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晚风伴着月光悄然袭过,枯叶干脆的声音敲打着地面,奏出许多惆怅。
门缝里那隐约模糊的画面,让我顿时不知所措,院中一片狼藉,大姐爬在地上,凌乱的头发遮住了她半面脸,那晶亮的眸子,却比月亮还要闪耀,更加冰凉,暗红色的血染红了她米黄色的裙子,这个时候,我竟然害怕了……
爸爸透过门缝看到里面的一切,我愣着不知所措,最后看向爸爸,他看到了我眼中的恐惧和祈求,想了想便忐忑的敲了敲门……
我第一次觉得,我真的是个无知的孩子,第一次渴望,想快些长大……
妈妈死去后,我坚强的没有眼泪,不曾哭过,我像个大人一样的安慰着爸爸,我自己照料着在学校的一切……
只是此刻看到的这副惨暴血腥场景,让我意识到自己的弱小,我也终于明白,我为什么会在她面前紧张……
男人的声音持续放大,暴打并没有停止,爸爸用力敲了敲,他听到了,忽然安静,我胆怯的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爸爸将我拉在他身后,男人醉醺醺的出来,打开门看着爸爸,满口的酒气,粗声问:“你谁啊?”
爸爸退了几步,陪着笑:“我们是刚搬到隔壁的邻居……”
我偷偷朝里面瞄去,大姐扶着头慢慢爬起,我看不起清她此刻的面容,或许被血色弥漫,或许月光太暗。
“怎么了……”他问。
爸爸被问无声,想了想尴尬言道:“听到动静,过来看看,没事吧?”
他步履不稳地出了门,爸爸将我推了好远,一身紧张,生怕他又发起酒疯。
男人顺势倒在了地上嘴里嚷嚷着:“没事,没事……”
他慢慢闭上眼睛,看起来疲惫不堪,渐渐熟睡……
我看着无比丑恶的他,心中忽然萌生恨意。
爸爸拉着我绕开他,大姐摇摇晃晃的来到门口,爸爸看她这副模样,顿时有些怜悯,问:“伤到哪儿了?”
她嘴里说着没事,语气冷漠,就要关门。
爸爸及时挡住,我就是个做错事的孩子,不敢发出一声,只能看着她。
爸爸说:“你的头在流血,必须去医院……”
大姐不予理会,依旧要关门,我及时在爸爸身后说:“你不在的时候她给我喝过两次牛奶……”
爸爸听闻,迟疑片刻,便强行将她拉到了我家去。
爸爸清理好她的伤口,他是那种从来不过问别人的人,只是看到她浑身上下的新伤旧伤,还是不忍于心,问:“那个人是你爸?”
大姐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
“他为什么打你……”
问到这里,我忽然心慌意乱,大姐有意无意的撇过我,我愧疚不安地低着脑袋坐在她旁边。
“喝醉了就打,没有原因……”她说着。
也没有难过,没有委屈,听不出她有什么可向我们控诉的,语气就这样平平淡淡。
我惊的看向她,爸爸眼中一丝怜悯。
随之说:“远亲不如近邻,今晚就在我们家睡着吧,万一他醒过了又要打你,至少有个安身之所……”
大姐苍白无力的脸,瞧不出任何波澜,看起来她已经没有力气再说话了,不知道是答应了还是不答应,我直接奔向房间就说:“我去铺床,你睡我的房间……”
我彻夜未眠,为我犯下的罪行忏悔,如果我知道大叔会打她,我是死都不会砸了她们家玻璃的,大姐都17岁了,他还打她,每天晚上回来那么晚,难道是在网吧吗?
我忽然有了许多许多的疑问,关于叶知秋,这个和大上海中不一样的姑娘,并没有上海姑娘那种精致的美貌,只是,我却无法忽视她,或许是她那件和我妈妈曾穿过很像的长裙,或许是她有些像我的妈妈,从第一次见她开始,就已经无法忽视了……
我平生第一次起的这么早,天还没有亮就爬起来,昨晚睡在门口的大叔已经不见人影,我悄悄擦掉了昨天写在门上的字,暗自祈祷,希望大姐没看见才好…………
爸爸外出买了早餐给我们,先去上班,我借着昨天生病的借口顺利骗过他不去学校,拿着早餐来到我的房间,她在熟睡之中,脸上还有昨晚未曾洗掉的血斑,长裙扔在地上,上面满是血迹,她应该是怕弄脏床被吧……
她睡的很安稳,看着很踏实,我不忍心叫醒她,就让她这样睡去,洗了毛巾帮她擦去脸上的血迹,她没有察觉,这样看着她,我的手不觉的颤抖起来。
这种令人心慌的感觉,烦透了。
我扔了毛巾,拎起她的裙子便关门出去。
或许我是疯了,可是只有这样,才能减少一些我心中的愧疚,我从来没有洗过衣服,这是第一次,我使劲搓着粘在裙子上的血迹,嘴里也不忘碎碎念:“我的许多第一次还真是都给了你啊…………”
搓着搓着,用力太大,裙子被我搓开了口子,我直眼看着,觉得这是老天跟我开的玩笑……
她一直睡到了中午,起来就找衣服穿,我刚想进房间就被她喝回去:“不要进来,我的衣服呢?”
