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
司徒薇把练子扔出去，现在她已经可以精准地命中目标，但就是成效不太大。
收回练子，司徒薇有些怔愣地看着草丛。
“你在想什么？”
到现在为止，那个男人还是不清楚她的身份，只把她当成一般的草原女孩子，对她十分地随意。
“我在想，”司徒薇捋捋腮边的发丝，“如何一击中的。”
“不要着急。”男人安慰她，“你如此努力，一定可以成功的。”
“我再试试。”司徒薇后退数步，扎稳脚根，瞄准目标，一掷而出。
“你这样不行。”男人走过来，握住她的手，“不是用眼睛，是用心，用心去感受你目标的存在，用心扔出去——”
“哦。”司徒薇点头，抿抿嘴唇，按照男子所说一掷而出，草丛里有什么东西蹦了起来，然后又重重地跌落于地。
“我中了！”她不禁跳起来，然后欢欣鼓舞地跳过去，俯身拾起一只肥肥的兔子。
“很好。”男人点头，“再试试看。”
司徒薇退回原处，站稳，又是挥手掷出，再中打中一只野鸡。
次次得手让她反而有些不乐意：“有没有再高难度的？”
“高难度？”对方一愣，“当然有。”
“那咱们试试。”
男人拉着她，走到一旁，翻身跃上马背，策马狂奔而去，飒飒风声从耳边掠过。
男人从一排悬垂的瓦罐前跑过，瞬间出手，瞬间收手，瓦罐一个接一个破碎。
“这个好玩。”司徒薇点头，学着男人的模样扬手，打碎瓦罐，再扬手，再打碎瓦罐，但是她的速度始终不如男人，一路跑到尽头，只打中了三只瓦罐。
司徒薇从马背上跳下来，微微地撅起嘴，男人看她不开心，赶紧上来道：“没事，这个成绩已经很不错了。”
“我可以做得更好。”司徒薇说完调转马头，又重来了一次。
男人怔怔地看着她，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女人，如此倔强，如此执著，不达目标誓不罢休。
司徒薇的动作越来越流畅，每一次练子飞出去，都能正中一只瓦罐。
砰，砰，砰。
直到三十只瓦罐悉数破裂，司徒薇方才收回练子，勒住马缰，坐在马背上定定地看着远方。
这种感觉真爽。
很痛快。
她不由甩了甩额前的碎发。
男人眼里闪过几许疑惑，还有钦慕。
他觉得自己开始喜欢上这个女人，喜欢她枭傲的眼神，喜欢她的狠，她的冲，她的拼。
“喂，你叫什么名字？”男人拔高了声音喊。
“洛桑。”司徒薇回过头，看着他微微地笑，“我叫洛桑。”
“是哪个部族的？”
司徒薇顿了一下，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告诉他真相。
“我是汗后的侍女。”终于，她这样说，男人愣了一瞬，“那，我可以去找你吗？”
他的眼里满是热切，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兴奋与渴望。
司徒薇定定地看了他许久，翻身跳下马背，走到他跟前，立定。
“你有自己喜欢的女人吗？”
“没有。”
“真地没有？”
“没有。”
“那么，”司徒薇伸手在他肩上拍了拍，“去找一个吧，去找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带着她像风一样，在草原上奔跑，去享受你们俩的一切。”
男人看了她许久，忽然伸手，一把抓住她：“你不可以吗？”
“想跟我在一起？”
“是。”
“有多想呢？”
男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很想，非常想，我看到你就情不自禁，心跳如鼓，头晕目眩，四肢无力……”
“那么，”司徒薇的目光依然像冰一样冷，“如果有一天我伤害了你，你会不会……”
司徒薇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她并不想伤害这个男人，并不愿意伤害这个男人。
男人定定地看着她，许久，不言语。
“我不想伤害任何人。”司徒薇转头，看向远处，“倘若能保持我们现在的关系，我很满意。”
男人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他明白自己遭到了拒绝。
“可是为什么？”他跳起来，“为什么你会拒绝我？”
