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醒来,我在一间普通的屋舍里,腰腹间裹着一层厚厚的纱布,刚起身,一位大娘就走了进来,看到坐起身的我,赶紧将药碗放到案几边,过来扶住我道:“小伙子,你怎么起来了,虽然没有伤到要害,但也伤的不轻呀!”
她叫我小伙子,那我的性别应该没有暴露吧!我扫了一眼四周,虚弱道:“大娘,我怎么在这里?”
大娘笑道:“是公子将你放在这里的,你满身是血的被背进来,吓了我一大跳呢!”
我道:“背我来的是那个公子吗?”
大娘意味不明的笑着,起身扶着我的背,往我背后塞了条被子,慢慢的将我靠在被上。
我着急抓着她的手:“大娘!”
大娘笑道:“我还从没有见过公子背过谁呢,当然你也不例外了,公子身份高贵怎么可能亲自去背什么人,虽然他现在家族没落……。”
最后我没有听清楚,只是看着大娘,大娘恍然回神,摇了摇头,有些伤感道:“没事没事,人老了,就喜欢唠叨,来,喝药,药都凉了!”
说着她端来案上的药碗,递到我眼前,我接过,将药碗递到嘴边又放下。
“怎么了?小伙子,是嫌药苦吗?”
我摇摇头,翘眼道:“大娘,他们呢?”
大娘好似没有听到一般,转过身,边走便轻声呢喃:“药苦对不对,大娘呀去给你那几颗蜜枣子来,啊!”
我赶紧道:“大娘,不……。”不字刚出生,只觉得扯到了腰部的伤处,忙按住伤处,无奈的看着大娘开了门,走了出去,又合上了门!
我收回目光,低头看,药碗中,褐色的药微微泛着涟漪,倒影着我迷茫的脸,我微微的苦笑,将药端到嘴边,轻轻含了一口,真的够苦!我果然只适合吃现代的药丸,一口水就可以搞定!
将药碗放回案上,坐在床上,不远处的案上,一灯如豆,在木窗棂上微微晃动着,青铜油灯边是一个青铜兽纹香炉,雕透的盖上,袅袅的青烟一丝丝的婀娜而出,我没由来盯着案上香炉出神!
正在这时候,门咿呀一声开了,我抬头,大娘仅着丝履,提踞慢慢的走了进来,朱红色的曲裾,简单的发髻上一个荆钗修饰,看到我的表情,大娘笑道:“看你样子,等急了吧,给,蜜饯,吃一颗吧!”
我顺从的接了过去,塞进嘴里,只觉得甜腻的感觉瞬间充斥口鼻。
“你这孩子,怎么药都没喝呢?”大娘俯身端起药,探了探,见还有余温才递过来道,“快喝了,不喝,伤怎么会好,这可是公子亲自开的药方呢!”
“公子?”
大娘把我的沉默看成了感激,笑眯眯道:“公子很少亲自替人看病的,你啊,也算是有造化了!”
我惊愕:“他亲自替我看病?”
大娘拿汤匙搅了搅药道:“嗯,说是不需要别人帮忙!”
我双眼抽搐,比划着道:“那有没有脱了,脱了……。”
大娘笑道:“脱了什么?”
我脸一红,诺诺道:“脱了我的衣服!”
大娘疑惑:“脱了你的衣服?公子脱你衣服干什么,伤在这里顶多掀起一点衣角!”
我庆幸道:“当真!”
大娘舀了一口药,将汤匙递到我嘴边道:“谁知道公子怎么治的,来,张嘴,喝药了啊!”
我郁燥不已,好不容易喝了药,又吃了两颗蜜饯,才在大娘的关照下躺会被窝补眠,可是我怎么可能睡着啊!那个韩复到底有没有发现我的女儿之身呐!
就这样在大娘的屋舍中休养了将近一个月,转眼是一个月之后,已是初冬时节了,天气渐渐冷了,清晨的茅草屋檐下时不时会看到垂挂下来的冰凌,站在木长廊上看,时不时有缩着手扛着耒耜,冷得瑟瑟发抖的村民从篱笆前走过,笑着和大娘打着招呼。
这一日,我穿着厚厚的夹袄短打深衣,背着背包从屋内走了出来,大娘正在拿着耙在晒豆子,一抬头,看到正在廊下穿履的我,唤道:“小伙子,怎么背着包呢?”
我回身道:“大娘,我还有些事要走了,非常感谢你收留我,也替我谢谢你家公子吧!”
大娘放下耙,拿起旁边的布随手擦了擦,走过来道:“怎么要走了呢?伤好全了?”
我动了动,笑道:“多亏了大娘的细心照顾,都好了!”
大娘怀疑:“果真?”
我笑道:“果真!”说着,还跳了跳,转了个圈,表示自己是真好了!
大娘忙拉住我道:“好了好了,别跳了,当心伤口又裂开,要不吃了饭再走!”
我摇头:“不了,我还有些事,要先走了,大娘,谢谢你!”
大娘道:“这孩子,谢什么,既然有事大娘就不留你了,东西都带上了?别落下了,记得回来看大娘啊!”
我应了一声,走出了院门,大娘也跟着出来了,一直送我到了院门外。
我回身道:“大娘,不用送了,快回去吧!”
大娘笑着应了,我挥了挥手,转身离开,走出很远了,回头依旧可以看见大娘站在院门外挥着手,不知怎么的突然有些伤感!心里没由来的就想到了妈妈,不知道两千年后的妈妈又在干什么呢?
