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元德一踏进馔珍酒楼,郭掌柜就立刻近身禀报,说是顾若薇今日不到午时就已经来到酒楼,然后一直独自待在雅间里,看上去似乎在等什么人。
杨元德听罢仅是略一挑眉,摆摆手让郭掌柜继续去忙之后,便上到二楼,来到顾若薇所待的雅间里。
顾若薇初听到声响时,还极为欣喜地转头过来,见到是杨元德之后,脸上的笑容立刻散去不少,让杨元德心中突生几分不快。
“薇儿怎么不叫些东西来吃?一个人坐在这里不无聊吗?”杨元德若无其事地笑问道。
“我……不饿,你今儿个怎么出宫了?我以为你不会过来。”顾若薇的笑容显得有些勉强,但在杨元德面前,她不敢露出半点不高兴的样子。
“左右无事,便出来四处看看,妳又怎么会出来?长兴侯夫人不是不许妳随便出府?况且令姐那件事已经闹得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了,妳们姐妹从小感情和睦,妳不是该在府里陪着她吗?”杨元德淡淡地扫过顾若薇一眼,问道。
“我也想啊,可是姐姐不知道因为和离的事受到太大的打击,一直不肯理我,我才想等着过一阵子再好好安慰她。”顾若薇说到这里,脸上微露一丝失落的神情。
“这倒也是有可能,换了哪个女人面对这样的事,很难不觉得伤心的,不过妳也别替令姐难过,这京城之内出色的世家子弟还有很多,等来日我再请母妃替令姐寻一个门当户对的良人便是。”杨元德极为爽快地说道。
“若能如此,我便替姐姐先谢过殿下和贵妃娘娘了。”顾若薇自然知道杨元德是为了她才这么说的,因此不管将来能不能成,她都得承这份恩情。
“我听说妳和李家的人合伙开了一间饰品铺子,怎么?是酒楼分给妳的红利不够妳花用吗?”杨元德突然又问道。
“当然不是,不过是一点兴趣而已,再说有谁会嫌钱太多的?我也是为了将来打算。”顾若薇见杨元德问的直白,心知不能瞒着他,便坦诚应道。
“是吗?我还以为妳打算和我拆伙了,要不怎么连这么大的事也没先跟我说一声。”杨元德轻笑一声,语气突地冷了几分。
“反正是卖女人家的东西,你也插不了手,何况又是我自己决定要做的事情,难道我想做什么事还需要件件向你禀报不成?”顾若薇见杨元德略带紧迫逼人似的追问,忍不住有些抵触地皱起眉头,她可不想自己一点秘密都没有。
“我也是关心妳才这么说的,瞧妳还一脸不高兴的样子,换成别人,我未必肯多问一句呢。”杨元德在某些情况下向来独断,又已认定顾若薇早晚是他的人,所以并不觉得这样的关心有什么不对。
“我知道你关心我,但是我只想保留一点自我,难道你也愿意把你的一切都告诉我?难道你就没有什么不能说的秘密?”顾若薇压抑不住怒气地连声问道。
“妳我身份不同,如何能拿来比较?一个女人家还是谨守女人的本份才好,妳急于求成的心思太过明显,妳以为这世上有几个男人能允许自己的女人整日抛头露面?”杨元德的语气有些严厉,可说是充斥了浓浓的责难之意。
“你不是我的什么人,我也不是你的谁,你这些话说得未免也管太宽些,我希望你以后别再叫人偷偷跟着我了,我不是你的奴隶!”顾若薇觉得心中万分委屈,她痛恨自己是女子也痛恨时代的限制,让她不能大胆追求所爱,不能任意一展所长,如今还连一点点小秘密都无法拥有,怎能不叫人怒气冲天。
“哦?原来薇儿这么期盼成为我的妃子吗?可惜……薇儿尚未及笄,还是再等两年,两年之后,本皇子一定请母妃下旨赐婚,风风光光的迎妳过门。”杨元德故意曲解了顾若薇话中的含意,轻抬起她的下颔,说道。
“你!……我先回去了。”顾若薇心想冯文卿肯定是爽约了,与其在这里和杨元德说这些没意义的话,还不如回去再想想法子见冯文卿。
“我送妳。”杨元德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跟在怒气冲冲的顾若薇身后走出去。
杨元德一直跟着顾若薇走到长兴侯府前的街角才停下来,等到顾若薇踏进大门之后,便冷着脸向身后的侍卫吩咐道:“去查查她今日到底约了什么人见面。”
那侍卫拱手应声后,转身就失去踪迹,杨元德又望了一眼已经紧闭的大门,才折返宫中等候消息。
两天后,杨元德便得知那日顾若薇果真是去等人的,等的正是刚与顾大小姐和离不久的冯文卿。
“你说她怎么这么不死心呢?难道长兴侯没告诉她,现在汝国公和我那表姑姑可是恨她恨到骨子里了,她还想着冯文卿会多看她一眼?”杨元德将密报丢到桌面上,嗤笑着道。
“冯大少未曾赴约,肯定是不愿和她再有一丝牵扯,但是就属下派在顾三小姐身边的回报,顾三小姐不但没有死心,还一直想法子要与冯大少见面。”田翊表情平静地躬身说道。
“我看得出来,冯表哥没有对她动心过,我猜想那个家伙……恐怕心里早就有人了吧,记得你说过他好像很关心一个丫头?会不会是那个姑娘?”杨元德摸着下巴,狐疑地思考着。
“可是那个姑娘好像是顾家六小姐呢,之前小的就有些不解,冯大少爷不是不喜欢顾家的人?可是他与顾二老爷的长子长女却又极为亲近。”田翊想了想后,才一脸纳闷地回道。
“顾家六小姐?”杨元德在脑海里找了半天,还真是对这号人物没什么印象,于是又说道:“你说她是顾家二房的?那一房好像是庶出的吧?”
