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起身子,慢慢走到窗边,直直的看着窗外,右手不停的敲打窗棂,幽幽说道:“我总觉得小格格的死不简单,只是皇上沉浸在丧女的悲痛中,无心调查,可我却不能让她枉死。如今她的乳母已经死了,按宫里的规矩会被送到西郊化人所,我想请你暗暗嘱咐那里的人,暂时将她们的尸体放在旁边的义庄,等我验看过尸体后在火化。”
“这个不是问题。”胤祥毫不犹豫的一口答应下来,随后走到我身边,握住我的肩膀:“不论你要我做什么,我都可以答应你。只是一件,你不要再伤心了。看到你忧愁伤心的模样,我好心疼。”
我看着胤祥,点点头,依偎在他怀里,感受着他的安慰和疼惜。
因为小格格的骤然离世,康熙异常伤心,当晚彻夜未眠,我心中放心不下,便留下来陪在他身边。看得出,他是真的很伤心。整个晚上康熙都没有说话,只是抓着小格格抓周时握在手里的珍珠手串发呆。
次日一早,我收拾停当后,就让锡兰去朝房请胤祥。没过多久,胤祥来了,似乎刚发过脾气,脸上的怒气还没有褪去。
我忙迎上去,关切道:“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朝上出什么事了?”
胤祥看着我,语气沉闷道:“今早西郊传来消息,昨晚义庄突起大火,小格格乳母的尸体,包括守夜的两个人,全都烧成了焦炭。”
“什么?”我不可思议的看着胤祥,万万想不到竟会发生这种事,还不等我将焦灼的情绪压下,守候在外的锡兰慌慌张张的跑到我面前,急切的说道:“格格,出事了。宁妃娘娘不知道打哪听说了小格格的事,从冷宫冲了出来,在御花园撞倒了和妃,导致和妃娘娘小产,现在已经被侍卫抓了起来,皇上下旨杖毙!”
锡兰的声音越来越低,我的心情也越来越沉重,当听到舒宁被康熙下旨杖毙时,便再也忍受不住,丢下胤祥,疯了般的跑了出去。
我上气不接下气的跑到了通往宫外的长街上,刚好看见侍卫拖着已死的舒宁向外走,只见她发丝凌乱,蓝色的旗袍早已被鲜血染红,泪水情不自禁的流了下来。
“轰隆隆!”天空响起一阵闷雷,倾盆的大雨哗啦啦的洒向大地,雨水和泪水混合在一起。
我慢慢的向前走着,脑海中不停的浮现出舒宁刚入宫的样子,那时的她,容颜倾城,神情高傲,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可现在呢?被人像牲畜一样拖着走,哪里还有昔日的风光!这就是宫廷!这就是紫禁城!心,如同坠入冰窖,身上也一阵阵的发寒!也许是雨水打湿了视线,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模糊……
黑漆漆的,到处都黑漆漆的,我的世界陷入了一片黑暗。
“月儿,你醒醒,醒醒啊!”耳边传来胤祥急切的呼唤。
我想张嘴告诉他,不用担心,我没事,确发现嘴巴好像不受大脑控制了,不管怎么努力就是张不开。
“十三爷!十三爷你怎么了?”
“不用担心,十三爷只是一时急痛攻心,略微休息休息就会醒过来的。”
耳边乱糟糟的,是胤祥出事了吗?他怎么了?心里好担心,想要睁开眼睛看看他,确发现根本做不到,突然,大脑一阵眩晕,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时昏时醒,嘴里不时地被灌进苦涩的药液,耳边不停的传来各种声音。
这一日,半昏半醒间,又感觉到有人往我嘴里灌东西,与以往不同的,这次嘴里没有感到丝毫苦涩,反而有一丝的甘甜,药液顺着咽喉流进身体,顿觉遍体生凉,神识似乎也清楚了许多。
“陈大哥,这样做会伤了元气的!”语气有些急切。
墨轩,我听得出,这是墨轩的声音,他在叫陈大哥?会是玉峰吗?他要做什么?
隐隐感觉被人扶了起来,没过多久,就感到一股热气从后背进入,瞬间传遍全身,随着热气的流入,胸口沉闷额感觉减轻不少。
“陈大哥,快收手,在这样下去,你会被真气反噬,到时五脏六腑就会受损!”墨轩的语气越来越急切。
“噗!”的一声,我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顺着我的脖颈滑了下去。
“陈大哥!你怎么样?你不要紧吧!”
