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宁听到声音,还未回头,心里却乐了,暗自想道:“叫我小东西,就是不恨我了。我那位伯父大人,对女人还真有一手,这样的几句话,就把这个凶巴巴的女霸王,摆平了。”
纳兰宁慢慢转身,躬身行礼道:“宁儿见过伯母大人!”
“小东西,胡叫什么?谁是你的伯母!”天净沙冷喝一声,一挥手中的宝剑,指着纳兰宁道,“小东西,是你自己找上门来的,别怪我以大欺小,杀了你这个流嘴滑舌的小东西。”
纳兰宁笑容可掬地打量着眼前凶巴巴的女人,但见她双眉弯弯如新月,脸如桃花含煞气,眼如星辰闪寒光,纤纤柔腰似杨柳,三寸金莲如新笋,徐娘半老风韵犹存。
“伯母大人还是三十年前的风姿,美貌如花,英姿飒爽。难怪伯父大人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一生只为伯母一人痴迷,三十年空留城主夫人之位。”纳兰宁摇头晃脑地感叹不已。
天净沙冷笑一声,娇喝道:“小东西,别以为抬出那个负心汉来,本城主会饶过你。你不提负心汉,本城主念你是一国太子,也许还放你一条生路,既然你搬出了负心汉,就拿命来。”天净沙愤怒地一扬手中宝剑,一道寒光,化作寒星点点,犹如天罗地网,向纳兰宁全身刺来。
纳兰宁安静地立在原地,对迎面而来的千万朵剑花,置若罔闻。
她似乎根本就不知道,这千万朵寒风凛凛的剑花,可以在瞬间在她身上刺出千万个血窟窿,也可以把她劈成碎片。又仿佛是被突然而来的袭击吓呆了,忘了躲避。
“母亲,剑下留情!”
“宁儿,小心!”天逡逊和沙漠狂魔同时叫出声。
五公子虽是不动声色地站在车前,但也手心冒汗,各自手中紧扣一件暗器,紧张地盯着天净沙的剑锋。
天净沙听到叫声,划出的剑光,不易察觉地微微一迟钝。
就在这一霎那,纳兰宁出手了。
只见她右手一抬,一道似闪电、如疾风,却更快过闪电疾风的银光,从她的衣袖中飞出,卷住天净沙手中长剑。
同时,她左手食指飞速点向天净沙右臂下穴位。
天净沙但觉握剑的手臂一麻,手中宝剑已经到了纳兰宁手中。
天净沙一呆之下,纳兰宁已经双手捧着宝剑,恭恭敬敬把宝剑递给天净沙,娇声道:“宁儿多谢伯母大人手下留情。如果不是伯母心中怜惜宁儿,手中宝剑半途一迟疑,宁儿根本就找不到空门。此时只怕早已粉身碎骨了!”
天净沙接过宝剑,冷冷地道:“对敌之时,对对手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出招之时,对对手留情,就是对自己无情。战场之上,只有胜败死活,没有任何借口!本城主输就是输了,太子殿下,请进城!”
“伯母大人说的是,宁儿紧记教诲。”纳兰宁向天净沙恭敬地一揖到地。
天净沙哼哼一声,自顾转身进了城门。
纳兰宁站直身,转身向守候在吊桥另一头的众人,飞奔而去。
她一路欢声大喊:“我赢了,哥哥,我赢了。”
她欢呼着扑入纳兰冰洛怀里,扬起小脸,望着纳兰冰洛冷清的俊美的脸,娇声道:“哥哥,我赢了!宁儿是不是很厉害?”
纳兰冰洛看着一脸兴奋的纳兰宁,淡淡一笑,道:“宁儿,你既然赢了,就赶紧和大家一起进城。早些办完这里的事宜,可以早日回京。”
纳兰宁见纳兰冰洛淡然清冷,她小脸上的快乐渐渐退去,黯淡地道:“宁儿还以为,这次哥哥一定会奖励宁儿。哥哥对宁儿越来越不喜欢了。”
纳兰冰洛见纳兰宁黯然神伤,心里终究不忍,轻声问:“你要哥哥奖励你什么?”
纳兰宁立刻又双目发光,眉飞色舞地道:“哥哥亲一下宁儿!”
纳兰冰洛俊脸一红,轻喝道:“宁儿,你又胡说八道了,走吧!”
纳兰宁黑目再一次黯然失色,抬头对众人道:“大家走吧!”
