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送走了世子清歌,水流觞突然觉得百无聊赖,在神谷山逛了大半日也找不到能提起兴趣的事可做,问了侍卫说是他们的主人还未回来。掌灯时分,水流觞用了晚饭后便一个人在花园里闲逛,正是暮春时分,晚风暖软,再加上周围花木的香气,倒熏染的人也醉了几分。
水流觞坐在一丛开的正艳的月季花旁的石栏上,闭了眼嗅那浓郁的香气,月光减了几分,竟也朦胧了起来,那一层柔和的月色涂染在水流觞的侧脸上,更显出那张小脸的柔和清润来,只看的那亭子里的人一阵呆愣,似是被勾了心神儿,一双好看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月季花旁的那个倩影。
“主人?主人!”一个黑衣侍卫上前轻轻唤他,亭子里那个玄衣男子愣了愣,忙回过神来,敛了敛心神专向那侍卫。
“可都办好了?”九歌问道。
“回主人的话,万无一失,只等主人您发令!”那侍卫答得果断利落,誓在必得。
“哦……”九歌心不知怎的突然颤了一下,眉间蹙起,纤长白皙的手指不自觉的抚上额端,只看的旁边的侍卫心里一沉,暗道不好,一般主人有这样的举动,就说明主人他……在犹豫。
“主人,我们好不容易才有这机会,万不可……”看九歌的神色,侍卫急道。
“你……容我再想想!”九歌皱眉,心底的犹豫更甚。
“主人?!您……这次机会千载难逢,只要杀了世子和世子妃,那将来的皇位和麒麟血玉我们志在必得!主人,您不是一直想解开麒麟血玉的秘密吗?这世子妃就近在咫尺,只要把她……”侍卫急切的小声说道,他们准备了那么久,就等这一刻,绝不允许功亏一篑!
“不!不准伤害她!”九歌眼神一凌,望向远处的水流觞。
“可麒麟血玉?!主人!!”侍卫强力压抑着急怒,手指关节被攥得咯咯作响。
“回去告诉你们宫主,停止一切行动!这里交给我,我自有分寸!”九歌咬牙道。
“主人?!”侍卫惊讶的张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呵……恐怕迟了!”突然身后传来一声轻笑,两人一惊,忙转过身来,只见一红衣女子正向他们缓步走来,长长的红色衣摆在身后拖出一片逶迤,那如血般的红色在这朦胧的夜色里炫目的让人几乎睁不开眼。
红衣女子笑盈盈的望着他们,可看在那侍卫的眼里却胆战心惊,哆哆嗦嗦的忙跪下请安。红衣女子摆了摆手,看都没看那侍卫一眼,径直朝九歌走来,侍卫会意,求之不得的消失的飞快。
“怎么,你生气了?”那红衣女子靠近九歌,似是探寻的微仰了那张妖媚、蛊惑之极的脸看着九歌,一双眼睛水光盈盈,在九歌俊美的脸上辗转留连,若是寻常男子见了这般情态,恐怕早已醉倒花下。
“为什么要擅自做主?!说好了等我……”九歌恼恨的拂开那张绝美的脸,眼里的怒气更甚。
“呵……我就知道你舍不得!若不是我早有准备,恐怕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我们就白白的失去了!”红衣女子仍是笑盈盈的看着他,可是眼睛里那一闪而过的戾气却生生的叫人打了一个寒颤。
“你到底做了什么?!”九歌一把揪住那女子的衣领,一双眼睛里几欲喷火。
“呵……我堂堂洛水宫宫主,做什么还要向你汇报吗?!”千璃也有了怒气。
“你到底做了什么?!”九歌血红着一双眼睛,似是要将眼前这人生吞活泼了去。
“没什么,只不过是按原计划行事而已,现在恐怕那世子早已命丧黄泉,至于她……”千璃望了一眼不远处的水流觞,突然一笑,还未及九歌反应过来,千璃突然手腕一转,一枚银针已直直的向水流觞的方向飞去,只不过一瞬,只听得一声惊叫,花丛中的那个倩影已经应声倒地。
“觞儿?!”九歌一声惊呼,丢下千璃,奔了过去。
“你!”身后的千璃望着九歌惊慌失措奔去的背影,手里蓄势待发的银针试了几试,终是不忍,硬生生的压下,一个飞身,红色的衣袂在朦胧的夜空中倏地一闪便没了踪影。
