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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夏天的浮云,2001年(8)

上官玉珠说:“你们的恩怨,我管不了那么多,现在关键的是,要救开矩的命,如果雷公藤真的能治疗麻风病,唐镇那么多麻风病人也有希望了。”

游武强说:“你说的对。”

上官玉珠说:“那你赶快去找雷公藤吧,黑森林里,应该很容易找到的。”

游武强抚摸着张开矩的头,沙哑着嗓子说:“开矩,雨山说过的,这种病一定要好好休息,要放宽心,不要有甚么负担。你在这里好好休息,我出去给你找药,你的病一定能好的,相信我,也相信玉珠。”

张开矩含泪地点了点头。

游武强出去后,张开矩躺在石板上,沉沉地睡了过去。他的身体虚弱,加上精神的负担,十分劳累。他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堕落了一个无底的黑洞,他的身体像块石头,不停地在黑洞里坠落,坠落……醒来时,他闻到了雷公藤的药香。上官玉珠守在他的身边,尽管眼瞎,还是感觉到了他的苏醒,她惊喜地说:“武强,武强,开矩醒了,开矩醒了----”

游武强正在熬药,听到上官玉珠的喊叫,赶紧走过来。

他看着张开矩,伸出手,摸了摸张开矩的额头,说:“烧退了,没事了。开矩,你发烧了,一天一夜都没有醒来,一直在说着胡话。快起来,吃点东西,然后喝药。”

张开矩说:“武强叔,我还活着吗?”

游武强笑了笑,说:“孩子,别说傻话,你当然活着,而且活得好好的。”

上官玉珠说:“武强,别说那么多话了,赶快给他吃东西吧,他一定饿坏了。”

游武强咧开大嘴,嗬嗬地笑出了声,然后说:“好,好,马上给他吃东西。”

从那天开始,游武强每天都给张开矩熬雷公藤喝,还用雷公藤的汤药放在一个大木桶里,让他泡澡。

时光一天天流逝。

一个月后,雷公藤在张开矩身上起了药效……游武强把张开矩留在了山洞里,让上官玉珠继续给他治疗,自己却回唐镇去了,那里还有更多的麻风病人等待救治。张开矩的病好转后,他对上官玉珠的看法有了彻底的改变,也不再恐惧了。有时,他还会帮上官玉珠清洗青蛇,看着青蛇在木盆里的清水中游动,他的眼中会出现迷离的色泽。有一次,他在清洗青蛇时,觉得水太凉了,就加进了滚烫的热水,青蛇在热水里乱窜,上官玉珠突然倒在地上,抱着肚子,乱滚,口中还吐着白沫,她喊道:“开矩,快把蛇抓出来,快----”张开矩马上把蛇从热水中抓了出来,放进凉水里。蛇安静下来,上官玉珠也从地上爬了起来,恢复了平静。上官玉珠说:“开矩,你差点害死我了,要是蛇被烫死了,我也就死了。我告诉过你的,蛇就是我的命。”张开矩感觉到后怕,说:“玉珠姑姑,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上官玉珠把蛇吞进肚子里,说:“不怪你,我没有和你说明白,以后注意就是了,我们习蛊的人,就怕蛊种死掉,青蛇是我的蛊种,它死了,我必死无疑。”

张开矩和上官玉珠在上洞里过起了相依为命的日子。

直到两年后,他的麻风病完全好了以后,游武强才把他接回唐镇。

离开山洞时,游武强和上官玉珠让他再也不要来上洞了,也让他把关于山洞的一切埋在心里,永远不要对任何人提及,包括自己的亲人。他知道,那是为了保护上官玉珠。他守住了这个秘密,直到今天。

没想到,几十年后重新见到上官玉珠时,她已经是个死人了;他也没有想到,游武强也死了。

张开矩万万没有想到,游武强的死,竟然和自己的儿子有关。

那辆桑塔纳轿车停在了路边。张洪飞感觉肚子不是那么痛了,这使他的情绪有了好转。他带着李效能他们朝下车的李飞跃围了过去。李飞跃恶声恶气地说:“到底怎么了,半夜三更还要老子亲自赶过来。”张洪飞说:“事情比较复杂,你要不来,亲自指挥,我们不敢处理。”李飞跃说:“快说,怎么回事?”张洪飞说:“李效能,你说吧。”李效能说:“游武强的尸体真的被人挖走了,藏在黑森林里的一个山洞里,要不是张队长他爹进入那个山洞,我们还发现不了,那山洞太隐蔽了。我们不敢贸然进入那个山洞,只好请你来定夺。”

