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听说妹妹当时便被吓昏了。哥哥却咬着牙跑了好几里路找到了村长那里。”陈妈说着又叹了口气。
“那后来呢？”
“后来我们老太爷就收留了那对兄妹，只是妹妹留下了哥哥却不见了踪影。我们老太爷和戚家的关系不错，所以收养朋友的孩子也很平常。只是……”
“只是什么？”
陈妈说到这里却似乎是不愿意说下去了。
“戚小姐和邵老爷相处得很融洽吧！”凌夜突然说。
陈妈颤了一下，没有回答。
“那那位戚小姐现在在哪儿？”
“死了。”陈妈这回倒是回答得很干脆。
辛苑却像是被什么魇住，失神地默念着“死了……死了……”这两个字在此刻仿佛一方巨石，压得她透不过气来。
她死了，那个和自己有着八分相似容颜的女孩，死了。
“小苑，我们出去走走吧！”凌夜的话在耳边响起。
辛苑几乎没有思考便站起了身。这个地方，或者这个挂着红裙女孩画像的地方，她一刻也不想待下去。
走出了邵家宅子几百米，辛苑和凌夜谁都没有说话，似乎都在等待着对方先开口。许久，辛苑缓缓道：“她会不会和我有着什么关系？”她和她长得太像了，简直如同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同样纯真的笑容，同样精致的面庞还有同样让人心生怜悯的感觉。不管是情感还是理智都无法说服她这仅仅只是个巧合。难怪陈妈的女儿见到她会如此害怕，难怪陈妈一直找借口不让她看到那幅画。原来画上的人竟是长得这般模样，而这个人竟然就是她一直想要知道的戚小蝶。
凌夜沉默良久，低声说：“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谁？”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跟着凌夜走进了另一条巷子，七拐八拐的穿过一排关门歇业的茶楼饰品店，他们最终在一件低矮的小楼前停了下来。矮楼也是典型的民国式样，只是和旁边的其他小楼比起来显得更为朴素或者说更为古旧，像是经历了数百年的风风雨雨。
咚咚咚……
凌夜敲了敲门，很快，掉色的木门便拉开了一条缝。
“许伯伯，我把她带来了。”凌夜对着门缝里若隐若现的人影恭敬地鞠了一躬。
只听见“嘎吱”一声，门开了一个足矣一人进入的缝。凌夜没等辛苑回过神来便拉起她走进了那片黑暗之中。
“啪”……
只听头顶的老式白炽灯发出一声脆响，整个房间便亮了起来。橙色的光线中，一个身材佝偻头发花白的老人静静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一尊放得有些年月了的木雕。
老人透过小圆眼镜看向这两个年轻人，当目光落在辛苑脸上时，他的脸颊明显抽搐了一下。他张了张口，却没发出声音，只是突然毫无征兆地剧烈咳嗽起来。
凌夜见状连忙走上前去，一边拍着老人骨瘦如柴的背一边示意让辛苑把桌子上的水杯端过来。
这个老爷爷是谁？还有凌夜为什么带自己来找他？辛苑将水杯递给凌夜，心中充满疑惑。
好一会儿，老人似乎缓过劲来，他一边喘着气，一边缓缓抬起头。当他的目光触到辛苑脸庞时，死灰般的眼睛里突然闪过一丝诧异。那目光忽而惊诧忽而悲凉忽而感叹，许久，老人终于垂下头，低低叹了句：“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啊！”
辛苑疑惑地问了句：“老爷爷，您……认识我？”
老人苦笑了一下，缓缓摇头。
“那您……”
“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许伯伯，也是当年戚家古墓发掘队的组织者之一。”凌夜接着又道：“许伯伯，她就是我之前和您提到过的辛苑。”
“许伯伯您参加过三十年前的那次考古？”辛苑再次瞪大眼睛。
老人点点头，眼神又恢复了之前死灰般的平静。
“可是那次考古不是……”
“整个考古队只有我和另一个年轻队员活了下来。”老人似乎明白辛苑的意思，用嘶哑的声音接话道。
辛苑一听，脸上的表情更为惊讶。
“那三十年前的那次考古行动……”
老人点了点头。
“不会真的有诅咒吧！可既然是诅咒，为什么您会没有……”
“诅咒？”老人略带苦笑的看着她，说：“你也以为那是所谓的诅咒？”
听了这话，辛苑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听老人的语气，难道他想说三十年前的考古队惨案根本不是戚家古墓里那个戚夫人的怨念带来的诅咒？
这个时候，凌夜突然对老人说：“许伯伯，有什么话您就说吧，我想，您已经知道小苑是谁了。”
老人再次点点头。
一头雾水的辛苑感觉自己越来越糊涂，瞬间有种脑细胞不够用的感觉。
“等等，你们在说什么？什么知道我是谁了？我是小苑啊，还能是谁？还有，许伯伯才认识我，能知道我什么？”辛苑说。