墨轩的声音里充满了惊惧,我的心也开始慌起来,难道是玉峰出事了?不,不行,我不能让他受到伤害,我已经欠他太多,太多了,不能再让他为了我受苦了。
我拼尽全力,终于微微睁开了双眼,隐隐约约间看到陈玉峰站在我面前,嘴角还挂着血珠。
“玉峰,玉峰!”我用虚弱的声音不住的呼唤。
忽然感觉身体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我在,月儿,我在。”
“不要……我……我不要……你有事。”
感觉搂着我的怀抱又紧了紧,陈玉峰在我耳边轻喃道:“放心吧,我不会让自己有事的,为了你,我也不会的。”
玉峰的话,让我感觉心安了不少,迷迷糊糊间又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又不知睡了多久,我缓缓睁开双眼,似乎是中午,阳光有些刺眼,动了动身体,感觉不像前几天那么沉重,扭头看见胤祥坐在床前假寐,看起来是累坏了。
“胤祥,胤祥!”轻轻唤了两声。
胤祥猛的惊醒,看着已经清醒的我,欣喜的两眼含泪,凑到床前紧紧握住我的手:“谢天谢地!月儿,您总算醒了!”
我感到喉咙火烧火燎的,咽了口唾沫,艰难的挤出一个字:“水!”
“哦,水!水!我去给你倒水!”胤祥如梦初醒,快速奔到桌旁,倒了杯水递到我嘴边,伺候我喝下。一连喝了四五杯水,喉咙才觉得好受些。
我起身坐起,胤祥忙将枕头给我垫在身后,好让我能够舒服一些。他自己则坐在床边,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我。
我此时也看着他,整个人瘦了一大圈,眼窝深陷,嘴唇干的裂开了口子,皮肤也黯淡无光,仿佛蒙上了一层灰。
胤祥憔悴的样子让我心疼,伸出手,情不自禁的抚摸着他的脸:“你看你,怎么那么不爱惜自己?”
胤祥起身坐到床头,伸手将我搂进怀里,戏谑的语气中夹杂着不容忽视的欣喜:“你知道的,我一向没有什么自觉性,没有你在我身边监督,自然会变成这个样子。”
我拍了一下他的胳膊,娇嗔道:“你呀!真是该打!”
“呵呵!”胤祥轻笑一声,没有说话,只是双臂加力,将我搂得更紧。
接下来的很长时间,我都猫在府里养病,慕容峰害怕会有变故,坚决留在府中,替我调养身体,而我每天都拿人参燕窝当饭吃,安心静养了半个多月,身体便已经恢复如初了。
这段日子,我心里一直牵挂两件事,一件是小格格的死因,乳母在小格格死的当日就自杀身亡,本身并没有什么异议,可为什么会有人要焚尸灭迹?还有,是谁将小格格的死讯告诉舒宁的?
另外一件就是陈玉峰的事,自从我苏醒后就再也没见过他,如果说我是病中幻觉,那幻觉未免也太真实了吧。
不把这两件事弄清楚,我内心难以平静。可惜胤祥嘴太紧,我一问,他就打哈哈,让我安心静养身体,闲事莫理。至于胤禛那就更别提了,整个人跟锯了嘴的葫芦一样,让他说句话都难,更别说套出消息了。
他们两个我问不出来,只好另寻它策,想办法从他们身边的心腹入手,墨轩便成了我眼中的的第一人选。
这一天,一大早,我就吩咐莲儿去将墨轩找来,自己则躺在软榻上琢摩着一会儿怎么审问他。
过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门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姐,你找我。”说着径自走到桌前坐下,倒了杯茶喝起来。
我睁眼侧身看着墨轩,半个月不见,这小子又黑了些。起身站起,走到墨轩身边坐好,看着他问:“有件事我一直存在心里,希望你跟我说实话,我生病的时候玉峰是不是来过?”
墨轩的神情一顿,随即恢复正常,看着我笑着说:“没有,怎么会呢?你生病时十三爷一直守着你,陈大哥就算想来,也不方便啊!”
“这?”我一时无言,墨轩的话很有道理,胤祥一直在我身边,寸步未离,陈玉峰确实没有机会靠近我,难道那真是我的幻觉?摇摇头,算了,先不管它。话音一转,看着墨轩接着道:“对了,查出来没有,到底是谁告诉舒宁小格格的死讯的?”
墨轩神情有些紧张,用手摸摸鼻子,故意打岔道:“姐,有个怪事我得跟你说一下,昨天……”
“墨轩!”我出声打断,凑近他,眯着眼道:“你少跟我来这套,这招你十三爷在我这已经用了好几次了,早就失灵了,老老实实的告诉我,否则……”
正在这时,锡兰端着药走进来,提醒道:“格格,该喝药了。”
我瞄了锡兰一眼,坐直身子,老神在在道:“你不告诉我,我就不吃药。”
墨轩立刻紧张起来:“这怎么行?慕容先生说,这药你要连喝一个月才能恢复元气,不然落下病根,身体会越来越差的!”
我将头一撇,撅起嘴巴:“我心里有事就会不开心,与其一辈子不开心,到不如死了好!”
“姐,别,千万别!”墨轩站起身来,走到我身边,连声劝阻。我则撇着头,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墨轩叹口气,摇摇头道:“好吧,我怕了你了。”重新转身坐到椅子上,“其实这件事一直不想告诉你,也是怕你不开心,因为这件事与和妃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