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十二月,二十四日。
平安夜的那一天。
下午两点二十分。
天气,阴转多云,挺冷的。
“饿社(说).....你买这么多苹果干撒捏(啥呢)?”胖叔一脸好奇的看着我用彩纸包苹果,见我满脸的凝重如临大敌,忍不住问:“吃滴?”
“俗。”我瞪了他一眼,觉得用语不够贴切,还是补充了一句:“俗不可耐。”
其实我觉得我自个儿也是个俗人,但在此时此刻,我不得不装一下高雅人物。
也不知道是哪个傻逼想出来平安果这东西的,拿苹果用彩纸一包,平安夜前几天就能卖上三块一个,平安夜当天晚上就得卖上五块十块,这不光是黑,还他妈是很黑。
苹果包到最后,要么吃了,要么舍不得吃然后苹果就烂了,有蛋用啊?
虽然如此,我还是得包,但为了不被那些生儿子没屁眼的奸商忽悠,我决定自己动手。
不是有句话么,技术宅拯救世界。
“周雨嘉你丫的节日快乐祝你以后越来越二乎。”我认认真真的数了一遍自己要在彩纸上写的字,又数了数包好的苹果。
十九个字,还差九个平安果就完工了。
想到这里,我又忍不住的骂起了街,这平安果到底是哪个傻逼琢磨出来的.......
“细伢子啊,来,叔给你社社(说说)。”胖叔点上了烟,摆出一副老私塾先生的造型,拍了拍我的肩膀:“这个礼物啊,不能随便咧。”
“然后?”我随嘴问道,埋头继续包着平安果。
“送些花啊,首饰啊,不比这个好?”胖叔意在点拨我。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想到了什么,下意识的脸色一红,埋着头敷衍着:“送啥花啊,送这玩意儿不就好了吗,您别闹了,赶紧看电视去吧,一会走进科学就要开始了。”
“那不四(是)晚上才有么?”胖叔疑惑的看着我。
“重播。”我摆摆手:“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懂吗?”
胖叔故作惊讶的看着我:“哎哟,细伢子诶,你个臭文盲还会社(说)古文咧,奇迹啊!”
“我牛逼的地方多了去了,你还是见识浅薄了。”我一边跟胖叔贫着嘴,一边摆弄着手里的平安果,检查了一遍确定包好了后,便将它放进了手边的礼品盒:“想当初,我也是个民间奇人,根骨奇佳,体有仙脉,我.....”
胖叔一脸恶心的打断了我:“你就社(说)你牛逼在哪儿咧?包(不要)装咧成么?”
“哟呵,你还不信,我十八岁那年就学会了火补避孕套的神技,计划生育部门的高层人员都来找过我,求我加入他们为国家做贡献。”我呵呵笑着:“十九岁我学会了飞机翅膀矫正的技术,二十岁我就会给火车轨道整形了,要是我心情好,一溜火车轨道就能整上珠穆朗玛峰去,那儿以后就得变成旅游胜地知道吗?”
胖叔一脚就把我从沙发上踹下去了,直说老爷子家门不幸出了我这么个不靠谱的东西。
等我将东西都准备好,时间已经到了下午快五点的样子,没再敢耽搁,给周雨嘉打了个电话我便急匆匆的出了门。
这次我们可是约会啊呸,是相约同行。
半小时后,我跟周雨嘉在大十字那地方汇合了,然后便向着订好的饭店进军,打算好好的吃一顿。
对了,这次是我请客,嗯,大餐。
这饭店是周岩帮我找的,听说我要请他妹吃饭,这孙子二话不说就想跟着来,但被周雨嘉掐了两下脖子后,周岩怂了,随之他就很主动的帮我们物色饭店......
嗯......
我草你大爷的周岩!!
吃一顿饭要六七千你是要死啊?!
我们订的是个靠窗的包间,面积并不大,但装修得却格外精致。
地毯,壁画,吊灯,再加上墙角用来挂衣服的铜质雕像,简直是太他吗艺术了。
“你哥陪你嫂子出去玩了?”我跟周雨嘉并肩坐着,眼神飘忽的找着话题,见到周雨嘉一身清纯的打扮,我咳嗽了一下,开启了圣人模式。
包间里就我们一个小桌子,据说是情侣座的桌子,哦对了,我们的包间是我偷摸着定的情侣包间,毕竟大了太浪费,就我们俩人,何必定个大的呢?唉看来我还是有点小气,真是人穷改不了性子狗饿改不了....后面那词儿不太好就不说了。
虽然有情侣包间这么不纯洁的称号,但我却毫不在意,心正则影子不斜也,我易圣人一直相信这句话。
“易哥。”周雨嘉开口了,脸色通红。
“啊?咋了?”我呆愣愣的看着她。
周雨嘉抿嘴笑了笑,指了指我手里的礼品盒:“给我的?”