李飞跃气愤地说:“一群废物,这点小事也办不了,赶快带我去吧。”

他们就打着手电朝黑森林深处走去。

李飞跃的司机也下了车,跟在了后面。

进入黑森林后,他们感觉到了寒冷。

李飞跃说:“这甚么季节呀,怎么感觉像冬天一样。”

张洪飞说:“这可是黑森林呀。”

李飞跃内心有点恐惧,想往回撤,可是,他的脚不听大脑的指挥,一直往前走。那些人也心生恐惧,可谁也没提出来往回撤,他们都鬼使神差地往里走。他们还没有走到那个山洞,就看到了火光,那是叶湛和宋淼手中的火把的光亮。他们来到这片小小的林中空地时,张开矩已经筑起了一个新鲜的坟包。

张开矩浑身湿透了,像是刚刚从水中捞出来。

李飞跃厉声说:“你们在干甚么!”

张开矩看到了李飞跃,也看到了儿子张洪飞他们。叶湛和宋淼也发现了他们。叶湛愤怒地盯着他们,宋淼害怕极了,躲在她的身后。叶湛说:“宋淼,别怕,他们不能把我们怎么样的。”

张开矩没有理会李飞跃,只是对张洪飞说:“混账东西,还不滚过来。”

张洪飞说:“老不死的,你跑到这地方干甚么?”

张开矩说:“混账东西,你爹我的恩人死了,还不快过来跪下磕头!”

张洪飞说:“你的恩人你自己跪,自己磕头,关我鸟事。”

张开矩长叹了一声,说:“玉珠姑姑,你应该让这些畜生死的呀!他们该死!”

叶湛突然说:“李飞跃,是不是你们害死了武强伯伯?”

听了叶湛的话,李飞跃明白了,他们根本就不知道游武强的死因,于是,心上的一块石头落了地,他也猜到了,这个新坟里埋葬的就是游武强。他冷笑了一声说:“我们接到报告,说有人杀了游武强,敢情就是你们干的,是不是你们已经毁尸灭迹了?天网恢恢,你们是跑不掉的了。”

叶湛气得发抖,愤愤地说:“李飞跃,你血口喷人!明明是你们害死了武强伯伯,还想嫁祸于人,你们用心险恶哪。”

李飞跃吼道:“你们害死了游武强,还狡辩,说破大天也没有用。张洪飞,你们愣着干甚么,还不赶快把他们捆起来。”

张开矩手持着铁锹,挡在了叶湛面前,怒吼道:“你们谁敢过来,老子就劈死谁!”

张洪飞他们站在那里,面面相觑,谁也不敢第一个冲上去。

李飞跃说:“张洪飞,李效能,你们都是死人哪,那么多人,就制服不了他们三个人,你们手中的电棒是干甚么用的?”

张洪飞突然低吼了声,冲了上去。张开矩眼睛血红,举起手中的铁锹,朝张洪飞头上劈了下去。那铁锹要是劈中张洪飞的头,他的脑袋也许会分成两半。铁锹没有劈中张洪飞的头,而是落在了地上。张洪飞把他爹扑倒在地,然后用电棒电击他。张开矩痛苦地抽搐,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瞪着愤怒的眼睛。

其他人朝叶湛和宋淼扑过去,同样用电棒击倒了他们。

他们拿出准备好的绳索,把他们的手反剪着捆绑起来。

他们把从叶湛和宋淼手中掉落在地上的火把捡了起来。

张开矩清醒过来,气得大口地喘着粗气,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叶湛清醒过来,大声喊着:“放开我,放开我----”宋淼浑身发抖,他也说不出话,只觉得脑袋一阵阵发懵,他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心想,肯定性命不保了。他后悔出来寻找宋柯,后悔来到唐镇,后悔进入黑森林。这一天,他体验了世界上最恐怖的事情,只能发生在影视作品和小说上的事情,发生在了他的身上。他的身体仿佛深陷进泥沼,越陷越深,不能自拔,很快就要没顶,窒息,然后死亡。宋柯就是一个诅咒,让宋淼也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张洪飞说:“李镇长,你看怎么办?”

