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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正牌”丈夫的出现

平静地过了三天,每天照看着一群鸡鸭和几头猪仔,闲来就和那只瘦瘦的小黄猫说话,偶尔用冯颂的那台电脑上上网,只是盛洁一直精力不足,对着电脑超过1个小时,就会头脑发晕。

第四天的时候,她下载了几道菜谱,兴奋地预备着,冯颂说过,他最多五天就会回来,盛洁准备等他回来的当天露一手,事实上,在这半年多里,她从来没有做过饭,这一次却出奇的有兴趣,或者是一种莫名的想念吧。

只是事情总是出人意料的,这一天到了傍晚,外面忽然开始变天,乡下的地面,本来就没有多少遮挡,一会儿工夫,天空已是乌云密布,野风夹杂着空气中的灰尘刮出了一个旋涡。盛洁赶忙戴了一顶草帽出门,将鸡鸭都赶进窝里,又拿了草毡子给猪圈挡风雨。

雨开始只是一星一点,忽然间一丝适应的余地都不留,就下起了瓢泼大雨。她淋了一身雨水,想到晒在屋上的几件衣服还没收,忙光着脚上了水泥的楼梯。

漫山遍野都下起了大雨,却远远地有汽车的声音。这山沟里最多的是拖拉机,偶尔也有货车,盛洁擦了擦脸上的水,惊奇地发现竟是一排四辆黑色的豪华越野车。她心里暗骂这肯定是某个败家子过来体验乡村气息的,从前冯颂就说过,村里每年都有来写生的,来农家乐一至N日游的,也有来投资的,只是最后都成了骗子。

盛洁忍着雨淋将几件衣服收下,闪电和雷声顺势过来,吓得她连忙躲进了房间里,隔着窗户,能模糊地看到那几辆越野车竟然朝着这边开来。她惊奇地凑在窗边往外面看。直到那几辆车在门外停下,她听到发动机的声音停止了,车上下来几个人,个个高大魁梧,其中一个男人过来敲门,声音很大,似乎还能听到于大娘的嗓音在旁边帮衬着。

“丫头,赶紧开门,有人来找你了!”于大娘举着伞在外面帮腔。她已经很久不来这里,忽然出现竟然带着这么多人,盛洁心里害怕,尤其现在冯颂不在。

“快开门啊,丫头,你的家人找你来了!”于大娘不放弃,拍着门板一声比一声尖锐。

“我没有家人!”盛洁叫了一声,厌恶之情淤积,于大娘不知从何处带来了人,竟称是她的家里人,她怕那些所谓曾经的家人,因为她根本不想找寻曾经,只想赖在这里等着冯颂。

“盛洁!盛洁!是我!”她听到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他显然情绪激动,听到盛洁的声音,更加频繁地敲门。

盛洁听到他叫自己盛洁,猜到是铭城那边过来的人,忙惊慌地朝里屋跑。于大娘是熟悉这里的地形的,跟旁边人道:“后面的菜园也能通到房间里,你们跟我来。”

盛洁听到于大娘的话,心急如焚,预备抢先跑到通往菜园的小门前关门,当她跑到菜园的时候,一个身着黑色西装的男人已经站在门边,盛洁只看了一眼,回身就跑。

“盛洁!”身后的男人个高腿长,几步距离已经赶上她,从后面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她回身挣扎,他却丝毫没有放手,她低头猛掰他的手指,累得呼哧呼哧直喘,他依旧抓得她紧紧的,盛洁急得低头就要咬,他疼得倒抽一口气:“我是魏晋,你不认识我了?”

盛洁停止了挣扎,睁大眼睛盯着他,狐疑地猜想着,他竟然就是魏晋。和盛洁想象中的略有不同,他不是那种花样美男,只是浑身透着一种干净,盛洁必须承认他真的很干净,尽管发丝和袖口沾了水,尽管他不是那种五官特别俊秀的男人,但散发出的一种说不清的气质,让她无法形容。

“我不认识你。”盛洁终于平静地吐出一句,依旧怒瞪着他,似乎想用目光将他穿透。“不认识我你跑什么?”魏晋微微皱眉,伸了大拇指和食指要点她的脸,被她灵敏地挥开。

“你少占我便宜!我就快结婚了!”想到报纸上说过,盛洁就是被他逼成了抑郁症,还进了精神病院,她就觉得他定是个心狠手辣的花花公子。

魏晋一愣,脸色微僵,冷冷地笑了一声,盛洁听出这笑里多少藏着讽刺:“你早就结婚了,还预备着结几次婚?”