“衣服都脏了……”我在门外说。
“去我家帮我拿校服……”
“可是我怎么知道你的校服在哪里?”我一听要跑腿,立刻不情愿了。
“在衣柜里……”
“可是我怎么知道你的衣柜在哪儿啊……”
“在我的房间……”她的声音清脆好听。
“可是……我又怎么知道你的房间在哪儿……”
“就在这堵墙后面……”
“啊……”我惊呼出:“原来你和我就只隔这一面墙啊,那我去那边说话,你看看能不能听到……”
我怀着好奇的心跑过去,朝着墙那面大喊:“大姐,大姐……能听到吗?”
对面没反应,我没了兴致,环顾四周,屋子里简单干净,养着许多花花草草,清新自然。
我找到了衣柜,拿出了校服,无意中一撇,却看在衣柜的内侧贴着一张照片,是一个穿着米黄色长裙的女人,看着很漂亮,她的身旁,是一个十多岁的女孩,笑的眼睛都眯在了一起,那么温暖……
这个女孩,小时候的叶知秋…………
那个女人,叶知秋的妈妈…………
可是,现在她妈妈呢?
为什么我从来没有见过……
只见到了她穿的那件长裙,大姐如今穿着!
她换好衣服,我递上已经被我吃的差不多的早餐,她没有吃,只是询问她那条裙子,我带她来到院外,长裙已被我洗的干净,在风中摇曳!
“你洗的?”她问。
我十分自豪:“不然呢,大姐以为会是圣诞老人帮你洗吗?”
她没在说话,我瞧了一眼裙子,做了好久的心理斗争,最终还是承认了错误,不过语中依旧僵硬高傲:“不过……刚才洗的时候好像搓的太用力,破了,但是,一般衣服都是不会那么容易破的,这个是质量问题吧……”
她若有所思的看着去裙子,只是说:“不是你弄破的”
“啊……”我听此忽然释然,罪恶感即可而散。
“我们去吃饭吧,中午了……”我提议:“我请客……”
这也是第一次请女孩子吃饭啊,我暗自想着,心里有些期望,请她吃顿饭,那昨天打破她们玻璃的事,就可以一笔勾销了吧!
“我不吃,你去吧……”她竟然就这样拒绝了我。
我恍然若失,看她要走,上前揽住,抓着她的手生拉硬带加撒娇:“哎呀走吧,一个人吃多没意思……”
在附近找了个饭馆,我点了许多荤菜,大姐安静地坐着,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一直盯着一处地方不说话。
我最难忍受沉默和安静了,先找话题问她:“大姐的妈妈呢?”
她忽然回过神来,略有惊慌,我又问:“看到你们的合影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看到她……”
“她跟别人走了……”她说的平静。
我一惊,忽然大笑:“哦,是吗,比我好很多嘛,我妈妈已经死了……”
她诧异,持有怀疑地打量着我。
“大姐你这是什么眼神,这种事情还能开玩笑吗,我绝对不是为了安慰你才说这种话的~”
不知道她信没信,菜上齐之后,我拿筷子敲着各种菜色,催促她吃:“吃猪蹄,美容养颜,可以让大姐更漂亮,还有这个,这个牛肉,还有猪肝,补血……”
她吃的慢条斯理,夹着一些蔬菜,我不耐烦,将各种肉夹到她碗中:“大姐你还真是享受了我不少的第一次啊……”
“你也吃啊……”她叮嘱我:“我今天没有酸奶给你喝”
真是会点我痛楚,我托着下巴看着她摇摇头:“我不吃……”
“为什么不吃?”她问。
“这些菜都是给你一个人点的,没有一个是我爱吃的,所以,你得吃完……”
她眯起眼睛,我感到了一丝丝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