“必然啊。”我笑着把盒子递了过去,周雨嘉用手摇了摇礼品盒,似乎是在思考这里面装了些什么东西。
然后。
“平安果?”周雨嘉疑惑的看着我,一点都没有惊喜的样子。
我顿时顾左右而言他。
吗的这丫头也太精了,好不容易想给她个惊喜来着,失策了。
“太了解你了,每年你都送我这个,忘了?”周雨嘉无奈的看着我。
我深吸了一口气,勉强让自己镇定了下来,然后气沉丹田的笑了笑,装作漫不经心的说:“没见识,这算是平安夜的礼物?这算见面礼,一会还有正餐呢。”
其实不是我财迷,是我真不知道该送周雨嘉啥玩意儿。
首饰吧,我不懂行,耳环项链手链东西太杂,去首饰店溜达一圈我脑门就大了,根本不知道她喜欢哪个,又不太好问她,一问还有惊喜么?
最终只能选择以往的惯例,平安果。
“吃吧你,还正餐呢。”周雨嘉好笑的看着我,见开始上菜了,我也没再说话,心里则暗暗琢磨了起来,一会送啥呢?
话说回来,我不是傻逼,真的。
别以为我傻逼呼呼的就是傻逼了,在某些方面,我心里就跟明镜似的,就如我跟周雨嘉的关系。
什么都有了,就差那一层窗户纸的事儿,但是......
“姓易的诶,听说你还有个女朋友啊?”
我每次思索我跟周雨嘉的事儿的时候,都会冷不丁的想起小佛爷的这话,那时候我就明白了。
窗户纸暂时还不能捅破,原因有两个。
第一,我脸皮还不够厚,没脸跟好兄弟的妹妹摊牌,总有老牛吃嫩草的嫌疑。
第二,小佛爷的威胁还历历在目,我暂时没缓过来,等他哪天死在大街上了我说不定就意气风发的表白了。
嗯,表白。
其实我挺喜欢周雨嘉的。
不久前我就发现了。
就在去泰安帮小佛爷这忙之前,我迷迷糊糊的就明白这事儿了。
当然,她喜不喜欢这我摸不准,这也是我不敢表白的原因之一,要是在我表白的时候她给我一巴掌外带怒吼“易哥我看错你了!!”
我草,那就完了,老子一世英名铁定是付诸流水了。
“多吃点。”我一边在脑子里胡思乱想,我一边帮周雨嘉夹着菜:“看你瘦的,你平常是把减肥药当夜宵了还是咋的?这段时间咋越来越瘦呢?”
“谁知道呢。”周雨嘉无奈的看着我:“我也想胖点啊,可就是吃不胖。”
哎哟,这话要是让一些喝水胖三斤的姑娘听见,非得恨死你不可。
“丰满点才好看,瞧瞧你这样,用手摸摸都得觉得硌手。”我在语气在不知不觉中,忽然变得直(liu)接(mang)了起来。
周雨嘉没好气的瞪了我一眼,往我碗里夹了根食指长短的红辣椒,用眼神威胁我吃了下去。
“你够狠的。”我满头大汗的喘着气,不停往嘴里灌着杯子里的冰可乐,前面那一根辣椒差点没把我舌头给辣掉了。
就在我要继续口诛笔伐声讨周雨嘉的时候,手机忽然响了。
我在意,慢悠悠的拿出手机一看,眼神顿时就是一变,心猛的沉了下去。
是小佛爷打来的。
“喂?”我装作没事人的吃着饭,打着电话,不敢躲着周雨嘉,要不然她绝对得追问是谁给我打的,上次失踪那事可是把她吓得不轻,估计是吓出后遗症了。
“姓易的诶,平安夜快乐。”小佛爷笑道。
“嗯,你也是,平安夜快乐。”我客气的说:“找我有什么事?说吧。”
“没什么事,好心来提醒你一下,你要倒霉了。”
我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勉强控制了一下自己的语气:“你什么意思啊?”