“我叫李青铭,不是你所说的什么盛洁!”她努力强调这一点,企图将她的现在和未知的过去划清界限。

“你左脚的脚心处小时候被烫伤过,留了一块疤。右边乳房下侧有颗小红痣,有绿豆这么大。”他说起这些话时,声音竟一丝也没有降低,身后的于大娘听得清清楚楚,已经开始偷笑,“我说得对吗?”

而盛洁又羞又恼,脸憋得通红,有一种赤身裸体站在大街上的感觉,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他竟没有躲,一直用笃定的眼神盯着她。气愤的同时,盛洁感觉胸腔里逐渐涌起难受的气息,忍不住眼泪都激入了眼眶,此时她心里占最重分量的情绪不是愤怒,而是一种不能言喻的伤心,因为他说的都是真的……

她终于不能再抱着那一丝希望,祈祷着自己不是那个盛大小姐,她忽然间已经被魏晋打回了原形,并且于大娘一定会跟村里所有人宣扬她的身份,她所担心的是自己和冯颂的将来……

盛洁像傻了一样靠着墙角的一块地面坐着,双手搂住膝盖,蜷缩在一边,听着外面的雨声,想将自己裹在编织的躯壳里,虽然她已经想不起关于盛洁的一切,可一系列的报道和魏晋的出现,让她原本的幻想彻底破灭了。

“盛小姐,听大娘的,还是跟家里人走放心,冯颂这小子,不会有什么出息的。”此时于大娘倒装起来了好人,从前那些自私自利的行径盛洁本不想提起,可今天,她竟然同样为了钱,或者还有一点不甘心,又一次将她出卖了。

“滚。”盛洁面无表情冲她道。

“孩子……”

“我叫你滚!冯颂已经给了你钱,你居然还要出卖我!”盛洁猛地开口骂道,已经是歇斯底里。

于大娘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询问似的看了一眼魏晋,他心领神会,从钱夹里拿出一叠钞票给她。于大娘接过钱,一溜烟地出了门。

“你是用钱收买了村里的人!这种做法只会让人不齿。”盛洁狠狠地剜了魏晋一眼,扔给他一个不屑的眼神。

“是她自己打电话给我公司的。自从你失踪后,每天打电话声称见过你的人不计其数,但她说的似乎是最准确的。”魏晋故意将“准确”两个字强调得更明显些。

“我已经不记得从前的事了,我所有的记忆都是在庆城山的,这里就是我的家!”盛洁努力地表达,希望他可以明白她此时的心情,因为她丝毫不想回到从前。

“跟我回铭城,我保证在那边,你会比在这里幸福一万倍。”

“如果在铭城我过得幸福,就不会进精神病医院,就不会失忆,就不会被卖到这里!”

“你不想知道这些故事吗?”

“我现在只想等冯颂!”

魏晋终于沉默了,脸色微沉,认真仔细地看着她,片刻以后,终于脱了西服外套,轻轻地坐在旁边的椅子上:“那我陪你。”

这回换她盯着魏晋,虽然从内心里,她对他这个人还是陌生的,但如果他果真是盛洁的丈夫,看到她心心念念地等着另一个男人,心情怎样应该是不言而喻的。

一整个下午,魏晋遣了所有跟随他来的人回去,只留下其中一辆车。看来是准备打持久战,盛洁撇开魏晋,一个人独自关在小卧室里,不知道他在外面是怎样过的,但她知道他没闲着,因为一直都有细碎的声音,像是忙碌得很。盛洁猜想生意人应该都是业务繁忙的,没有时间将精力都用在一个女人身上,尽管盛洁是他的妻子,可如果他是个精明的商人,这些都不是阻碍他的理由。

