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其实我……。”
“叫我信即可！”
吐到嘴边的话突然卡在喉底，喉部的不适让我止不住的咳嗽着，“大将军……。”捂着嘴艰难的看着案前依旧面不改色的男子。
“将军，你刚刚说什么？”我勉强停了咳嗽，不解问。
韩信终于从作战图中抬起头，翘起双眸，薄唇吐出：“信，叫我信！”
信？多么亲密的名字，我望着他，刻意疏远，低下头道：“将军，你开玩笑吧，我是……。”
“以前以为你是男的，我便不甚在意，如今，你——”他起身，高大的身材在帐篷里显出极大的存在感，“是女的，信如何还能当那些事不曾存在！”
“那些事？”我皱眉，有些不解，“是什么事？”
韩信垂下眼，长长的睫毛在鼻根处投下浓浓的阴影，不像一方霸道的将军，反而像个羞涩的大男孩一般，低声道：“还记得在楚营……。”
楚营？是第二次刚刚穿越时被带去的地方，我恍然大悟，那时，自己被当做美丽少年受到有些楚兵的骚扰，为了避免骚扰，总是跑到他的帐内和他挤在一起，难道他是因为这个关系吗？
是这样吗，我翘眼看他，不妨他正抬起眼看我，四目相对，我猛的一惊，难道真的是因为这件事！
“可是……。”
“那日在湖亭之中，那个立在信武侯边上的那个人，便是你罢”
湖亭，果然那****也看到我了，我低下头，沉默的点点头，却错过他眼中陡然发出的色彩。
“将军……。”看着他，突然有些无力：“可是我们什么也没干，而且中间还隔了条被子，你还记得吗？”
“为何要掩埋自己的性别”韩信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反而问了个问题。
“……我”
“是因为好玩还是……。”
“将军你误会了，其实我是……。”我深吸口气，“汉王将我赐给了信武侯……。”
他蓦然沉默下来，眼神黯淡了些，垂下目光，静静的注视着案上那张被他看了无数遍的作战图，虽是看着，目光却是不知飘向何方。
“大将军”我轻声试探。
“算了”
“什么？”我抬头，完全没有从他跳跃性的思维中回神。
韩信，他竟是要为那些事负责吗？我站在帐中，有些复杂。
长时间的沉默，帐内昏黄的烛火笔直的竖着，偶尔冒出的火星噼噼啵啵的分外响亮。我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得继续沉默的望着他。
“那****换回女装……。”他突然出声，我静静听着，他的脸半隐在黑暗中，嘴角微翘，带着让人恍惚的羞涩，“很美！”
“大将军……。”
“我明天带你去进城，你可以出去了！”
“什么”我还没从他反应中改变过来，再回神，他已经伏回案上，冰冷的脸，公事公办的语气。
“大……。”我还想说些什么，看到他的样子，收回到了嘴边的话，点点头，转身离去。
却没留意掀开帘幕离去的那一刻，他一双抬起双眸，带着难解的色彩。
第二日一早
“公子”
听到帐外有人喊，我掀开帐帘，但见一个中年男子站在帐外，腰上别着一把长剑，身着盔甲，正面无表情的望着我。
“你是……。”
“杜公子？”
“是，你……。”
“大将军临时有事，将军特命我送公子进城！”
韩信临时有事？我扫了眼远处的中军帐，转头望着那男子，点头道：“有劳了，我去拿行李！”
“嗯，公子拿了行李，直接到帐门口，我在帐门口等候”
我点头，转身回了军帐。拿了行李出门，到了帐门口，一路上但见一排排，一列列的士兵训练有素的走过，一直到了帐门口都没看到韩信的身影。
“杜公子”
我抬头看，那男子已牵了两匹马过来。
“接着”
马缰在空中甩了个优美的弧度，稳稳的落到我举起的手中，略显粗糙的感觉摩搓着我的手心，硬硬的，带着一股阳刚的气息。
“上马！”
那将领依旧没有多话，只是冷硬的说着，就好似平时作战时简单的下着指令。
我依着他的话，将行李挂在马鞍上，手扶着马鞍抬头问：“将军，可有马凳？”
那将军似乎有些诧异，那表情极其鄙视道：“大丈夫行军打仗要的就是顶天立地，区区马匹，你一个男子难道还需要像个娘们似的用马凳上下！”
我有些无奈，看着眼前这匹太过高大的马匹，微叹口气，手撑着马鞍，正准备撑跳上去。
