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
在凄厉的惨叫声中,一只沾染鲜血的狰狞利爪携起阴影,撕裂划过,无数的血色侵没了一切……
深深的血泊中,女孩痛苦的哽咽着把脸没向沙里,想要竭力避开这个噩梦,清透的泪水,湿过衣衫,落入血色,颤抖着渗入细沙深处。
很快,在一阵已疲惫到麻木的剧痛中,她的身体变得空洞了起来,微咸的海风透过胸间那可怖的伤口,轻拂不止的血流,所有的意识,就此消散了……
那对鲜红血眸,带起一道巨大的阴影,不断移动着。凄厉的惨叫声随之迭起,血色渐渐染透了沙滩,微咸的海风中已尽是血的味道……
张夜依旧沉默着,似乎失望,似乎明白。脸上两处新破的伤口沥着鲜血,一处稍浅,一处很深,是他刚才竭力咬出的。
可无论深浅,都没有对颤抖的身体造成一丝影响。以那些过往的疼痛为判,他确定这不是外在施加的心理暗示或深度催眠,而是似乎如疼痛般,某种埋藏在身体记忆深处的本能反应。
人生来怕火,几千年前如是,现在亦是。那些灼伤过度的人,每每看到火焰,都会疼痛如新。即使是时间久了,渐渐忘了,可再次触及到火焰,仍会疼痛如新。身体是有记忆的,这很没道理,也很有道理。
张夜艰难的深深吸了口气,低头看着叶歆宁,心中很乱。
他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明白,为什么那些早就该来到的人,现在却还迟迟不到,但他明白,这次也许真的要死了。
死?在过往的经历中,曾与这个字无数次擦肩,没落。没有书里的侠客一般,看破生死,淡然出世。而是愈发的谨慎,惜死…或许,也正是因此,他才能一直活到现在。
即使那些曾经以命相依的战友,如今已成了一抹飞灰,半把蓬土…即使他早厌倦了一切,可终究是没死,只好怕死…
空气里密布着浓郁的血的味道,随着呼吸,口中也尽是那令人作呕的血味。渐渐的,身体开始愈发的沉重压抑了,似乎是有无数根铁丝纠结在血肉之中,不断的泛起阵阵痉挛刺痛。
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在陈述着一个简单而又心寒的事实,那道凶影已越来越近了。
忽然,一声破空疾响,暗色的黑线急速划过。甚至来不及发出惨叫,那名男子已如纸张般,被划落为了两段,血色涌溅在空气里……
十几米的距离,血流声都已近到清晰可听,透过淡了一些的尘雾,那道巨大的凶影也隐隐可见了。
要死了么?就这样结束…或是解脱了么?张夜清澈的眸中,似尽释然,却又茫然,不甘…
他失落的低下头,叶歆宁秀眉紧蹙,十分痛苦,不觉间都咬伤了自己,浅浅的齿痕,缓慢溢出着鲜红…
她注意到张夜的目光,却还在竭力挤出一丝苍白无力的笑容,以免他担心。
沉默了片刻,张夜声音沙哑道:“笨蛋,我们…要死了…”
叶歆宁说不出话,明眸中却闪动起一丝活泼,灵动,酒窝浅浅,可爱极了。秀脸上没有半点对于即将到来的未知死亡的惧怕,反而像是平时,听到张夜在说,笨蛋,我们要回家了…
平时?应该快走到楼下了吧…叶歆宁大概又要拉着自己去Alive买蛋糕了,两个抹茶慕斯,一杯奶昔,一杯摩卡……
想着想着,却忽然记起,今天是周日,Alive休息…思绪断回了现实,张夜整个人怔了怔后,无奈的苦笑了起来…
她是阳光,若在,谁会忧伤?
