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帝手捧着兰花轻轻走近,杨黛兰回过神来,唬了一跳,忙向真帝拜倒。真帝疾步上前扶起她,笑道:“二皇嫂怎么在这里,二皇兄已经去学士府找你了。”
杨黛兰闻言却没有立即离开,反而再次向真帝拜倒说道:“皇上,实不相瞒,黛兰这次进宫是有事相求,有一些话想请皇上帮忙告诉元靳,因为黛兰实在不忍心直接跟他说。”
真帝心下微感奇怪,也不多问,先进屋把手中的兰花插到瓶中,示意杨黛兰坐在椅上,自己则坐在荣妃生前的卧榻上,静待杨黛兰道来。
杨黛兰略有些窘迫地垂下眼帘,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说道:“黛兰不能与元靳完婚。”
真帝没想到她会这样说,心中又惊又喜,忙问:“为什么?”
杨黛兰抬起头,双颊白里透红,双眸似水,却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只听她含羞带愧地说道:“因为黛兰心里一直爱着另外一个人。当初元靳为救我身受重伤,在生离死别之际,为报答元靳的一番深情厚意,黛兰与元靳拜天地结为夫妇,若是元靳真的不幸身亡,黛兰打定主意愿为他守上一辈子,如今元靳安然回来,黛兰若与他结合,却无法带给他幸福,因此黛兰决定离开。还请皇上勉为其难,帮黛兰安慰一下元靳,劝他千万不要做傻事,他日百花争艳,定能找到比黛兰更好的女子与他携手一生。”
说完,从怀中取出和田玉围棋,递给真帝,说道:“这是元靳送给我的和田玉围棋,也请皇上帮我还给元靳吧。”
真帝怔怔地听着,原来杨黛兰另有心上人,不知谁有这么好的福气,接过围棋后忍不住问道:“你说你爱着另外一个人,那人是谁?”
杨黛兰刚想说出“清谷”的名字,突然想到万一真帝和赵元靳恼羞成怒起来,暗中派人为难清谷那可如何是好,虽然知道真帝和赵元靳都是光明磊落之人,可是保护清谷的心却更加强烈,于是摇摇头道:“请恕黛兰不能如实相告。”
真帝满怀惊喜的一颗心再次沉了下去,他终于忍不住站起身来,走到杨黛兰面前,开口想直接向她表白,却又不知该如何说,心烦意乱间,走到窗前,望着窗外的翠竹闷声问道:“那人就那么好,值得你对他如此死心塌地?”
杨黛兰以为真帝是在替赵元靳问话,也不隐瞒,坦率地答道:“是!在我心中,他是世间上最好的男子,我对他的爱是刻骨铭心、终生不渝的!”
真帝蓦然转过头来凝视着杨黛兰大声说道:“可是我对你的爱也是刻骨铭心、终生不渝的!”
杨黛兰骤然听到真帝的直言表白,心中大震,睁着一双美目悸动地看着真帝,只见他原本温和平静的俊脸上激荡着满腔的情怀,英气逼人的眼眸里饱含着海一般的深情,瞬间,真帝与她相识后的一点一滴开始浮现在她眼前,原来真帝对她的感情是如此之深,她却一直没有察觉到,杨黛兰想着想着泪水不禁从眼眶里涌了出来,她低下头,泪珠便似断线的珠子一般落在了裙衫上。
真帝见她如此难过,自知失言,心中懊悔不已,悔不该沉不住气直言表白,他不是打定主意死守感情的秘密了吗?他不是宁可自己相思苦也不让她难过的吗?
真帝稳了稳神,强压住内心狂涌的波澜,极力平静地抚慰她道:“人世间的感情分很多种,朕对你的爱不一定只是男女之爱,朕现在身为一国之君,岂会单单沉浸在儿女私情之中?朕记着你的话“君者,民之原也。”朕心里想的是仁爱天下,造福百姓。爱一个人是为了让她幸福,只要你幸福,朕就安心了。你放心去找意中人吧,元靳那儿朕自会跟他说明白,相信他一定也会理解和祝福你的。你。你去吧。”
杨黛兰感动地听着,她心里明白真帝的一番话全是为了宽慰她,既然她心中没有他,又何必让她徒增烦恼呢。
杨黛兰抹干眼泪,一整衣衫,朝真帝深深地拜了下去,崇敬又感激地说道:“多谢皇上成全,黛兰去了。”
说完,缓步走出了竹屋,再走过青翠的竹林,再走过花径,再走过长廊,淡蓝色的倩影终于消失在御花园里。
真帝在杨黛兰转身离去的一刹那,差点就伸出手去挽留她,最后用尽了全身力气才硬逼自己站着不动,待杨黛兰走过花径,只觉得五脏六腑剧烈翻腾,一股血腥之气直冒咽喉,自知已然受了内伤,当下强行忍住,再默默注视着杨黛兰穿过长廊,直到再也看不到杨黛兰的身影,终于一口鲜血直喷出来,人也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真帝慢慢地清醒过来,伸手点了自己的“玉泉”“神冲”**,盘膝运气,自行疗伤。过了半个时辰,感觉可以直立行走了,才站起身来,用池水洗净了嘴边和身上的血迹,缓缓回去乾清宫。
刚进乾清宫,只见赵元靳气急败坏地跑来,心想他定是找不到杨黛兰发急了,因深知心爱之人离己而去时那种撕心裂肺的痛,真帝对赵元靳也越发同情起来,主动上前招呼道:“二皇兄!”