面对辛苑一连串的问题，老人似乎一时没能反应过来，只是又喝了口茶才缓缓说道：“孩子，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听完后你自然能明白一切。”
待辛苑和凌夜坐下，老人才缓缓打开了话匣子。
“三十年前，我作为G省的考古学专家，因为与戚峰也就是戚小蝶父亲的一次偶遇，得知这清平镇原来有一座明朝时的古墓而他正好是这墓中主人的后人。原本我以为这只是一句玩笑话，可当他拿出一张标注明确的藏宝图时，我便打消了所有怀疑。作为一个考古工作者，像这样明确知晓古墓位置的事还是第一次碰到。当时戚峰跟我说，要先带我去古墓的位置看看。我当时一口答应下来，觉得亲自确定位置后再带队过来也不错。可谁知道……”老人说到这里，叹了口气。
“怎么了？”辛苑问。
“我们约好在清平镇郊外的小树林口碰头，可是等我赶到时，却一直没有看到戚峰出现。我等了他一夜，直到第二天回到招待所才知道他和他的妻子吊死在了自己的家里。”
“他们一定是被人杀死的。”辛苑说。
“我当时也是这么觉得，可警方却说他们是自杀。当夜他明明约了我在树林口见面，就算他想不开也会先赴约再自杀。我和戚峰虽然才认识不到一周，但他为人正直，绝不会是轻易爽约之人。”
“那后来呢？戚峰死了你又是怎么找到戚家古墓的呢？”
“戚峰虽然没有将古墓的藏宝图给我，但是我却记住了古墓的位置。于是我便带队开始了发掘工作，谁知那座墓里却并没有发现多少随葬品，连墓主人的棺椁都没有找到。”老人说。
“会不会是被盗墓贼抢先了？”
“不会，我们并没有发现盗洞。”
“那会不会是你当年记错了位置，毕竟你是凭着印象找的。”
“那座墓中也并非是一无所有，起码我们找到了有墓主生平的石碑还有少量的铜质器物。据说那个戚家自古都是制作铜器的世家，制作铜质饰物的技艺精湛，那些铜质器物都做工精细，对于我们来说也有很重要的考古价值。”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推测，那座古墓只是一个虚塚，真正的戚家古墓一定另有所在。可惜我花了近三十年时间也没能找到那座古墓。”
“许伯伯，您讲了半天，这戚家古墓的诅咒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正要说呢！”老人喝了口水，苦笑了一声：“所谓的诅咒完全都是他们自己吓唬自己，最初不小心摔下墓道的队长老刘就是个例子。在他摔下去之前不知听谁讲起了戚家古墓有什么诅咒，于是一直心惊胆战。但我不明白他既然一直很害怕却为什么又要半夜一个人去发掘现场察看。老刘死后，队里的队员们开始慌乱起来，接着又有一名队员在发掘过程中不小心摔了一跤，头磕在石碑上，当场死亡。之后的情况你们应该也听说过了，一些队员当场被吓疯了，一些则是死于当时在清平镇流行的瘟疫。”
“听说有对夫妇，丈夫杀了妻子然后自杀了。”辛苑小声说。
“那是小张夫妇，他们也是被吓疯了的。可怜他们刚出生的女儿，还那么小就成了孤儿。我本来想收养那孩子的，可最后活下来的另一个人小吕却说他来收养。当时他家境却是比我殷实的多，所以我也没有和他争，也不知道他们现在过得怎么样了。”
“小吕？”
“哦，他是考古队招的新队员，我记得他好像一直对怪力乱神的事很感兴趣。”许伯伯说。
“您……还记得他的名字吗？”辛苑不自觉地问。
“好像是叫吕梁还是叫吕亮。”
“什么？”辛苑再一次有一种被什么东西狠狠砸在脑袋上的感觉。
吕梁？竟然叫吕梁？不知道为什么，辛苑瞬间觉得那个小吕不是别人就是那个长得如同干瘦木乃伊般的古董商。如果真的是他，那也能解释为什么他会对戚家古墓如此执着了。
想着想着，辛苑突然一抬头，疑惑地问：“那这一切与挂在邵家老宅的画像有什么关系？您还是没有告诉我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了小苑的话，老人慢悠悠地喝了口茶，道：“别急，故事还没讲完呢！”
“不是已经结束了吗？”辛苑疑惑地问。
“戚峰夫妇死后第二天，我们考古队就接到了一个姓邵的大家族的资助开始了发掘工作。他就是邵云殊的父亲也是戚峰的好友。”老人说，“可是他在好友死后不是立即帮好友好好办后事而是让我们考古队立刻开始发掘。我对古墓位置不是很确定但他却似乎比我更清楚那个位置。”说到这里，老人叹了口气，似乎又想起了故去老友的面容。
“您的意思是……您怀疑是邵老太爷杀死了戚峰夫妇？”
“我不知道。”老人的目光突然间迷离起来。那种意味不明的神色让辛苑觉得有些捉摸不透。她感觉老人很怀疑是邵老太爷杀死了戚峰夫妇但他似乎自己又不想怀疑。
“如果怀疑的话您为什么不把这个情况告诉警方呢？说不定……”
“那个年代，你认为这么做有意义吗？”
“可是……”
“我要说的就这么多。”老人说罢便沉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