突然身体猛的腾空，我惊呼一声，人已经稳稳的坐在马上，一回头，诧异：“韩信，你……。”
“大胆，敢直呼大将军名讳！”
韩信轻抬手，那男子住了嘴，韩信道：“终于肯叫我的名字了吗？”
我蓦然无语，沉默的望着他，他看了眼那男子，男子很识趣的呼着马跑远了些。
我默然不动的坐着，从上往下俯视他，他垂下眼，轻轻摸着我身下的马匹，第一次用低柔的嗓音道：“进了这个城门，从此以后你便是信武侯夫人了……。”
“韩信……。”
我有些不安的低唤，他恍若没有听见一般，继续道：“自从知道你是……女的，我每日……。”他嗓音暗哑，有些羞涩笑起来，“都想象着你的样子，想象你穿着女装的样子，我宁愿你一直是那个喜欢躲到我帐中的烦人小兵，我宁愿我从来不知道你——杜若是个女人！”
“韩信……对不起，我……。”
对不起，彭城之战马上开始，张良他还在城内，我……也许我早些遇见你，一切都会变的不同，可是什么都可以改变，唯一改变不了的就是——生活！
“阿若”他缓缓抬起眼，我有些不安的俯视着他，笑容慢慢隐没在嘴角，他全身冰冷道，“去吧，从此你与我韩信再无干系！”
“韩信！”
他抬起头，好似冰雕一般的立在那里，高大，冷漠，那一刻他的眼中褪掉了所有的纯真，漆黑的好似无垠的深海。
“对不起”
我轻声道，他慢慢闭上眼，喉结微微颤动着，沉默的后退了两步，背过身。
看到他的样子，我鼻头突然有些酸酸的，转到前面。抚着马鬃道，“你救过我，我会永远，永远的记得我欠你的，可是——对不起，我必须要去找信武侯，我要去找他，他对我来说——”对着彭城的方向第一次用我自己也想不到的温柔嗓音道“很重要，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他对于我来说意味着什么，韩信，我希望我们永远是朋友！”
略转头，他没有动，好似僵掉一般的站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告辞！”我轻声说，一抖手中的缰绳，马迈开四蹄往前走去，我转头看着，看着他的身影慢慢的拉远，那将领似乎看到了，也驱动马匹赶道韩信身边，态度恭敬的垂下头，不知道韩信和男人说了什么，但见那将领高扬着头，神色肃穆的应了声，然后一踢马肚，追上了我。
我没有看他，依旧看着韩信，他背对着帐幕站着，身后的披风顺着他宽厚的背脊线一直垂到地上，他没有戴头盔，手握着身侧的长剑，一动不动的，好似一块千年的冰块。
从没有想过韩信会对我伸出这样一份情感，一直以来，他对于我来说都好像一个模糊，安全的存在，就好似第一次见他时，他破门而入，立在门口时的感觉，阳光照在他的身后，看不到他的脸，但是那一刻我的内心充满了安全感。
两匹马一前一后静默的往前奔驰，唯有马蹄声扬起清尘，在清晨的阳光下泛着炫目的姿态。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我以为会一直这样下去。
“公子，前面便是彭城！”
我收回思绪，勒住缰绳，抬头看着天空，已经将近午时，四月的春日，太阳已经有了些温度，烘的人热热的。
彭城的城墙已经露出了一部分，巨石垒成的城墙坚硬的立在那里，斑驳的战痕在这个古老的墙体上立下了历史的符号，可以想见这里曾经经历了多少次惊天动地的拼杀，有有多少的骸骨深埋着这座城墙之下，而今即将发生的彭城之战，这次历史著名的惨剧，又该有多少的将士永眠。
“你们是谁？”
正沉思间，突听到一道声音，才发现马儿信步由缰的到了护城河边。
身边的男人拿出腰上的牌道：“韩大将军手下校尉高陵！”
“自己人，放下吊桥！”
城门上的人喊了声，木桥渐渐放了下来，巨大的城门破开了一条缝，渐渐的门缝越来越大，越来越宽。
砰的一声，吊桥放到了我的马前，我拉起马缰步了上去，进了城，彭城内的百姓像往常一般的生活着，任何东西都似乎影响不到他们的生活。
那男子将我送到信武侯居住的地方，便回去了。站在门前，看着这个幽静的府邸，一切都远去了，心底突然变的异常的宁静。
张良——便在府邸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