李飞跃说:“还能怎么办,把他们抓回去,就说他们杀了游武强。”

张洪飞说:“可是,那老不死了,无论如何也是我爹----”

李飞跃冷冷地说:“你的性命重要,还是你爹的性命重要?你自己选择吧。”

张洪飞沉默了。

李飞跃从一个保安队员手中抢过火把,走到宋淼跟前。宋淼坐在地上,耷拉着头。李飞跃抓住宋淼的头发,把他的头提了起来,火把凑近了他吓得苍白的脸。叶湛见状,大声喊:“李飞跃,你不要伤害他,不要伤害他----”此时的宋淼就是一只待宰的羔羊,目光毫无神采,叶湛的喊叫他仿佛听不见。李飞跃没有理会叶湛的喊叫,冷冷地对宋淼说:“你不是要找我吗,我现在就在你面前,有甚么话你就说呀!小白脸,你是来唐镇找死的吧。”宋淼像个死人,对他的话无动于衷。

李飞跃狠狠地把宋淼的头朝地上按下去,按到泥土里,就像当初游武强把他的脸按在****上,说:“小白脸,你真的是来唐镇找死的。游武强和你有甚关系,你要找他,要和他们一起合伙杀死他!说呀,说出来让我听听。我很想知道,你说呀,怎么不说,是不是害怕了,你为甚么要害怕----”

叶湛还在喊:“李飞跃,你这个王八蛋,放开他,放开他----”

李飞跃松开了手,站了起来。

宋淼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李飞跃朝叶湛走过去。

叶湛喊叫:“王八蛋,你想干甚么,你想干甚么----”

突然,李效能惊叫起来,他的手指指着新坟的坟包,说:“你,你们看----”

他们的目光落在了坟包上,都睁大了眼睛。

坟包在摇动,整个森林都在颤动。天上的星星都消失了,一片漆黑。森林深处,传来凄厉的呼啸。起风了,暗黑的世界里,那两支火把的火苗剧烈地飘扬,似乎很快就要被邪风吹灭。

坟包裂开了两条缝。

两条缝中露出了两个被白麻布包裹的人头,上面还有湿润的黄土。那是上官玉珠和游武强的头。他们的尸体直直的上升,露出坟包三分之二时,停住了。坟包停止了摇动,森林也停止了颤动,森林深处的凄厉的呼啸也静止了,风也停了。上官玉珠和游武强的尸体矗立在坟包上,无声无息。

所有的人看到这一幕,都静穆了。

死一般的寂静。

李飞跃浑身抖动了一下,突然发疯般狂笑起来。整个森林都充满了李飞跃歇斯底里的狂笑。其余的人都睁着恐惧的眼睛,仿佛中了魔一般。那两具被白麻布紧裹的尸体,还是静静地矗立,像是在看着李飞跃的表演。

李飞跃的狂笑声沉落下来。

他迈动了脚步,走到了叶湛跟前。叶湛坐在地上,惊恐地看着疯魔了的李飞跃,她无法判断他要干什么。此时,她喉咙里像是堵着一团软乎乎粘糊糊的东西,话也说不出来,呼吸也困难。

李飞跃一手举着火把,一手缓缓地解开裤子上皮带的口子,然后退下了裤子,连同内裤也退下了。叶湛知道他要干什么了,挣扎着,无奈双手背紧紧的捆绑,只能乱蹬着修长的双腿,清纯的眼眸在火光的照耀下,闪烁着惊恐和绝望的光芒。李飞跃觉得浑身的血管里有什么东西在奔突,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往叶湛的脸上撒了一泡热乎乎的臊尿。

叶湛的眼泪随着尿水流了下来。

她奋力地吐出了一口痰,终于喊叫出来:“滚开,滚开,你这个畜生----”

那些人都怔在那里,看着正在发生的兽行。

李飞跃扔掉了手中的火把,野兽般嚎叫着,扑倒在叶湛的身体上。他脱掉了叶湛的裤子。叶湛凄厉地喊叫着。李飞跃狂叫道:“小娘们,老子废了你,小娘们,老子要让你知道甚么叫厉害。你不是很神气吗,我看你还能神气多久----”