进了城,城里的风波似乎静了,墙上悬赏的帛布也有些发白了。到城里已是晚上了,在客栈中住了一宿,第二天起来,依旧是绕着咸阳宫观察,咸阳宫比月前又戒严了许多,在城中走累了,随意找了个店舍歇脚,点了碗热热的面食,还未开始吃,就听到舍中其他人的谈论。
一白色粗布的男子道:“听说陛下出事了”
“真的假的,这可不能乱说!”灰衣男子扭过头。
“真的,这是陛下第三次巡游,今儿个在往东走的时候路过黄河边上一个小地方时出现了一群刺客”
“一群刺客,那后来呢?”听的人显然等不及了,赶忙放下竹筷道。那穿白色粗布的男子得意:“我一个亲戚就是跟着陛下身边的卫军,据说这一仗大的异常激烈,不过不知道陛下怎么样了,也不知道刺客有没有得手!”
秦王被刺,第三次巡游!?我扒了口面,暗自思量,秦始皇巡游被刺杀?谁干的,不过第三次巡游这个词总觉得在哪听过!!可是到底在哪里呢?
我又稀里哗啦的扒了几口面,继续听他们说话。
“……上次刺杀陛下的壮士被腰斩于市”
“那悬挂在城楼上的头又是谁?”
“好像是六国的余孽”
“六国?”
“那这次刺杀的又是……。”
众人沉默,然后压低声音继续。依稀可以听到第三次巡游的字眼。
第三次巡游?!第三次巡游!突然吃面的手顿住,我说怎么这么耳熟,第三次巡游,不就是张良刺秦的时间吗?
天哪,我用衣袖擦了擦满嘴汤汁的嘴,嚼着嘴里的面条,放下筷子暗忖,我怎么赶这么个时间段来了。
这下可热闹了!张良耶!汉初三杰之一的谋圣张良!我起身:“老板,结账”。
“哎,客官,六株”,老板热情的声音传来
我在桌下扔下一个半两钱,背起背包匆匆忙忙跑了出去。
突然,一骑士兵快速的奔过大街,才朝咸阳宫飞骑而去。我赶忙刹住身子,等那马过了才跑过街道,才刚走到街边,又有一骑士兵从城外飞骑而来,直奔咸阳宫而去。咸阳的百姓们开始议论纷纷,谣言在这个宏伟的城市中仿佛瘟疫一般的传开了。我忙拉住一个路人问:“到底怎么了?”
那路人道:“你不知道,据说秦王被刺杀了”。
“真的,那大秦可要翻天了”另一人插入道。
“可不是,那些个帝国的大臣们都被禁足了呢,看来秦王凶多吉少了。”
“是啊,大秦要翻天了,听说殿下被刺杀了,可能死了,没准明儿个就换皇帝了”。
我惊诧回头:“死了?你说秦始皇?”
历史上秦始皇好像没有这么早死的。怎么回事,只不过受伤一个月,怎么变了那么多,我继续轻声问:“怎么会?”
那几人突然都停了嘴,我转头看去,只见一列秦兵穿着铠甲,手握着戈,迈着整齐的步子从咸阳宫的方向跑了出来,每一位士兵手上都拿着一张帛布往墙上贴。
人群很快就集结到告示前,我起身,走到告示前,还没等挤进去,只听到有几个识字的人轻声念道:“……捉拿惊驾盗贼,一人伏法,枭首示众,另有一人匿亡,今令天下大索十日,凡知情举报者赏金千两……。”
一听到这么多的赏钱,众人一时议论纷纷,七嘴八舌的说着。
我奋力的挤进去,告示的左边贴着一张人物的肖像,我一抬头,立马被画上的一个男子的画像震住了。
画上的男子,满面胡须,厚厚的嘴唇被胡须挡住,虎目阔脸,那豪迈的气概仿佛也能从纸张中透出来。
他正是那个月前和少年在一起驾车汉子。他竟然是刺客吗?那也就是说韩复也是刺杀秦始皇刺客,至少是这个大汉的帮凶,不对,说不定,他才是主谋。
在那个时代,秦始皇被刺杀的事情几乎是每年都会发生,六国遗贵人人想要刺杀秦始皇,从史籍中我们不难看出上到荆轲,高渐离,下到后来的张良,再加上没有被史籍记载的,刺杀行动可谓是前赴后继,轰轰烈烈。
看着这个画像,我暗想:也许韩复是六国里的某个落难的公子吧!
秦国尚黑,虽说他穿着一身百姓的服色,但是从他的气度依旧可以看出他并不是一个普通的百姓。
即使如此,我仍是震惊,自己在这个时代碰到的第一个人竟是个刺客。看着这个大汉的画像,我愣愣的,只听得旁边有人道:“可怜一代豪杰……。”
“嘘,你不想活命了?”
那人立马噤声。这人虽噤声,立马又有人低声道:“听说是跑了一个人,据说身量比他小才能侥幸逃脱……。”
有人一听低笑:“身量小,就能逃脱,那你身量也小,你去试试,按我说必是一个智者”。
“我听说他是个六国的……。”一个大胡子挤进来道。六国的?我支起耳朵听。
一个灰衣戴斗笠的男子道:“选在阳武县博浪沙作为刺杀地,看的出来也是个能思进退的人”。
博浪沙!我心里一惊,仿佛有什么呼之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