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掉他。”说完萧怨寒别过脸去,不忍心看陈桂花。
拿掉,陈桂花以为自己听错了,他不还高兴吗,居然让她拿掉孩子,原来他就是这么对自己的,那之前的那些恩爱,到底算什么?
“你再说一遍?”她一定是听错了,不会的,他怎么会说出这么残忍的话,叫她拿掉孩子,那可是他们的孩子啊。
“我说拿掉他。”萧怨寒咬牙,极力忍住自己的情绪,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静些。他知道,这样说一定会伤害到她,但是为了她好,他不得不这么做。
萧怨寒如今一再的怀疑,他跟陈桂花在一起,是不是错了。他硬要跟陈桂花在一起,只会给她带来伤害,会遭到天兵天将的追赶,不会有一天宁静日子。
她听见他说出如此残忍的话,笑了,笑得那么苍白无力,原来真是自己一厢情愿,他可以这么残忍,是在玩她吗?
记忆早已恢复,她以为只要能够跟他在一起,她可以不在乎,过往的忧伤,她都可以当做什么也不曾发生过。
没想到,他又一次伤害她,他真以为自己的心不是肉做的吗?他一次一次的用刀狠狠地戳在上面,又残忍的撒上盐。
陈桂花笑着挤进人群,消失在萧怨寒眼里,她终于再次被他狠狠地伤害,萧怨寒,你一次一次的负我。此生,再也不见,再也不见。下辈子,也不要再遇见你。
萧怨寒一直背对着陈桂花 ,不敢直视她,当他反应过来,转身,陈桂花早已不见。他想要追上去,但是抬起的脚步,又停了下来,或许该让她静一静,也让他自己好好想想,能不能要这个孩子。
陈桂花漫无目的走在大街上,人来人往,那颗心,被践踏的没有一丝完整。淌着血,一滴一滴,已经麻木,早已忘了,什么事痛。
她不知道该去哪里,该走往何处,何处是归宿。陈员外府,回去就要拿掉她肚子里的孩子,她不忍心,已经失去了一个孩子,这个孩子,不管如何,她都要留下。
走着走着,突然脚下一软,陈桂花直觉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第二天一大早,醒来,揉着眉心,看了看所处的位置,这是哪里啊?不是自己家里,那这是?她四处张望着,就见一三十出头的男子,朝自己走过来,手里还端着粥。
“姑娘,这是牛家村,你在街上晕倒了,我恰巧路过,就把你背了回来。”男子长相敦厚,一脸实诚,憨厚的对着陈桂花笑着。
陈桂花愕然的点点头,想要起身,但是腿却发酸,想来定是昨日跑了,所以腿才会那么酸痛。
“姑娘,既然醒了,就喝点粥吧。”男人端着粥,放在一旁,然后退出房间。替她把门掩上,怕外面的孩子打扰到她。
陈桂花起身,端着粥,喝了几口。只听见外面一阵孩童嘻哈之声,随即便听见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叫着爹爹。
“爹爹,屋里的漂亮阿姨是谁啊?”
“乖,出去玩,别吵到阿姨休息。”男子把小孩都哄走,赶到旁边去玩。
陈桂花听着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小,眼里满是羡慕,多好啊,一家人其乐融融,甜甜美美。摇摇头,而她,怕是穷其一生,都不会有这一天。
想到此,陈桂花摸了摸自己的小腹,这里此时正孕育着她的孩子,于是下床,推开门。走出去,正看到不远的山坡上,几个小孩在那里打闹嬉戏,玩的乐此不彼。
她一脸温柔的笑着,看着一群天真的孩子,想象着,自己的孩子,出生,然后也是这般调皮,满地乱跑玩耍,累了,就回来依偎在她怀里。
“姑娘,你家是哪里,俺一会儿进城,送你回去。”男人憨厚的笑着,尴尬的搓着手,看陈桂花穿得绫罗绸缎,想必是大富之家的女儿。
陈桂花原本带笑的脸,在听到男人的问话,立马阴沉了下来。家,她现在能够回家吗,怕是回不去了。
突然间像是想到了什么,陈桂花立马拉过那人。
“你叫什么名字?”陈桂花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般,心里一阵狂喜,如今眼前的这个老实巴交的男人,兴许可以保住她的孩子。
男人被陈桂花突然地举动,吓了一跳。不明所以,她怎么那么兴奋地望着自己,心里感到怪异。于是颤巍巍的开口。
“我,我叫牛富贵,叫我大牛,就可以了。”陈桂花笑了,大牛,他也叫大牛,想起自己出嫁的丈夫,摔马而死,也是叫大牛。
牛富贵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呆呆的看着陈桂花望着他笑,那狡黠的眼睛,像是透着算计般。
“你妻子呢?”陈桂花探头四处寻望,如果没有妻子的话,那就更好办了。果然,得到了满意的答复,牛富贵没有妻子。
“我,我妻子三年前就去世了,至今,就只是我跟儿子个闺女一起生活。”牛富贵挠挠头,有些感伤的说着。
陈桂花再次笑了,没有妻子更好,还想着他有妻子的话,必然得下一顿功夫,才能够达到目的,如今他没有妻子,那就更好办了。