张夜摇了摇头,清澈的眸中,不觉间已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他深吸一口气,认真的看了叶歆宁一眼,闭上双眼,安静了下来,心静了下来。
而那个清澈而决绝的眼神,让叶歆宁明白了什么,脸上微笑化作难过,清透,莹洁的泪水,轻轻的流了下来……
面对痛苦,死亡,恐怖,畏惧是种深刻在骨子里的本能。可是总有人会为了一些不得不的理由,如飞蛾扑火般承受着痛苦,即使鲜血淋漓,遍体鳞伤,也要执着的继续…
张夜的气息愈敛愈静,渐渐的,整个人像是融入了黑暗之中,飘忽近若不存,那致命的无形压抑,随之没落下了。
或许是周围环境影响的缘故,在极度的压抑之后,张夜心中此刻是一种难以想象的止态。甚至有种错觉,似乎对身体有着发丝而入微的控制。
“砰砰砰…砰…砰…砰…”血液流速几乎是以秒计的渐缓下来,心跳也由急促迅速转而稳平,一切都在回到正常。
近处又骤响起一声长音,有人的身体在被穿没后,长血溅涌,甚至洒在了张夜的身上,他却没有丝毫变化。
无声中,张夜微微开阖,眸中清澈,宛若一泓止水。他不由的轻咳了几下,尽是鲜血,却不在意,只是淡然,他很清楚,在短时间内,身体历经了如此急促的变化,自然是会有些问题的。
随意的扯动了几下手臂,仿佛在挣断那无数根纠结深处的铁丝,几经颤抖后,平稳如初。很难想象,早已将疼痛习以为常的他,竟因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而微微皱眉。
在把叶歆宁小心的放在地上后,他轻吸一口气,站了起来,身形几次摇晃,却终是未倒。
他右手轻轻一侧,袖中暗扣微缩,冷钢匕首径直落下,没入了手中。刹那间,清澈的眸之中泛起一丝凌厉,整个人气势立变,如利剑而起,无形的冷意,似剑穿破了黑暗,直抵在凶影身上。
凶影也亦有感般,不由的一止,停了下来。
张夜有意的侧离开叶歆宁的方向后,一步步,平静的走向了那道凶影。
阴冷的海风吹淡了尘雾,却吹不破凶影那仿若血色的雾霭,浓郁到无以复加的血味之后,是一只极似于犬类,身上却覆满了鳞甲的异物,形体接近三米。鳞甲沾染了无数鲜血,暗红的陈年血迹之下,隐露出些如铁水浇铸成的沉质黑色。
它的身后,有一道长影如尾般倚空而立,却状若薄刃,隐没在黑暗里,极容易被忽略。背部倒生出一排长短不一的狰狞骨刺,像是脊椎刺破了肌肤而出,四肢亦是如此。
鲜红血眸中,透出阴冷,择人欲噬的凶虐。
凶物,史书上不曾提及,言录中也无记载,仅有‘心瀑惊寒,始难行矣’等只言片语存留。(注,此史书是由南宫一脉自有文字起始,所记录下茫茫岁月之中未曾被历史长河所淹没的事物,未流传于世。)
哪怕是对于异物已有些司空见惯的张夜,也不禁皱了皱眉,这样的形态,这种妖异不安的感觉……
不过,似乎是由于刚才那场剧烈的撞击,鳞甲已断裂了多处,其上还有些星火烧灼的痕迹。至于身后那道长影,更是明显遭劫,失去了部分,不住的向下滴落着紫色的妖异血液……
毫无征兆的,它突然厉吼一声,那声音沙哑而又尖锐,给人感觉就像是喉咙中也生长了骨刺一般,极度刺耳难受,震的人耳膜生疼。同时,身后长影在空中一斜,薄刃般化作一道黑线,急速划下。
微细黑线,带着难以想象的巨力,划中了无数沙粒。细沙迸爆,石粒飞割,长痕极深。
在它厉吼的那刻,张夜却已一步重踏,在沙尘飞溅中离开了原处。他身体微倾,重心侧移,使数米近如咫尺,手中的冷钢匕首化作一抹寒光,划向了凶物颈间。
“不对”,寒光斩落在了黑色鳞甲上,只见一串的火星暴起。较薄的钢板,张夜自信一刀足以划破,可黑色鳞甲剧烈变形,却是不破。
凶兽忽然又厉吼一声,可这次,却是因为疼痛。寒光划不破鳞甲,却随着断裂伤处不断没入,游刃四划,蓬出数朵妖异的紫色血花。
刀出血现,那个两年前从冷刃榜的末流跻身进入前三,在印非深林中遭受千人伏击而未死,让整个地下世界为之震惊的血夜杀手,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