夜晚,水云关城主府大厅,灯火通明,众人把酒言欢,却惟独不见纳兰宁的影子。
在城主府后花园,一座花厅里,天净沙手中拿着一卷展开的画卷,痴痴出神。
良久,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幽幽道:“你心中之人,是净沙或净溪?”
“城主既然不知,为何不叫出你妹妹来,让本太子一看。伯父把此画交给本太子时,曾说本太子眼力过人,定能认出画中之人。”纳兰宁换了一身明黄的太子龙袍,悠闲地走进花厅。
天净沙把画卷扔在石桌上,冷冷地道:“太子殿下不在大厅喝酒庆贺,到这内院来作甚?难道不知内外有别吗?”
纳兰宁拉住天净沙的手,“咯咯”笑道:“伯母何出此言,若是换做平常女子,宁儿自然不敢往内院乱闯。但伯母乃是女中豪杰,又何须学那些小女子,惺惺作态。”
“哼!”天净沙冷哼一声,摔开纳兰宁的爪子,厉声道:“谁是你的伯母?请太子殿下自重,你身为一国太子,轻浮浪荡不说,还喜好男色。纳兰国落在你的手里,必定乌烟瘴气。”
纳兰宁黑目一闪,心里想:“看来我那个大哥哥,倒是守口如瓶。竟然没有告诉她,我是女子的事。哈哈……纳兰国又多了一个国王人选。”
她不经意地扫了一眼画中人,抬头注视着天净沙道:“宁儿虽然年轻,不知道你们当年那场感情波折,也没有见过天溪沙。但听说天溪沙虽与城主长得一模一样,但性情截然不同,乃是一个熟读诗书,才貌双全的娇弱女子。而这画中人,英姿勃勃,气质眼神与伯母一样无二。伯母为何还要心存疑虑?”
天净沙眼中精光一闪,又黯然道:“他心中既然有我,就不该染指溪沙。更不该始乱终弃。”
纳兰宁黑目一转,心想:“我要她帮我镇守水云关,自然要把她哄得开开心心才是。”
想到这里,她摇头叹道:“我伯父是一个雄心勃勃的英雄,试问天下男儿,那个不是三妻六妾。伯父爱你们姐妹,又有何不可?你们姐妹本当学娥皇女英,同事一夫。却偏偏姐妹反目,为他相互争斗。伯父当年,一心以为战功霍霍,必能荣登王位,与你们姐妹同享天下。谁知事与愿违,他因为你妹妹之事,已经对你心存惭愧,又落魄月亮城。三十年来,他对你虽是日思夜想,却无脸面来见你。伯母,请你细想,伯父也算人中之龙,三十年却不立夫人,可见对你情深意重。”
天净沙呆呆出了一会神,突然道:“你不是要见溪沙吗?跟我来!”
纳兰宁疑惑地跟着天净沙,走进一座幽静的小楼,一串如泣如诉的琴声,从房内传来。
六个体格强健的女仆,垂手站在门外。
她们一见天净沙,急忙跪下行礼:“奴婢见过太子殿下,见过大小姐!“
天净沙挥挥手问:“二小姐,今天可有闹腾?”
一个女仆回道:“回大小姐,二小姐早上起来,一直吵着闹着要去找那个负心汉。整整闹了一天,这回安静下来了,在里面弹琴。”
天净沙带着纳兰宁跨进大门,纳兰宁循着琴声望去,见一个美貌女子,正坐在琴桌前弹琴。
这个女子眉目与天净沙很像,只是看上去犹如二十佳人。
她惊愕万分地盯着天溪沙,若不是听了天净沙与女仆的对话,一定以为这个女子是天净沙的女儿。
天净沙悲凉地道:“三十年来,她的时间,就停留在他离去的那一晚,她还是三十年前的容貌。”
纳兰宁呆呆地看着天溪沙,天溪沙对她们完全熟视无睹,全心全意沉浸在自己的琴音之中,也许是沉浸在她自己的梦幻之中。
天净沙站了一会,对纳兰宁道:“你现在看到溪沙了,还有何话可说?”
纳兰宁呐呐道:“江鸿医术天下第一,也许可以……”
天净沙爱怜地注视着天溪沙,淡然道:“如果她不是这个样子,也许活不到今天,她这样子会更加最快活幸福一点,至少心里还有一个梦。”
纳兰宁黑目中,水光盈动,慢慢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两处闲愁,一般相思。人生百年,如白驹过隙。城主如若不想此生有憾,宁儿叫伯父来水云关,与你们共度余生。”
天净沙听了纳兰宁的话,也不答话,转身默默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