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齐隆浩不由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对，”康措点头，“末将只要一个人，便于行动，也便于隐藏。”
“好。”齐隆浩点头，“那你就一个人。”
“谢汗王。”康措当胸抱拳，转头洒然而去，竟没有丝毫的迟疑。
“这个人……”
他的所言所行，也出乎齐隆浩的意料。
“高天上流云马儿飞奔，阿郎出征人未归……”齐隆浩走出帐篷时，听见一阵高远的歌声，他抬头看去，却见不远处的草地上，一个女子缓缓而行，身姿婀娜，似乎接触到齐隆浩的视线，她回过头，看着齐隆浩微微一笑，转身走了。
齐隆浩在原地怔愣了很久。
“汗王。”
“卓雅？”
“汗王，汗后她，身子有些不舒服。”
“好，我去瞧瞧。”齐隆浩点头，转身朝金帐走去。
“阿薇。”急步走到床边，他撩起帐子，却见司徒薇面色如土，便弯下腰细声询问，“你感觉怎么样？”
“我，我有些不舒服。”司徒薇轻轻地咳嗽两声，齐隆浩扶她起来，往她腰后塞了两个枕头，轻声道，“你别操太多心，我都说过了，外面的事有我呢。”
“不是那个。”司徒薇摇头。
“那是什么？”
“是孩子。”
“孩子怎么了？”
“或许是我多想了。”司徒薇看着他，眼里全是笑意，“隆浩，我一直觉得。”
“你就是喜欢瞎想。”齐隆浩轻嗔，“倘若心里放得下，就不会这样苦闷了。”
“你说得对。”司徒薇点头，“我现在为什么还要苦闷呢？最想得到的一切，最爱的一切，都已经在我身边了。”
“不错。”齐隆浩紧紧地握住她的手，“你会很幸福。”
“希望如此吧。”
司徒薇看着他微微一笑：“隆浩，你去休息吧。”
“我陪你。”
“去吧。”
司徒薇阖上双眼，其实，找齐隆浩来，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想说些什么，要说些什么。
“好。”齐隆浩起身离去。
“汗后，这是新熬的参汤，您快喝了吧。”卓雅把司徒薇给扶起来，递给她一碗汤，司徒薇就着她的手，把一整碗汤都给喝了下去，卓雅用湿巾，轻轻替她拭净唇角。
“汗后，您心里明明有事，为什么不同汗王说呢？”
“有些事，还是不说的好。”
卓雅眉头微扬，明显表示不同意。
“你出去吧，我想休息一下。”让卓雅退下，司徒薇合上双眼，再次进入无穷无尽的梦幻中，梦里她仿佛回到小时候那条又脏又破的小巷，梦到自己抱着双肩蹲在墙角里，梦到父亲挥舞棍棒，抽打在母亲的身上……
为什么总是这样的梦呢？
去哪里寻找温暖，和阳光？
为什么人世间总是充满不幸和艰辛？为什么？
不知道睡了多久，司徒薇隐约听到耳边有微弱的呼吸声，睁开眼一看，却见是齐隆浩，正将双手分在她的两侧，定定地看着她。
“知道吗？你这一觉睡得真长，长得我以为你醒不过来。”
司徒薇冲他笑：“怎么会醒不过来呢？我是如此渴望地再次见到你，所以不会离去。”
“是吗？”齐隆浩握紧她的手，久久不言语。
“你回来多久了？”
“有一会儿。”
“吃饭了没有？”
“还没呢。”
“那就让卓雅煮一锅羊杂汤来吧，你最喜欢喝了。”
“你起来，陪我喝。”齐隆浩把她从床上拉起来，司徒薇甫下地，不由打了个寒噤，齐隆浩赶紧拿过一件披风替她裹好，才让她坐到床边。
不一会儿，卓雅端上来一个热气腾腾的锅子，并两副碗筷。
齐隆浩揭开锅子一看，却见羊杂汤烧得正滚沸，便看了卓雅一眼：“去取些菜来，刚好可以涮锅。”
“好。”卓雅点头离去，不一会儿捧着几大盘子菜回来，搁在桌上，齐隆浩挟起菜放进锅子里，待涮熟之后挟到司徒薇碗中，柔声哄道，“你快吃吧。”
司徒薇仔细尝了口，觉得味道很好，便多吃了一些。
吃过饭，齐隆浩扶司徒薇上床，看着她躺下，这才回金帐处理事情。
“汗王。”
一名骑兵忽然匆匆奔进。
“什么事？”
“西北边燃起了狼烟。”
“狼烟？”齐隆浩一怔，“仔细探明情况，再报。”
“是。”
狼烟？难道说，祸不单行，福不双降？这好端端的，怎么会有狼烟呢？
快傍晚时分，骑兵来报，说是西北边上有大量骑兵入侵，与魁牧部落开战。
“情形如何？”
“魁牧部族不敌，已然向王廷的方向溃逃。”
“不敌？”齐隆浩微愣，“传本汗王令，所有人马立即集结起来，准备迎战。”
“是，汗王。”
草原上空响起呜呜号角，人们纷纷奔走相告，心中暗自揣测，到底发生了何事。
“发生什么事了？”
“听说西北边上燃起狼烟。”
“这是要打仗了？”