“正是,顾二老爷如今任职光禄寺少卿,正妻王氏育有二子一女,这顾六小姐就是他们那一房的嫡长女,那顾大人是前长兴侯爷的庶子,不过现任长兴侯袭爵之后,他们兄弟就已经分家,只是因为姚太夫人尚在,才未曾分府别住。”田翊照实地说道。
“哦?那位顾大人我倒有些印象,不算什么有本事的人,不知道冯表哥是不是真看上那个小姑娘?你暂且派个人随时看着她,不过千万别为难人家小姑娘,我还想……说不定哪天有机会的话,我也能当一回月老,促成冯表哥和顾六小姐这对良缘,也让薇儿尽早对冯表哥死心。”杨元德估算着既是排行第六,那年纪就比顾若薇小了,他也没有兴趣为难一个小丫头,不过如果冯文卿真的喜欢上那丫头的话,他倒是有不少法子可是替两人添几把柴火。
顾若寒学了三年的女红和绘画,如今也都有一定的底子,是以淮安侯夫人已经不怎么拘着她学习,有时候甚至只是纯粹坐在偏厅里聊聊天或赏析大家的作品。
淮安侯夫人还时常有意无意地教导顾若寒怎么打理一个府里的大小事务,从厨房采买怎么看到进出细目的账簿怎么核对,淮安侯夫人都会多少教她一些。
这一日,顾若寒挂念着与冯文卿的约定,所以刚用过午膳就向淮安侯夫人告辞了,淮安侯夫人对于顾若寒的关心,从来只是叮嘱她别太晚回去侯府,也没多过问她要去什么地方,不过暗地里的保护却是少不了的,所以自然是早知道她打算去哪里。
顾若寒一进到书坊,书坊老板立刻笑盈盈地迎上前说道:“顾六姑娘请随小的至后院歇息,我家大少爷已经在那里等您了。”
“嗯。”顾若寒虽说有些不解,不过因为身边带着紫竹,她倒不是很担心这位老人家会对她做什么。
冯文卿一直记着今日之约,于是前一日就干脆请了假,早早便来这里等候,顺便看看上次交代书坊老板办的事可有妥当。
书坊后院的几间房大多是用来存放书籍的,因着冯文卿的交代,书坊老板才把临近后门口的一间小房间重新粉刷打理,分成内外室,外面有书柜和桌椅,内室则有一个临时躺卧的软榻,可谓怎么舒适怎么摆。
冯文卿此时就坐在外间的大书桌旁,静静地翻着刚进门时,顺手拿过来的一本游记。
“你何必这么早就过来,明知道我不会太早来的。”顾若寒一进门就见桌上放着茶水点心,猜知这人来了不止一会儿功夫,心里便有些不安。
“反正没事,我等妳总比妳等我好,再说前几日都让妳等着我,我心里难免过意不去。”冯文卿见她进屋,便放下书本,起身上前将她拉到刚坐的椅子上坐下。
“那个……你知道我今天打算问什么话吗?”顾若寒身子微微一僵,悄悄地与冯文卿拉开距离后,抬头望着他,问道。
“嗯,只是妳怎么会想问?我记得妳和长房的人并不亲近。”冯文卿点点头,却也没有急着说明一切,反而好奇地问道。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应该问问,大姐可是犯了错?她自从回侯府后到现在一个多月的时间,似乎都很少出房门,整天关在房里,我好担心她会闷出病来,还有她以前那么疼爱三姐,现在却和三姐搭句话都不肯,我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顾若寒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有些情绪低迷地回想着顾若彤显得几分憔悴的面容。
“她还知道要疏远顾三小姐就证明她不傻,只可惜醒悟的太迟了。”冯文卿轻叹一声,淡淡地应了一句。
冯文卿的话着实令顾若寒感到一头雾水,她那个温柔的大姐到底做了什么让冯文卿感到不满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