赵元靳见到真帝,似乎见到了救命稻草,忙奔过来问道:“皇上,你见到黛兰了吗?”
真帝问道:“她不在学士府吗?”
赵元靳急道:“是啊!我适才去学士府找她,岳父大人说她一早就进宫来见您了。我再回到宫里,却不知道您在哪里,后来听宫门侍卫说黛兰已经出宫去了,我再去学士府,岳父大人说黛兰留下封书信便扬马而去了。”
真帝心里明白怎么回事,先让赵元靳随自己进了书房,退下一旁的宫女太监,然后从怀中取出和田玉围棋,递给赵元靳,说道:“这是她托我交还你的。”
赵元靳盯着和田玉围棋,大惊失色,颤声问道:“这。这是什么意思?黛兰她跟你说了什么?”
真帝上前按住赵元靳的双肩,试图让他冷静下来,温言道:“杨姑娘因为不忍心当面跟你说,所以今早特地来见我,求我代她转告你,她不能与你完婚了。”
赵元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惊魂不定地看着真帝,真帝叹了口气,接着道:“杨姑娘说她真正爱着的是另外一个人,当初念你舍身相救、赤诚相待的一番情意,与你拜天地结为夫妇,此番你安然回来,她自知无法带给你幸福,所以决意离去。元靳,你若真心爱她的话,就放她去吧。”
赵元靳脸色惨白,身子摇摇晃晃的后退了几步,一转身就要追出去,真帝飞身跃起,挡在了他面前,叫道:“元靳!你冷静点!”
赵元靳震惊地瞪着真帝,元瑢会武功?可如今已没有心思去理会这个,赵元靳伸手格开真帝的阻拦,又欲夺门而出,真帝不得已使上了三成功力,再次将赵元靳拦住。赵元靳大怒,叫道:“你为什么不让我去找她问清楚?”
真帝道:“你为什么要去逼她?难道刚才那番话还不清楚吗?”
赵元靳道:“只要她肯待在我身边,我不在乎她心里有别人,只要她在我身边,我就会觉得幸福。”
真帝喝道:“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她的幸福,她的快乐?”
赵元靳一凛,不由得撤回了攻向真帝的一招,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垂头不语。真帝心痛而同情地看着他,缓缓说道:“相见时难别亦难,我很理解你现在的心情,说实话,并不是只有你一个人爱的这么痛苦,我对她的爱并不比你少,早在她进宫没多久,我就爱上她了,可是爱她并不是要占有她,像元祯的那种爱只会毁了她,有时候放手也是一种爱,你懂了吗?”
赵元靳听真帝坦承说出他也爱杨黛兰,心头大震,忍不住问道:“元瑢你。那你还同意为我们主婚?”
真帝淡淡一笑道:“如果黛兰爱的是你,我是诚心诚意的希望你们能在一起白头偕老。”
赵元靳现在才知道,真帝所承受的感情痛苦远远超过了自己,咀嚼着真帝的一番话,渐渐冷静下来。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和田玉围棋,不经意地打开了盒盖,赫然见361颗围棋子上的黛字全都抹去了,终于明白杨黛兰心意已决,实无可挽回。“贝子,你对黛兰的一番深情厚谊黛兰怎会不知,可是黛兰早已心有所属,只能辜负贝子的一片心了。”赵元靳再次回想起杨黛兰曾经跟他说过的话,是啊,黛兰早已表明了心迹,自己何必再苦苦纠缠呢。
真帝见他终于想通了,舒了一口气,朗声道:“走,我们兄弟俩好久没赛马了,朕与你再去马场驰骋一番。”
赵元靳把和田玉围棋收在怀里,站起身来,与真帝一起往马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