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哲浩没有回头,站起身,平衡双臂,做了个要飞的姿势。女孩大概看出了缘由,一个箭步冲过来,一把抱住丁哲浩的双腿,焦急地劝:“哎呀大哥,您可不敢想不开呀!这楼这么高,摔下去不是脑浆迸裂就是四肢残废,最走运也会是腿脚失灵。”
“您想想你的家人,你的老婆孩子,他们还眼巴巴等着你回家呢。”女孩一边使劲拉丁哲浩的腿,一边喋喋不休地劝解他不要轻生。磨蹭半天,好像这人没有要跳的意思,女孩抬起头,正对上暗夜里那双星星般的眸子,他阴暗的眼神里透出一股感激的色彩,也只是瞬间便消失,好整以暇地望着面前这个女孩。
楼顶上的灯光过于微弱,女孩也看不清丁哲浩的相貌,大致也就知道他是一个雄性,身上散发着男性独有的气息,更没有注意到男人正有审视的目光在扫描自己。
丁哲浩没有视力障碍,白天夜晚都一样,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女孩。二十四五岁的模样,个头不高,长相一般,身上穿着卡通图片的睡衣,带着一股柠檬肥皂的味道。土也就算了,还戴一副黑框大号眼镜,整个人看上去淳朴单纯,更重要的有些欧巴桑的味道,应该是农村出来的。
“大哥,俺给你说,您要是想不开您也不能轻生呀!人活一辈子不容易,总是会遇上点不顺心的事情,凡事只要往后想想就没有过不去的。像歌里唱的:天上掉下五个字:那都不是事儿,是事也就那一阵儿。”女孩还是以为丁哲浩想轻生,声情并茂地劝解。
“你没事吧?”丁哲浩浑厚的声音响起,带出一阵小蝌蚪在女孩的脑袋里漂浮。
“哇呀,大哥,你的嗓子真好听,你一定会是一个未来的歌唱家。既然是歌唱家就更不能跳楼了,我没事,就是不能见死不救。”女孩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丁哲浩哑然失笑,“你叫什么名字?”
“俺叫玉芳,是从农村来的。”女孩说着撑着胳膊坐到丁哲浩的旁边,扭头朝外望了望,赶紧跳下防护栏,拍着胸脯喊:“哇呀,这么高,俺只知道这个楼有九层,没想到九层这么高。大哥,你可不敢想不开,这看着都吓死人了。”
“农村来的?你知道这是公寓吗?”丁哲浩问话间,盯着她的额头开始扫描她大脑里以前的信息。呈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背着柴火从田地回家的农村女孩,她穿着肥大的小褂,看起来俗气得要死。
收起探察,丁哲浩微微一笑。
“俺可不知道这是公寓,俺是跟着表姐来这里找工作挣钱的,俺表姐嫁了个有钱人,就让俺住在了她的房子里。反正俺刚来城市,没有钱租房,住就住呗,俺表姐又不赶俺走。对吧?”她真诚地笑了笑。
丁哲浩点头,“这么晚了,你上楼干什么?”
“俺不是来看看还有没有凉衣服的地方,俺帮同事们洗了衣服,阳台上晾不下,俺记得这上面有一个晾衣架,俺就上来看看。”她很诚实。
丁哲浩觉得没有什么可谈的,也就准备下楼去了。
“哎呀妈呀!”女孩惊叫了一声,走到楼出口的丁哲浩停下来回身望向女孩。
只见叫玉芳的女孩正在从一堆破烂里朝外拉扯什么东西,大概就是她口里的晾衣架。丁哲浩好笑地摇摇头,快速下楼去了。
早晨的阳光温柔地照在公寓九楼的每一间向阳的窗口上。丁哲浩拉开窗帘,凝视望向窗外,几只小鸟调皮地在他面前旋转了几圈后离开。他淡然一笑,身上的睡衣在转身时已经换上了一套休息装。这种一层不变的日子说实话他已经腻了,在没有找到能够打开欲望城堡的钥匙之前,他只能过这样得心应手的日子。
还真是巧,刚到七楼就碰到了昨天在楼顶见过的女孩玉芳,她大概没有认出这个男人就是昨天被跳楼的那个人。
丁哲浩走在她前面,故意从手里变幻出一沓钞票,不知不觉中掉在地上,刚好砸在玉芳脚下。
“大哥,钱——”玉芳第一反应就是冲着前面下楼的丁哲浩喊。
丁哲浩假装没有听见,继续下楼。
“大哥,钱——”玉芳单纯地捡起地上的钱,追下楼来。
“大哥——别走——”响亮的声音从六楼传到五楼,丁哲浩只好停下来,若无其事地望着跑来的女孩。玉芳跑得太快,差点没从楼梯上跌下来。
“大哥,您的钱。”玉芳朴素地把钱捧到丁哲浩面前。眼镜片后面是一双透亮晶莹的眼睛。
“谢谢。”他淡淡说了这么一句,接过钱,转身下楼。钱在手心中被瞬间融化掉。
“大哥,俺跟你说。”玉芳没有完事的样子,紧追着丁哲浩好心好意地说:“大哥,俺跟你说,你身上可千万不要带这么多钱,太危险了。”
“去银行。”他生冷地丢下一句话,以为玉芳会知趣地不再追问。哪知道人家压根没有罢休的架势,还摆出一副见义勇为的精神。
“大哥,您要存银行吗?俺跟你说,这附近的银行俺都熟悉,要不俺好人做到底俺陪你去银行,这样也好有个照应。”这热情真是火焰般缭绕在丁哲浩的胸口,有种很沉闷的不悦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