“这段时间可不平静诶,老子都被人崩了一枪,我现在就在医院呢。”小佛爷无奈的说道:“看你原来帮过我,我好心提醒你一下,财神爷要找你麻烦。”
“什么意思?”
“上次不是有个小年轻把北边仙儿从洞里背出来了吗?”小佛爷笑道:“他在被财神爷的人捂死之前,透露了一个消息。”
我脑门上的冷汗渐渐多了起来,没出声,等着小佛爷接下来的话。
“有个年轻人坏了他们的大事,如果不是那人掰断了贡香,恐怕那些尸首也不会失控,北边儿仙也不会受到重伤,最后那妖怪出来的时候,三掌柜的眼珠子也不会被挖出来。”小佛爷似乎是在复述他知道的消息,语气很玩味。
“然后呢......”我拿着筷子的手有点哆嗦,见周雨嘉疑惑的看了过来,我安慰的一笑,继续埋头吃了起来。
“然后就没了啊,他们又不知道你是谁,傻逼。”小佛爷的话让我想要骂娘。
吗的你说话能不大喘气吗?!草你个祖宗的!!!
小佛爷没在意我在这边吓得半死,自顾自的说起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听着他接下来的那些话,我有了不好的预感,那是一种很直观的危险感。
2007年,12月1日。
师爷三分钟前坐的车在街上意外受到袭击,前挡风玻璃被七八个人开了总共十几枪,正准备下车吃饭的司机当场身亡,而师爷本人则毫发未伤,因为那时候他正坐在后面的烧烤摊里跟小佛吃烧烤,亲眼看见了这一桩让他脑门见汗的谋杀案,从那天开始,他就发誓以后出门只坐自己的防弹SUV,坐其他的车,他就是孙子。
2007年,12月3日。
财神爷意外受袭,身边的保镖当场被人开枪打死了三个,财神爷本人则连根头发都没伤着,有在场的人说,开枪的那个人,很像是小佛爷。
2007年,12月7日。
老佛爷把所有掌柜的都召集去了北京,据说是八方会谈,谈的内容就是北边儿仙死了,他剩下的地盘生意该怎么分,当时谁都没争这块地,但财神爷却莫名其妙的说他要接手,小佛爷笑得很开心,当场就掀了桌子,掏出枪抵在了财神爷脑门上。
结果是两败俱伤,财神爷没成功接受北边儿仙的生意,小佛爷则被老佛爷一脚踹飞了出去,肋骨当场就被踢断了三根。
2007年,12月10日。
小佛爷意外受袭,左腿被人用手枪打了一枪,没有大碍,该吃吃该喝喝,然后那人被大牙意外的抓住了,可抓住归抓住,凶手却打死都不说出是谁派来的。
小佛爷是一个从善如流的人,既然别人不说,那么他肯定不会逼迫别人。
只是亲手把那人的眼珠子扣了出来,然后将他从二十三楼的楼顶扔了下去。
第二天一早,财神爷的公司门口就多了个快递送来的盒子,里面装着一对人的眼珠。
2007年,12月,20日。
一切好像都平静了下来,没有任何争端再产生,也没有任何冲突再出现,一切都很平静,平静得让人心惊胆颤。
2007年,12月,24日。
小佛爷拨通了我的电话,也就有了以上的一幕。
“墓里可是空的,老佛爷去墓里之后,没怪你?”我见周雨嘉吃得正香,便装作打哈欠侧过了头,压低声音问道。
“怪我干啥?老子装不知道不就得了,我扫荡只扫荡周围,又不进墓,对吧?再说了,有我哥帮我出谋划策呢,我怕个屁。”
“嘿,这下子好玩了。”
小佛爷在电话那头怪笑着,语气很兴奋。
“有什么好玩的?!你他吗有病啊?!”我强忍着骂街的冲动,用稍微文雅一些的词儿吐露了自己的真心想法。
“我最喜欢的生活有两种。”小佛爷似乎是在自言自语,但又像是在跟我推心置腹,语气就如普通朋友谈心一般,很和谐,和谐得就像是.....
如果他没杀黑子,我跟他也算是朋友,但是现在,不是了。
“什么两种?”
“要么,风平浪静,要么.....”
小佛爷的声音越来越疯狂,充满了兴奋。
“天下大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