打开电脑,上网打算查询关于魏晋和盛洁的一切,没料到网络一直处于断线中,老式的台式机,屏幕总是轻微地一闪一闪。

盛洁唯一的寄托就是冯颂回来,可现在的情况,魏晋就在外面,如果他回来,看到这样的情景,又该怎样处理?似乎不管何种状况,即使警察参与,她似乎都无法改变这个事实。

一直等到晚上,冯颂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可他并没有回来,盛洁心急如焚,不停地在房间里转悠,她听到有碗筷的声音,厨房里有人在烧饭。

悄悄地打开了一条门缝,从里面朝外望去,魏晋已经脱下那身西装,袖子挽得高高的,拿出两只蓝边的瓷碗,似乎是熬了粥。盛洁心中愠怒,打开门想斥责他动了自己和冯颂的东西,还未开口,他已经抢了先。

“我要是你,就乖乖过来喝粥。”魏晋轻轻地坐在木桌旁,拿出两只勺子,其中一个已经断了把,勉强能用。

“我只吃冯颂做的饭。”盛洁冷静地回答,企图将他的热情浇灭,“其他人的一概不合我口味。”

“不管怎样,你我现在还是夫妻关系。”魏晋将勺子放在碗边,语气虽然没有特别的改变,却能听出一丝异样的情绪,他在生气。

“那你告诉我,我是怎么进的精神病院,又是怎么失忆的?”对于盛洁来说,这些问题终究还是有一定吸引力的,既然魏晋来到了这里,她想弄清以前的事。

“你跟我回铭城,我会告诉你答案的。”

“呵!”盛洁忽而讽刺地笑了起来,斜睨了他一眼,“铭城是你的地盘,跟你回去,我还会重复从前的生活。”

魏晋的眼神微微一僵:“以前的生活真的这么不好吗?”

“如果从前我过得好,不会落到这般地步。现在我已经获得了新生,从前的一切都想不起来了,这可能是一件好事。”在庆城山待了半年多,她很少像今天这么清醒,或者是因为遇到了从前的相识。

“盛洁,你真喜欢那个冯技术员吗?”魏晋的问题让她的心猛然收紧。

“当然!”盛洁急迫地肯定,“他晚了约定的期限,一定是有什么事耽搁了,他很快就回来了。”

“即使他回来,你也还是盛洁,其他身份都是他帮你编造的。”

“可我喜欢他帮我编造的身份。”

魏晋听出了她语气中的固执,没再多说什么,饶有深意地看着她,而后默默地喝完粥。

外面的雨一直淅沥沥不停,不时有电闪雷鸣,盛洁没好意思将他赶出屋子,只好让他睡在外间。庆城山的人,管进门的第一间屋子叫“堂屋”,里面多半都放着待客的桌椅,而冯颂这里来客极少,所以那间堂屋布置得比较杂乱,还有一个竖在墙边的钢丝床,是盛洁从镇上买来的。

魏晋大抵也是个随遇而安的人,和衣就睡在了钢丝床上。盛洁却一夜没有合眼,心中很是矛盾,这是她和冯颂的家,家里现在却住着魏晋,而魏晋却又是她名义上的丈夫。她思虑着这层复杂的关系,头疼得快要炸开。

一直到半夜时分,盛洁终于昏昏沉沉地睡着了。第二天上午接近10点钟才醒来,外面天色大亮,屋子里却安静得很。

她一个激灵从床上爬起来,没来得及梳洗便跑出了屋子。堂屋里的钢丝床已经竖起,显示着他早已经起来,桌上摆着两个快餐盒,竟是镇上那家有名的生煎包和皮蛋瘦肉粥。她猜想大约是魏晋早起开车去镇上买的。从村上到镇上,要翻山越岭的,路途来回大约要两个小时,她不禁感叹魏晋的奢侈。

艳阳高照,天朗气清,下过雨的空气出奇的好。只是现在魏晋连人带车都不见了。

盛洁心中一阵窃喜,或者他已经受不了这里艰苦的生活,开着他的越野跑车回到铭城了。

她一路上了屋前的小山坡,顺着葱翠的山道,朝着远处村落聚集的地方望去,越野车始终是村里最扎眼的东西,他没有走,而是去了村里。盛洁确定了这一点,忽然满心的欢喜变成了失落。