“因为，我有心爱的人了。”
“他是谁？”男人近乎怒吼，“难道我们这么多天在一起，都是假的吗？”
“我和你，只是朋友。”司徒薇说完，加快脚步朝远处走去。
男人怔怔地站在原地，浑身的血瞬间冰冷。
司徒薇回到帐篷里时，看见齐隆浩正坐在塘边，慢慢地拢着火，他的表情很平静，很沉稳，抬头淡淡地看了司徒薇一眼。
司徒薇走到旁边的桌案边，解下腰间的练子放在桌上。
“跟人打架了？”
“没有。”
“那怎么不高兴？”
“隆浩，”司徒薇走过来，淡淡看他一眼，然后把块木柴扔进火塘里，蹲身坐在地上，将双腿蜷起来，“我有件事想问你。”
“你说。”
“你们男人，在女人面前，是不是都非常地要面子？”
“要面子？”齐隆浩斜瞥她一眼，暗揣这个丫头在哪个男人那里吃闷亏了？突然问这样的话，不过他还是很平静地道，“确实，尤其是……”
“我今天得罪了一个男人。”
“得罪？”齐隆浩心中一跳，“草原上的男人，哪有那么容易得罪？”
“可是，我伤害了他。”
“他喜欢你？”齐隆浩立即敏锐地感觉出。
“是。”
“都说了，”齐隆浩把一只手搭在她的肩上，“没事不要去招惹男人，你就是不听。”
“我只是想学打练子，并没有别的企图。”
“我知道。”齐隆浩站起身来，在屋里来回走了几圈，“看样子，我也得去学学打练子，这样就能保证，你不被其他男人带走。”
“如果我不想失去他这份友谊，我该怎么做？”
“友谊？”齐隆浩将双手抄在怀中，“草原上的康巴汉子，和女人之间是没有友谊的。”
“难道说，只有那种关系？”
齐隆浩便低低地笑了：“丫头，你说呢？”
“难道我要失去他吗？”
“你舍不得？”
“嗯。”司徒薇点头。
齐隆浩眯眯眼：“能让你看得上的男人，那可是廖廖无几，除了一个图巴，你几乎还没有欣赏过任何男人。”
“是。”司徒薇点头，“我欣赏图巴，欣赏草原上一切勇猛的男儿……其实，在来到辽西草原上的第一天开始，我就爱上了这片辽阔的土地，也曾经幻想，自己要是一个康巴汉子，可以骑着马纵情奔驰，那该多好。”
齐隆浩笑不出来了。
他终于明白自家这个女人跟其他女人有什么不同了。
“真的。”司徒薇站了起来，走到帐篷边立定，“为什么我不能是一个男人呢？传说中的男人，顶天立地气壮山河，传说中的男人，力拔千钧豪气干云，就像那蓝天里的雄鹰，伸开双翅的时候可以飞越过千山万水，你知道吗？”
司徒薇说完，又转头深深地看了齐隆一眼：“在我们中原，有一句话，叫作男儿不展凌云志，空负平身七尺躯。”
齐隆浩再没有言语，他能感受到司徒薇此刻心中的豪迈与激情，也终于明白……恐怕自己是真地没有办法满足她。
“我向往着，能像雄鹰一样展翅飞翔，我向往着，骑着马儿踏过山岗，如果仅仅我是女人，所以不允许我有这样的向往，那么我只能说，是上苍错了，不是我错了！”
“阿薇。”齐隆浩已经无言可答。
或许她的情怀，远远不是他能够想象的。
那样高远，那样豁达，那样壮志凌云，扫荡乾坤。
“我并不甘心。”司徒薇喃喃，“就如同当年，虽然被囚于栅栏，仍然不肯甘心，被他们奴役，被他们凌辱，被他们玩弄，如今也一样，我的目光仍然看着前方，看着那个遥远的世界，隆浩……你看到了吗？”
“我……”
齐隆浩一直以为，自己做得很出色，原来和司徒薇一比，自己什么都不是。
“我希望能和一切优秀的人成为朋友，我希望我可以，你能，支持我吗？”
司徒薇转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我支持你。”齐隆浩这样回答，只怕他不支持，司徒薇也不会放弃，他太清楚她枭傲的个性。
是啊，看到她的第一眼起，他就知道她是一个什么的女人，天下，那样庞大的天下与乾坤，尽在她的掌握之中。
司徒薇又一次转过头，看向远方。
那一刻千她作出决定，纵然没有齐隆浩，纵然齐隆浩不支持她，她也会坚定不移地迈着脚步，走向属于自己的，一世辉煌。
不错，她是一个女奴隶，从遥远的中原，被骑兵掳来的女奴隶，但她绝不甘心只做一个女奴隶，她会以自己的方式默默地反抗，她会谱写只属于自己的历史。
她要用自己努力来证明一件事，但凡男人可以做到的事，她也可以。
此时的司徒薇完全没有意识到，她正以一个人微小的力量，走向属于她的，成功与辉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