碎花雪纺连衣裙对我说:“露儿,你看合身吗?”
露儿…露儿…那模糊的记忆渐渐的清晰起来。
她是柏莲?
那个九年前就抛弃了我的妈妈?
“露露,她是你的妈妈呀!”黄姨妈见我无动于衷,便在一旁激动地说。
“露儿?露儿?”她又试探性的唤我。
这时,我以一种无比怨愤的眼神盯着她缓缓开了口:“我还以为我的妈妈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她的表情变得黯然。坐在沙发上长叹一声,没有说话。
这个时候鄢尘进来了。他望了她一眼,也有点惊讶。
只见她站起身,娇小的身材刚刚好到鄢尘的下巴,眼睛又眯成了迷人的月牙状:“小鄢尘,不要说你不认识我喔!”
“你…柏莲阿姨?!”
“回答正确加十分!”她那红艳水润的樱桃小嘴微微张开,乐了。
她保养得真好,看上去还是如此的年轻貌美。跟照片上一比,又显得时尚前卫了许多。
“这些年去了哪里?”我盯着她问。
一瞬间的沉默过后,她突然捧着脸抽泣:“露儿,对不起…”
我斩钉截铁地打断她:“我现在不想听你说这些无关痛痒的话!就只会‘对不起’??你抛弃了我和爸爸那么多年你!现在又突然回来,你什么意思?!“
“露儿,”她抬起头看我,好似哭花了妆容。“妈妈当年还太年轻了,一时想不明白自己有一个家庭和孩子。妈妈现在回来是想接你们去过好日子。”
她抽抽泣泣继续说:“当时你爸爸只爱买书,我叫他留着给你买一罐奶粉或是一件小衣裳他都不肯。连我自己出去干活赚的钱都不够他花销。于是我忍无可忍…”
“大人们不是都说你跟着一个开大车的男人走了吗?”我不依不饶地反问。
“没错,在外面干活时是认识了一个台商,他垂涎我的美貌”。她也不回避,直截了当地说着,“当时我以为只要我包容一下什么都过去了,我也想坚持给你一个完整的家,可露儿你知道什么才是现实社会吗?一旦穷困潦倒什么事都办不成!”
她深吸了一口气,“我存在存折里留给你交幼儿园学费的钱,都被他取出去买书了,有一次我一气之下将他心爱的一套名家亲笔签名版的书卖了给你凑学费,他得知后竟狠狠的甩了我几巴掌…”
“我那年才23岁,你3岁。人生一下子晦暗起来。太过于年轻以为自己该出去追逐自己想要的美好。所以就抛下你们远走高飞…”
她像是对我讲了一个故事。
我不太明白他们的曾经,我只知道她走后,爸爸也依然爱读书,只是对我似乎更加的留心和疼爱了。
贮藏在胸腔里的一股怒火就这么烟消云散。
也许,她真的是有她不得已的苦衷。
她接着问我:“露儿,你爸爸他还好吗?”
我垂下头,一阵战栗。
一旁的鄢尘接话道:“颜伯伯在三个月前去世了…”
周围一片寂静,只闻见窗外寒风呼啸的声音。
我的脸被寒风吹得僵硬而疼痛,当整个世界银装素裹,白雪皑皑,星沙河的河面上镀上了一层厚厚的冰晶时我才发现,原来冬天早已悄然而至。
对我而言,那漫天飞舞的鹅毛雪花就想那破碎的心,舞起一地悲凉。
那棵生长茂盛又有形的松树此刻在雪花的陪衬下显得多么的好看呀。天然的圣诞树。
如果我有那份心情,我一定会依照童话世界里的圣诞树那样将它精心装点一番,以此来唤醒我童年最梦幻的时光。
爸爸走了,她却,回来了。
我看到她戴的口罩已经湿透了,分不清是在她脸上融化了的雪水还是泪水。
从前,这几间屋子里只有两个人。
如今,也只有两个人,却没有一丁点团聚的温馨画面。
“露儿,以后,妈妈再也不会让你吃半点儿苦头”。她慈爱地看着我说。
而我,却无所谓地甩出一句:“随便吧”。
她的身上总散发出一股沁人的幽香,我真心喜欢这种味道。坠入欢场接触过各类奢侈品时才知道,那时香奈儿“邂逅”。
“开心一点啊!”她破涕为笑。
我那僵硬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
屋子里已经不烧煤炭了,她买来了电炉,还有液晶屏的电视机。哦,对了,她已经把那台看了十多年的大家伙淘汰了,真是富有。
我或多或少感觉到了有一股家的味道。
虽然很不情愿搭理她,说话都是一个主动一个被动。
可,她终究是我的亲生母亲。
至少她回来找我了,承诺要带我过好日子。
她告诉我,她是在新闻上看到我的,那眉那眼,像极了她的青春年华。是她的女儿错不了。
“嘿嘿,得到的奖金一定不少吧?”她忽然随口一问。
“嗯,都用于爸爸的丧葬费了”。我答得云淡风轻。
然后,我抬头看到,她又流泪了。
“鄢尘哥哥!”
一路小跑追到他的跟前一边怒目圆睁一边用手狠狠的捶打他:“你干嘛跟别人说我跟你的’同居’时代结束了???!”
他一点也不顾形象地“哈哈”大笑几声说:“难道不是吗?”
“同居?什么是同居?!你去查过词典没有?!哼!…毁我一世英名!”
“住在一起就不是同居吗?干嘛非得那么的咬文嚼字?!”他得意洋洋地反驳。
“你…”我理亏了。
耳边传来沈若婕那悦耳动听的声音:‘小才女…“
我和鄢尘齐刷刷地把视线集中到她身上。
标志性的中分长发,明眸善睐。白色修身的长款羽绒服令她看起来十分具备女人味。
她喜欢鄢尘,全天下都知道。
我那稚嫩的喜欢,也许,还真不是她的对手呢。
“你们在聊什么?”她问。
“不关你的事”。鄢尘劈头盖脸的就是这一句。
沈若婕不仅不怒,反而露出那一口雪白整齐的牙齿,笑了。
这个时候我的妈妈出现了:“露儿,过来—”
当我走过去挽住妈妈的手时回头看到沈若婕拉着鄢尘的手朝着另一条街的方向走去。
妈妈的话打断了我的思绪:“露儿,那时小鄢尘的女朋友吧?挺正点的啊”。
我使劲瑶瑶头。
“喔?”妈妈那弯弯的眉梢轻轻一挑,“我看就是。现在的小年轻呀,胆子越来越大了!’然后妈妈凑在我的耳边轻轻滴呢喃,“我还看见过他们俩一起去过月半湾呢”。
月半湾,我们当地一家有名的四星级宾馆。
妈妈什么都会跟我说。有的话题在大人们的眼里是极为敏感和羞于启齿的,可到了她的嘴里却像是诉说着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什么“保养”什么“绿茶婊”什么“开房”等词儿我都是从她的口中听到得最多。
我年少的心因此蒙上了一层不可磨灭的印记。
含苞待放的小花蕾终究没有那正绽放得冶艳入骨的鲜花来得更直接。
他们都15岁还不到吧?
那次他吻我的额头,又是何用意?
整个人仿若飘荡了起来,又重重的摔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