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多年后,再想到今天,今苏羽也许就会感谢起神灵来。
这一刻的回忆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
他真的没想到郁慕影会在这个时候醒过来。
所谓命中注定大抵也就是这样。
郁慕影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是今苏羽。
男人的脸离她极近,温热的呼吸洒在她的脸上,她墨色的眸子动了动,长长的睫毛扫过他眼下的皮肤,引起一阵痒意。
“Jin……”她开口刚说了一个“Jin”字,就发现原来今苏羽的唇离她也是如此之近,她只要一开口就能触到他温暖的嘴唇。
她继而沉默,让人不辨她刚才想说的那个名字到底是“今苏羽”还是“金聿。”
今苏羽的表情有些惊喜,她这次没有推开他。
“慕影,你醒了……”他的右手从她的手上放开,和他的左手一起抚上她柔然的脸颊,紫眸中透出无法掩藏的欢喜。
看着他这样的表情,郁慕影的心蓦然一软,又想到什么似的,眼中温热的液体就这样滚落在男人漂亮的手背上。
“为什么……”郁慕影含着泪口齿不清地问了这样莫名其妙的一句。
今苏羽原本欣喜的表情在她流泪的那一刹那黯淡下去,他的唇贴近她的脸,轻柔地吻去她脸上的泪水。
“为什么?慕影,哪来的这么多为什么?为什么是我不是金聿?到现在你还不明白吗?”他吻着她的眼,低沉的声音优雅而魅惑,“他不要你了。”
这是一种暗示,在人最脆弱的时候最有用的暗示。
“孩子……”她伸手去摸自己的小腹。
没有了……她的孩子,她和金聿的孩子……
她甚至连她自己有了这个孩子都不知道!
他瞒她瞒得太好了!
“慕影!”他伸手急急拂去她眼中更多的泪水,“孩子……孩子……”
他言语梗塞,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墨沧玦跟他说,照郁慕影的身体情况看,就算醒过来,也可能会落下病根。而且,孩子……也不一定会有。
可是,这样的话,他要怎么跟她说?
“孩子……以后会有的!”他微微瞥开眼,不去看郁慕影的眼,语气却是不可置疑的坚定。
“算了……和他在一起,好像从头开始就是我一个人的强求……”郁慕影闭上眼睛,眼中的泪还是止不住地流。
心里好像被人生生剜下一道口子,亲眼看着它化脓淤血,但却始终结不了疤。
她想起那一晚她摔到时金聿的话,他说:“阿郁……孩子,没了也好……”
呵,好一句没了也好……也是,这个孩子从始至终她都不曾知道,只是她这个做母亲保不住他,而他的父亲又不要他,未免太过悲凉了。
也就是在一年多前,她是多么希望能拥有她和金聿的孩子,可是现在却是他们害得这个孩子不能出世,也许,打从一开始,金聿就没有想要这个孩子的打算!
可是和他在一起,她真的有过他是深爱着她的错觉。
她原以为这么多年的等待是值得的,他终是值得她等了这么些年的,可是,她不能容忍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骗她!
先是罗伶和Alice的事,现在又是这个孩子的事,他究竟瞒了她多少?
她不敢去猜测,也不想去猜测。
这些天,金聿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像是钉子一般牢牢封住了她的心、她的脉、她的血肉,乃至她的整个人!
她拿什么去信他、去爱他?
他是罪人,他是凶手!郁慕影心里有个声音这样歇斯底里地喊着!
凭什么?他凭什么不要这个孩子?他凭什么不告诉她她怀了这个孩子?
她忽然就想起来,那些天金聿对她的饮食特别注意,她倏地睁开溢满泪水的眸子,眼中闪过不可置信的光芒,那些药……那些药!
该是早就计划好了的吧……她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唇边勾起无力的笑,“今苏羽,你说,我是不是特别地傻?”
“慕影……”今苏羽不知如何作答,徘徊在嘴里的始终都只是她的名字。
这样的郁慕影,莫名地就让他慌张起来。
“我当初是真的爱他,可我居然也祈求着他同样也爱我……就像你说的,这怎么可能呢?”
人们常说,一段感情中受伤最大的往往是爱得更多一点的那个,可是,你说她和金聿谁爱对方更多一点呢?
从郁慕影说出那一句话后,她就再没有开过口。
今苏羽对她这种冷漠的态度恐惧起来,他忽然就想到了多年前的自己,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变成原来的他!
他知道那种病的可怕!一个人困在自己的国度出不来,那种无妄的挣扎和彷徨足以使她万劫不复!
“慕影,你爱他没有错。”他心疼地抱着她,不知抱着怎样难耐的心情说出这样的话,“错的都是金聿……你别这样,孩子会有的,你要什么,以后都会有的……”
郁慕影孱弱的双手伸出来握住今苏羽的双肩,她泛着泪光的墨瞳深深望着他,“那我想要一个原来我爱的那个金聿可以吗?”