他俯下身,要去亲叶湛满是泪水和尿液的脸和嘴,叶湛哀嚎了一声,一口咬住了他的鼻子。李飞跃嗷叫着猛地在她太阳穴上击了一拳,叶湛就晕了过去,松开了咬住他鼻子的嘴巴。李飞跃的鼻子上渗出了血。血流到嘴角,他邪恶地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上的血,砸吧了一下嘴,又发疯般狂笑,然后说:“刺激,真他娘的刺激。”

李飞跃把叶湛洁白的双腿架在了自己的肩膀上,正要施暴,突然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一声断喝:“住手----”

李飞跃听出来了,是刘西林的声音。

他扭过头,看到刘西林站在林中空地的边缘,离他约莫有五十米远。

李飞跃说:“怎么又是你,刘西林,你来得正好,要让你见识见识老子的厉害。你过来呀,靠近看得清楚。”

刘西林用那支五四手枪指着他,说:“李飞跃,你赶快悬崖勒马,或者还有点希望,你如果继续为所欲为,我就开枪了。”

李飞跃狞笑着说:“开枪,有种你就开枪呀,快开枪呀!告诉你吧,你也到头了,天亮后,你连拿枪的资格也没有了!嘿嘿,嘿嘿,你他娘的,有种就开枪呀!你不开枪,老子可要对这个小娘们开枪了。”

其实,李飞跃身体里有一个魔鬼,在和一个人在战斗,魔鬼在控制着他,他本来想说:“快过来拉开我,我控制不住自己了。”可是,说出来的却是那番让刘西林怒火中烧的话。他仿佛听到有个声音在他耳边说,你已经疯了,你已经疯了!李飞跃说完那番话,大脑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转过头,要强行进入叶湛身体。

刘西林朝天空放了一枪,大声说:“李飞跃,住手----”

李飞跃说:“有种你就开枪,老子想干甚么就干甚么!”

忍无可忍,刘西林再次扣动了扳机。

子弹穿过森林中清新的空气,快速地抵达了李飞跃后脑。

李飞跃闷哼了一声,扑倒在叶湛身上。

就在这个夜晚,因为没有拆成郑文浩的房子,郑怀玉气得半死,大骂李飞跃是个没用的东西。身体稳定后,他就离开医院回到家里。本来在家里休息,接到李飞跃的电话后,他就在家里待不住了。他打了几个电话,约了几个朋友,去喝酒。老婆对他说:“怀玉,你的身体虚,就别出去了。”他说:“我烦!”老婆说:“我早就劝你,不要到唐镇去搞甚么旧镇改造,没多少钱赚的,还费心费力。你就是喜欢在唐镇人面前炫耀,总是不听我的,唉!”郑怀玉心里有点后悔,可还是嘴硬:“你懂甚么,少罗嗦。”老婆说:“我闭嘴,不说了,以后的麻烦事多着呢,有你擦不完的屁股,希望你不要在我面前唠叨了,你就自作自受吧。”

郑怀玉到了“红玫瑰”酒吧,那几个死党在等着他了。小县城里,就几家酒吧,红玫瑰是最好的一家,也是郑怀玉的定点酒吧,有事没事,他喜欢在这里消磨时间。郑怀玉不喜欢卡拉OK,那场所太闹,呆一会就头发懵。不过,也常去,都是陪那些政府官员去的。他弄不明白,那些官员为什么喜欢泡在那种俗不可耐的烂泥坑里,还泡得有滋有味,不停地嚎叫,仿佛自己就是刘德华周杰伦。他们像狼般嚎叫边喝酒,还要喝好酒,喝酒还要楼着女孩子,而且还要漂亮的女孩子……说到女人,郑怀玉很奇怪,自己对女人没什么爱好,也不喜欢出去乱搞,他喜欢的是钱,活在金钱的世界里,他才有幸福感。

郑雨山一杯接一杯地喝着。

喝的是路易十三。

他的死党们不明白他为什么如此烦闷,边喝酒边讲些搞笑或者色情的段子,企图让他开心。

一个死党说:“启功先生在时,只要电视里出现女歌星张也,老头就乐。旁人不解,老头说,‘也’字最初的意思是************,张也,你们懂了吧?”

死党们大笑。

只有郑雨山没笑。

他说:“喝酒吧,喝酒吧,这有甚么好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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