西番男儿们个个脸上全无惧色，反而显得十分兴奋：“好啊，多年未战，手都开始痒痒了，管他是谁，先冲上去打一阵再说。”
众人说完，齐聚于帐前，都看着齐隆浩，准备等他发话。
“诸位，”齐隆浩走上高台，整个人看上去显得异常平静，“你们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来了，倘若是我西番的好男儿，就拿起武器，跨上马北有，向西北边出发，杀敌一人，奖银一两，杀敌十人，奖银二十两，杀敌百人，封千夫长，杀敌千人，封王！”
“哦，哦！”欢呼声此起彼伏，所有人都拿起武器，翻身跳上马背，直奔向远方，远方。
齐隆浩静静地站着，心中却波澜不惊。
战乱，他不是没有经历过，再大的战乱，只怕还不如司徒薇的一场病，更让他挂心。
“外面什么声音？”
“齐禀汗后，什么声音都没有。”
司徒薇安静地躺在床榻上，听了卓雅的禀报，不置可否，她知道外面一定发生了大事，只是这丫头不肯说实话。
“汗王，你回来了？”
“嗯。”齐隆浩点点头，脱了披风，随手搭在木架子上，然后走到床前，俯下身去仔细查看司徒薇的情形，见她面色平和，且容颜安静，这才点点头：“不错，看样子你恢复得很好。”
司徒薇抿抿唇，一言不发。
“你怎么了？”齐隆浩俯下身子，“看上去不太开心？”
“没有。”
“去吃饭吧。”
夜里，帐篷里塘火烧得很旺，暖融融的，齐隆浩脱衣上床，拥着司徒薇正欲入睡，忽然听得帐外一阵马嘶。
司徒薇蓦地睁眼，却被齐隆浩摁住：“没事，你继续睡。”
齐隆浩掀开被子下地，拿过衣服披在身上，大步流星地朝帐外走去。
“戈里哈，到底怎么回事？”
齐隆浩接连喊了好几声，却不曾听见有人回答，浑身的血液顿时一冷。
一道亮光划过，冰冷的刀锋已然抵住他的喉咙。
齐隆浩慢慢地转头，对上一张冷冰冰的脸。
“你……”他只来得及说了一句话，整个人已经被绳索紧紧地缚住。
贼匪将这位尊贵的王爷推进了一个破旧的帐篷里，连同他的妻子一起。
“阿薇。”
“我没事。”
司徒薇的表情出奇平静，似乎知道不会有任何事发生。
“这是些什么人？”
“我也不知道。”齐隆浩摇头，“不过从他们的穿着打扮上来看，倒像是九狄人。”
“九狄人？”司徒薇一愣，“怎么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
“他们很少出现，对于西番人而言，他们就像是一个魅影，每隔几十年才会出现一次……”说到这里，齐隆浩忽然打了个寒噤，脸色瞬间苍白。
两个九狄人忽然走了进来，拖起齐隆浩，把他给带了出去。
十八名九狄人分列两旁，手里都拿着火把，映出正中间那个眉眼深冽的男人。
左边的九狄人右腿一扫，立即将齐隆浩扫倒于地，尽管他很想表现出一种英雄气势，却被对方死死摁住。
“他是齐元凯的儿子。”
其中一人低沉着嗓音道。
“齐元凯的儿子？”坐在正中间的九狄首领伸手拈了拈下巴上的胡须，看着齐隆浩，唇边扯出一丝极淡的笑，“还有几分男人的模样，不过你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吗？”
“什么事？”齐隆浩非常淡然地道。
“我会带走这儿所有的牛羊，美酒，粮食，还有所有店铺里的珠宝，对了，还有女人，最漂亮的女人，年轻的女人，我要把她们带回去，好好地享用。”
齐隆浩吞了一口唾沫，没有言语。
“或许，你并不在乎别的女人，那么，她呢？”九狄首领一摆手，立即有人把司徒薇给押了进来。
“她——”九狄首领一指司徒薇，“看到了没有？她是不是你最喜欢的女人？”
齐隆浩浑身震了一震。
九狄首领的目光却已然落到司徒薇身上：“你为什么不哭喊，不求饶？”
“我为什么要哭喊，要求饶？”司徒薇目光像冰一样冷，“对于一个王者而言，纵然身败，最不堪便是一个死者，我死且不惧，何惧于你？”
九狄首领一愣，显然不能相信，这话居然是从一个女人口中说出。
他正在发愣，却听司徒薇仰天又是一阵大笑：“我司徒薇原本身为奴隶，能被王子所爱，已是平生大幸，且能看着心爱的男人成为一代英主，请问阁下，似我这样的人生，还有什么可遗憾呢？”
“如此说来，纵然此刻死去，你也没有半点不在乎？”
“是。”司徒薇慨然答道，“纵然此刻死去，我也已经没有任何遗憾，隆浩，你说是吗？”
“是！哈哈哈哈。”齐隆浩放声大笑，笑声直冲九天云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