今苏羽语塞。
郁慕影笑笑,漂亮的脸上又是一副死灰般平静的表情。
根本不可能。
她爱的那个少年再也回不来了。
她当年遇到的那个金聿,早就死了。
那么,这么多年来,郁慕影你爱的是什么,难道真的只是当年所谓的一个幻影?
沉默了好一阵子,今苏羽终于开口:“慕影,我带你走。”
男人的声音极坚定,有着势不可挡的气势。
从一开始他就已经决定了,他要带这个女人走,而他当初做了那么多,为的也就是有一天能和她在一起!
郁慕影听到这话,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已经放开,墨色的眼底静如死水,许久她才开口淡淡道:“好,今苏羽,我跟你走。”
曾经以为我可以不需要回报,曾经以为只要我这样爱着你就好了,只要你还在那里,我以为我就可以不顾一切。
可是为什么我害怕了呢。我害怕你抱着别的女人,害怕从你嘴里吐出的无所谓的字眼,害怕再面对你时内心的煎熬聿困顿。
你看,除了离开你,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更好的方法来解决这件事。
我想成为站在你身边的那个人,想成为和你携手走过一辈子的人。
可是,直到现在,我才觉得我离你好远好远。
或许,这辈子,从一开始,我遇见你,就是个错误。
巫宁,白家古朴却不失雅静的白家庭院里坐着两个人,他们面前的石桌上泡着一壶茶,九月下旬的天气算不得炎热,偶尔还会有一阵凉风吹来。
“这是云塬那边我派人刚去取的茶叶,严少不妨尝尝。”说话的男子声音清邪俊雅,一张绝世的面容叫人移不开眼,做眉眼处长长的水红色眼线勾勒出一双凤眸妖魅逼人。
“汿少好雅兴。”严清俊朗的脸上显出一丝笑意,端起一边白汿递给他的茶杯,浅酌起来。
坐在他对面的白汿也不动声色,兀自拿起紫砂托盘中的另一只杯子对着里面的茶饮了起来。
“茶,是好茶,只可惜……我不是擅于品茶之人。”严清这番话中自由深意。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严少,你觉得呢?”
“只怕汿少这众乐乐未免太多了些……”严清放下茶杯,意味深长地看了白汿一眼。
要不是因为白汿这张脸,他又何必跟他废话!
“原来严少已经知道了。”白汿平静地笑笑,妖美的面容上却不见一丝慌张。
“汿少难道不应该给我一个交代?”
“联合邡轩只是一个计策,是必要之计。”白汿的声音平淡,就好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一样。
“你把我们的计划都告诉他了?”严清挑眉,神情严肃。
“没有,他所知道的只是其中的一部分。”
“你可别忘了他和今苏羽曾经是生死之交!”严清睨他,言语中有些不满的意思。
“但我也知道三年前他们之间的事,在邡轩那男人的心里,有什么能比过家族荣耀?纵是在牺牲一个今苏羽,他恐怕也不会皱一下眉头。”兄弟?生死之交那种东西他邡轩会在乎?
“邡轩的手段可不会比金聿光明正大到哪里去……就连玄玖澈也是在这男人身上吃过大亏的!”
“我不会……”白汿勾唇邪魅一笑,“严少大可放心,你我的最终目的都是一样的,只要能弄垮金聿,我们又何必在乎那么多呢?”
“汿少还真是看得开。”严清手中的紫砂茶杯已经放下,他不屑地看了看茶杯中漂着的茶叶,精明一笑,“看来,邡轩倒是比我会品茶。”
这么快就找到同盟了……白汿这个男人倒也是不能小看的。
“听说最近凌垣翟去尚海了,你可别在他那儿留下什么把柄。”严清话锋一转。
“就算被他看到了又如何?”白汿不屑地笑笑,绝美的面容上却看不出丝毫情绪,“他倒是要认得我现在这张脸。”
修长的手指拂过自己的脸颊,恍惚中又想起当年那个站在莲花池前朝他回眸一笑的女子。
当真是风华绝代。
所以说啊,他这张脸现在可是偷来的。
严清不言语,心里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尚海现在那边怎么样?”白汿继续问道。
“你的好计策,金聿他快完了。”严清顿一下,满意地说着,“本来玺爵经过你上次的计谋就快不行了,现在一出郁慕影的事,我倒要看看,金聿他有多大的本事能应付过来!”
“不够,这远远不够……”白汿喃喃地说着,眼底却是一片冰凉。
他怎么能让金聿就这么轻松地完了?
想起当年今瑷为他们痛苦的样子,他的心底就涌现出一股不甘和恨意。
凭什么?凭什么今瑷得不到的,他金聿就能全部得到?
这辈子,今瑷的不到的,他金聿也休想得到!
“你的意思是?”
“你不是想要玺爵吗?严少,我这次就把它送到你手上,怎么样?”不过,但愿你有那个命享!
严清一阵疑惑,“你要做什么?”
“你不必管我怎么做,你只要握住现在在你手上的玺爵那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就好了。”他总有法子叫玺爵在金聿的手上丢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