魏晋整整两天没有出现在盛洁面前,她很少去村里,对于那边的状况也没有作太多的了解。每天心心念念地等冯颂,将家里唯一的固定电话调节成最大声音,生怕错过了一丝一毫有关冯颂的消息,可结果却让人失望得很。

盛洁开始担心,约定的五天,早已经过去了八天,她不敢猜想结果,因为冯颂从不食言的,现在却……

冯颂离开的第九天早晨,盛洁按捺不住,终于跑到了村口,望着那条通向外面的路,这里每天有开摩的在营生,人来人往的,却始终不见冯颂的身影。她在村口整整坐了一天,像个傻子一样,直到天完全暗下来,她落寞地站起身想回家,才看到魏晋就坐在她后面不远的地方,不知道他在那里待了多久……

直到第十天的早晨,来了六辆漂亮的SUV,几个村干部和一批村民纷纷赶到村口迎接,阵势颇大,盛洁心生疑惑,下来的几个人全都西装革履,村里的妇女和孩子都赶来观看。盛洁看到了于大娘,忽然间恨意升腾,转身就要离开,却听到她在背后叫她。

盛洁不肯理会,可片刻工夫,围观的人自觉地站成了两排,让出了中间的一条道路,一个高大肥胖的男人打开了最前面一辆车的车门,盛洁看到魏晋从车上走下来,与昨天不同的是,今天他一身西装打扮,庄重而有型,自然地走到人前,轻轻地摘下墨镜,身后带来的人约莫十来个。

她十分确定魏晋是故意为之,因为他气定神闲地走到村民们中间,面对着盛洁,郑重地开口道:“各位乡亲们,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魏晋,从铭城过来,今天我是专程来接一个人的。”魏晋抬高声音,惹得所有人伸长脖子听他的演说,有些消息灵通的人,甚至已经认出他就是铭城富豪魏钦岚的儿子,大约是他多次出现在娱乐报刊和电视中,已经成了半个公众人物。盛洁的心怦怦直跳,攥着拳头看着他,凭直觉,她知道他今天的目标就是她。

“站在我面前的这个女人,半年多前来到庆城山,她的真名叫盛洁,是铭城盛和集团总裁的女儿,也是我魏晋的妻子,当初我们夫妻因为误会走散了,从此她就失踪了。我辛苦地找了她半年多,用尽了各种方法,没想到她竟流落到这里,一路吃了很多苦,但感谢各位乡里乡亲的照顾,现在我终于找到了她……”

盛洁气愤又压抑,一直怒瞪着魏晋,而周围的村民显然很是羡慕欣慰,将这个场面围得水泄不通,似乎谁都不想错过好戏。

“半年多来,承蒙乡亲们的关照和提供线索,让我们夫妻终于团聚了。我魏晋是个知恩图报的人,谁给了我帮助,我会十倍百倍地报答大家!”他似乎说得中气十足,“庆城山是个有山有水的地方,有很多资源和良好的商机,将来一定是个富庶之地,我们魏氏集团计划投资三百万在庆城山建设食品加工厂……”

盛洁听着他一连串的演讲辞,渐渐觉得脑中嗡嗡作响,周围的村民极是欢迎,在他讲话当中不时报以热烈的掌声。他完全以盛洁的丈夫身份自居,言语中不时提到“我们夫妻”,她恼得转身拨开围观的村民就往家里跑。他没有追来,反而几个认得盛洁的中年妇女在身后扯开嗓门叫她“魏太太”。

接连的几天,魏晋没再来找盛洁,她疯了一样到处打电话、发信息,还托了村里跑外的李二胜打听,企图尽快联系到冯颂,可依然一点音信也没有。直到第十五天,盛洁守着空空的屋子再也待不下去了,收拾了几件衣服和家里仅剩的500元钱。又安顿好了鸡鸭和猪仔,才离开了村子。

如今村里的人都只认盛洁是魏晋的妻子,连同村口开摩的的大哥也一样,因此看出她要私自离开,竟没有一个人愿意载她。盛洁拎着包一步也没停留,铁了心朝前走,预备徒步走到镇上坐火车。

没有一刻让她这么想念冯颂,她感到害怕,怕再继续留在这里,不仅等不到冯颂,还会被所有人强制变回魏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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