“觞儿,觞儿,你怎么样了?!”九歌抱着将近昏迷的水流觞唤道。
“我……好困……”水流觞眼神迷离,似乎被一下子抽去了所有力气。
“觞儿,坚持住!我一定会救你!”九歌将脸轻轻贴在水流觞的额头上,一个狠心封了水流觞身上的几处大穴,将水流觞抱起,派人传了洛枫,向寝殿奔去。
“觞儿怎么样?!”九歌看洛枫拧着眉,心重重的一沉,他素来知道洛水宫千璃宫主的手段,却没想到她会真的将水流觞置于死地。
“是洛水宫的噬心散。”洛枫捻着那枚刚从水流觞肩头用内力逼出来的银针说道。
“噬心散?!噬心散……”九歌一下子失了神儿,跌坐在水流觞床头,满眼的绝望,他清楚的知道这噬心散的毒世间并无解药,没想到千璃对水流觞竟会用这样很绝的手段,心里恨极了千璃,这怒气将他心中对千璃仅有的一点朦胧的愧意也烧的无影无踪。
“这噬心散的毒怕是已经侵入了心脉……”看着水流觞越来越苍白的脸色,洛枫的脸上显出不忍,语气中透着无能为力的无奈和疲倦。
九歌定定的看着水流觞,握着她的手轻微的颤抖着,洛枫看的不忍,走过去轻轻拍拍九歌的肩,示意他放手,九歌一动不动,就那样痴痴的看着水流觞,洛枫再也看不下去,一扭头大步走了出去。
“觞儿,觞儿……”九歌轻轻唤着。
水流觞在昏迷中只觉得全身无力,心口一阵阵痛的厉害,想睁开眼睛看一看可是怎么都睁不开,身体似乎在无边的黑暗中飘飘荡荡,伴随着心中传来的痛楚,在这无边苍茫的黑暗中浮沉。
痛,痛……这是水流觞在这无边的黑暗中唯一的感触,脑袋中昏昏沉沉,似乎有无数的记忆碎片在向她涌来,犹如万千五彩斑斓的蝴蝶萦绕在她的脑袋周围,喧嚷吵闹,喋喋不休……
无边的黑暗中似乎裂开了一个小口,透出一点光来,水流觞突然觉得心口似乎不那么痛了,缓缓的睁开眼睛,却看到一幅幅极为熟悉却又极为骇人的画面:
“啊……”那个趴在地上弱小的身子每在承受了一次重击之后,便失声大叫起来,颤动的声音透着撕心裂肺,十分痛楚。她额上一直冒着冷汗,哪怕身上鲜血直流,她亦是一直紧咬牙关,坚挺地忍受这份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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泛白的唇紧咬着,十指紧紧握着,长长的指甲陷入掌心肉里微微渗出丝丝血迹也没意思的蹙眉,发红而凹陷下去的双眼此时却亮若星辰,目光坚定而凌厉。
原本白色的衣裙如今却是被血染得鲜红,就似傲雪凌霜血梅在雪中盛开,那样妖娆无瑕。她身上的衣物,早已破烂不堪,若隐若现暴可见那一道道互相交错的鞭痕,那样蜿蜒错落,那样狰狞,深深的长口子鲜血直流,红的触目惊心。
水流觞睁大了眼睛看着画面中的自己,心狂烈的跳动了一下。
画面中,那个妇人见到水流觞没有反应,手中的力道又加了几分,口中脏话层出不穷:“贱人生的女儿就是贱人,像你娘一样,专是勾引男人的妖狐媚子。”
“贱人……”
“贱人……”
麻木了,已经麻木了,已感觉不到任何的痛楚了。呵呵~比起内心的痛,这点痛算什么?还有什么能比得上内心的痛更痛的?是否在看清了人心时似万箭穿心来不及的痛,现在便替自己痛了?
一切,就要结束了吗?她缓缓垂下了眼帘子,含着笑,没有一丝的难过与痛苦。
就在水流觞麻木得快闭上眼时,一抹鲜绿的身影冲到了妇人的身边,对着水流觞抬脚便乱踢,还不忘骂道:“贱人,都是你的错。”。
那挥舞着鞭子的妇人看到来人后,将手中的鞭子一收,伸手便阻止了那个绿衣裙女子的动作,语气颇有一丝责怪:“好了离儿,你一个大家闺秀,注意形象,这样有失体统。”
离儿?
水流觞脑袋里快速的闪过这个名字,为什么这么熟悉,似乎在哪里听过一般?水流觞摇了摇脑袋,却什么都想不起来,只是画面中的自己为何这般凄惨,惨遭她们的凌辱?水流觞似乎觉得这与自己的过去有关,睁大了眼睛继续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