“我嫁给你,如何?”陈桂花突然放大的脸,凑近牛富贵,吓得他连连后退,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上。
她,要嫁给自己,这姑娘该不是脑子烧坏了吧?他牛富贵,带着两个孩子,穷得叮当响,街坊邻里的谁不知道他是一贫如洗,哪有女子愿意嫁给她,就是寡妇都不愿意。更何况,一个这么年轻的小姑娘,看她的发饰,还是未出阁的姑娘家。
见牛富贵傻愣愣的站在原地,半天张着嘴,并不说话。陈桂花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一定是认为她有病。
“我未出阁,怀了孕,所以……”陈桂花一五一十的将自己的事情,给牛富贵讲了,除开妖魔仙之类的,她没说怕吓到他。
她只需要牛富贵做一个替身,冒充自己肚子里孩子的爹,然后陈桂花就可以把他带回员外府,见自己的爹。
陈桂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清楚了,并且声明,她需要牛富贵假装自己肚子里孩子的爹,然后去见陈员外。
听见陈员外,牛富贵吓得腿哆嗦,那是城里的大户人家,他一个乡野小民,穷成这样,哪里敢去欺骗陈员外,他不敢,怕自己最后会把事情败露。
陈桂花无奈,只得在家里给他做足了功课,先是叫他到了富贵家庭,应该怎么吃饭,注意哪些礼仪。
然后陈桂花假装是陈员外,当你富贵见到陈员外的时候,应该怎么应对,等等事情,足足在家训练了三天,才算是勉强可以算过关了。
“富贵,你可记住了?”陈桂花坐在马车里,提醒着牛富贵,生怕他到时候,一到了陈员外府,就把这几天训练的事情都忘得一干二净,那可真就白忙活了一场。
员外府中,大厅内,陈员外端着茶杯,端坐在雕花木椅上,一脸沉着的看着眼前敦厚的男子,三十出头。他就那么一直看着,足足看了半个钟头。
他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怎么看怎么想不通,自家女儿是怎么想的,咋就看上了这么个男人,一把年纪不说,还长得傻乎乎的,跟个呆头鹅般。
皇上不嫁,那是嫌宫中太勾心斗角了,他介绍的那些富家公子,书香门第,生意场的,应有尽有。她都一一拒绝了,本以为她是有自己心仪的人。没想到的是,女儿居然这么重口味,喜欢这样的男人。
陈员外叹息一声,然后连连摇头,端起茶杯,打算先喝口茶,润润喉,再发话。谁知?
“岳父。”牛富贵突然喊了句,吓得他一口茶水喷了一地,牛富贵尴尬的站在那里,这下不知如何开口了。
陈桂花暗自捶胸顿足,这愣头青,杵在那里那么久,不说话。却偏偏在她爹喝水的时候,出声说话,他这是要气死她吗?
“不,不敢当,老夫承受不起。”陈员外连连摆手,这句岳父,着实吓到他了。他还没做好心理准备,接受这个事实。
陈桂花只好上前挽住自己老爹的胳膊,撒娇道:“爹,人家就是喜欢他,你看,现在女儿已经跟牛公子有了夫妻之实。爹,您就成全我们了吧。”
陈员外嘴角抽搐,端着茶杯的手抖着,这是叫什么事啊?一心望女成凤,由最初的盼着她嫁入皇宫,成妃成嫔,到后来只希望她可以嫁个一般的富家公子就足以。
“爹,爹……’陈桂花见陈员外不回答,又拉着他的手,摇晃着。
在陈桂花的软磨硬泡之下,只得点头答应,没办法,米已成炊,木已成舟。他不答应也乜办法,只能无奈的点头答应。
于是,三日后,洛阳城里,一片喜气洋洋,热闹非凡,一番佳话传遍整个全程,甚至惊动了长安城里的天子。
好多人都摇头,这不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吗?陈员外的女儿,进宫未遂,半路鬼抢亲,被接走,不日又再次回到洛阳城,这里却嫁给一个而立之年的男人。
陈桂花坐上花轿的那一天,洛阳城里好不热闹,艳阳高照,晴空万里。唢呐喇叭,吹奏不停,鞭炮烛火之音不绝于耳。
这是她第三次,穿上嫁衣,加上上一世的两次。可惜,都不是嫁给自己喜爱的人,不知道这一次又如何?是不是就着的能够长相厮守,突然她觉得有些累了,或许嫁给牛富贵这样的男子,也挺不错的。
萧怨寒在月夜的洞府,独自喝着闷酒,有一口没一口的。他的内心,撕扯般的疼,她今日就要出嫁了,她再一次出嫁,新郎去不是自己。
“她今日成亲,你不去看看吗?”月夜看着失魂落魄的萧怨寒,他都被这两个人弄得头大了,他跟苏兰秦把萧怨寒救出来,却不是想看到他在这里喝酒。
萧怨寒并没有理月夜,依然喝着酒,眼神涣散,没有焦点。自己那天的话,把她伤害了,不知道她现在是不是还在生气。
他很想去看她,但是又怕见到她,不知道要如何面对。他说出那样的话,叫她把孩子打掉,她得多伤心。
但是他又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怕看见她失望的样子,他真的无法接受那个孩子,他现在还在被天庭通缉,根本就无法带给她幸福,给她安全。如此,只能选择放手。
陈桂花坐在轿子里,时不时的掀开帘子,看看外面,她是在期待什么?期待他来吗?会吗,他会来吗?
不会来的,当他说出那句话时,她就不该有期待的了。他们此生,再也不要有任何交集,不会再有任何联系。
“新娘子落轿。新郎踢轿。”媒婆摇着红色手帕,张着朱红色嘴唇,扯着尖细的嗓子,喊着。
只见牛富贵露出一排略带黄色的牙齿,嘿嘿的憨厚的笑着,害羞的搓着手,走向陈桂花的轿子。傻呵呵的站在那里,不知道要干嘛。
媒婆白了他一眼,手插着水桶腰,扭着肥臀,以一拐一拐的朝着牛富贵走来。真是傻子,又不是头昏,还不好意思。
“踢啊,踢轿子。”媒婆用手肘撞了他一下,使了个眼色。
牛富贵像是突然顿悟,然后哦一声,一脚踹在轿子上,谁知脚下力道太大,直接把轿子踢翻了。
陈桂花一个不备被摔在地上,然后咬牙切齿,气得浑身战栗,这个蠢货。他跟轿子有仇吗,那么用力。
牛富贵见轿子被踢翻了,赶快上前把陈桂花扶出来,满脸歉疚。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又咧着嘴傻笑。陈桂花扶正了云鬓,无奈的叹口气。
晚上陈桂花坐在床前,双手不自在的搓着。她之所以嫁给牛富贵,只是想要保住自己的孩子,光明正大的把他生出来。
但是等了半天,陈桂花都熬不住了,最后靠着床头,闭目养神。她跟牛富贵约定好了,只是同屋而睡,并不会真正的发生夫妻之事。
牛富贵招待完客人,才轻手轻脚的走进房间,看见陈桂花靠着床头柜和衣而眠。他上前把她抱到床上,再替她盖好被子,自己再轻声退出房间,和孩子挤在一起。
第二天一大早,陈桂花睡到自然醒,由于身孕的缘故,她都特别嗜睡。而牛富贵体贴的没有叫醒她,相反还给她熬了小米粥,煮了鸡蛋。
“醒了,这里早餐,俺家也没啥吃的,给你煮了个鸡蛋,你先将就着吃吧,我……”牛富贵脸上染上一抹晕红,因为自己没什么能拿得出营养的东西给陈桂花吃,而感到愧疚。
看出牛富贵的窘迫,陈桂花笑着,端过他煮的粥,剥开鸡蛋,露出晶莹的蛋白,然后一口咬下。
“嗯,好吃。粥也熬得不错,以后这些事都由我来做吧。”陈桂花吃完早饭,就去给牛富贵收拾屋子,把一堆孩子的衣服都洗好,然后又做了午饭。
牛富贵很满足的看着这一切,他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一样,能够娶到这么一个漂亮得女子为妻,还这么贤惠。
掐了手臂一把,痛,不是做梦。牛富贵精神奕奕,神采飞扬的扛着锄头,锄着地里的杂草,仿佛周身都罩上了一层金光,幸福的不愿意清醒。
“大宝,去叫你爹吃饭。”陈桂花看牛富贵还没回来,再不回来,待会饭菜都冷了,又得重新热一遍。
大宝点点头,撒丫子就跑开了,对于陈桂花的到来,他们并没有因为是后母的原因而讨厌她,相反还很喜欢她。
不仅仅是因为陈桂花长得漂亮,最主要的是,她做的一手好菜,而且对待他和小宝,也很好,就像是亲生的般。因此,他跟小宝都很喜欢陈桂花,俨然把她当作了自己的娘亲。
牛富贵牵着大宝,扛着锄头,一脸幸福的赶往家里,脸上的笑容,从没消失过。他觉得上天真是够眷顾,幸福居然唾手可得。
“以后,不要再跟孩子挤一块了。”牛富贵不明所以的看着陈桂花突然冒出的一句话,半晌才反应过来,然后羞赧的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