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晋察觉宇煜神情有些不对，诧异地问道：“不舒服吗？”
“也许我这次回来本身就是一个错误，在重庆的时候恨不得插上翅膀马上飞到家里，这会又希望汽车别停，就这样永远开下去。也许家里已经知道我身份了，不然我回大陆这么久了为什么从来没接到过他们电话。”
毒毒回眸一笑：“你也有害怕的时候，我认识你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见你现在这模样，一张脸惨白得不见半点血丝，回家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有什么好怕的，你们从这条路走出来的时候难道没有想过回来这天？”
“想过，我们三人都梦想着衣锦还乡的那天。我、阿文、胖子每人开一辆奔驰，还十多米长的那种，洋酒搁左边钞票堆右边美女放腿上，这就是我们当年的愿望。那时候虽然口袋里都没两个钱，但心却比天高，正所谓是少年自负凌云笔，到而今春华落尽。”
“你现在难道就不是心高气傲？”豫晋倒是想这样狠狠顶撞宇煜一句，可是看着他一脸肃穆的神情，把话又吞了回去。在忐忑不安中汽车终于还是到了小镇，宇煜连忙叫师父停住，拉着三人仓惶跳下车，耳边还听见车厢里那阵阵的叹息，似乎是为毒毒、豫晋二人的离去而吁嘘。
毒毒不能理解为何宇煜把她们拉下来，眼看马上就要进入小镇了。宇煜却没有说话，带着三人在附近山上漫无目际转了几遍，直到夜幕降临才朝小镇走去。刚踏上入小镇的路便察觉四面立即有数道真元飞快将四人锁定，豫晋杏眉倒竖：“没想到还有人比我们速度更快的，是那路朋友先报上名来。”毒毒更是想要表现自己，信手一挥，面前突然出现一具晶莹闪烁的箜篌，五管颜色各异的丝弦绷得笔直，还没出手空中已然有叮咚声响传来。五六柄飞剑突然从道路两边窗口处射出，剑身附嘱的精光将天空照得分外耀眼。
“不可造次。”宇煜连忙抓住毒毒手腕，又高声叫道：“各位可是龙组兄弟，在下宇煜，感激各位这些是日来对我家人照顾。”能听见这话的也只能是修为有成者，在普通人耳中不比蚊子嗡嗡声大上多少。
头上飞剑突然消失，一个人影出现在房顶上：“阁下言重了，我们并非是因为你的缘故更不是感激你在英国保护大使馆等行为。实是龙组里面所有成员家人同样也被保护起来，我们这只是例行公职而已。”
尽管宇煜心存感激，但毕竟和这些人没有共同语言，客套几句后便离去，先前的那点插曲倒也将他心事冲淡不少，鼓着勇气摁下了门铃。
“谁呀？”一个陌生而又苍老的声音在门后响起，防盗门发出笨重的声音缓缓打开，门里站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
“妈，我回来了。”宇煜低着头，声音弱不可闻。豫晋一直有个想法就是瞧瞧宇煜的父母究竟是何方神圣，能养育出这么一个以二十出头的年纪便声名雀跃的螟毫，无数次在脑海中一遍遍地勾勒着他们的形象，那想一见之下大失所望，眼前着老妇人和天下所有老人没有半点不同。
泪花瞬间从老妇人眼眶里溢出，直到宇煜叫第二声的时候才醒悟过来，连忙将几人拉近屋子，刚跨进门宇煜便看到一个身影从客厅往卧室走去，他要出声却被妈妈他拦住：“你爸爸身体不舒服，让他休息一下就是了。这…这几位姑娘是？”
“我叫豫晋，伯母好。”本来站在后面的豫晋突然挤上来，拉着宇母的手道：“本来我和宇煜老早就像回来看你的，只是我们在北京生意特忙，所以就耽搁了一些时日。”
“不要脸。”毒毒横了一个白眼，挽着宇煜的手道：“现在你是主人了，我们还没吃饭，你难道忍心我这样饿着吗？”
如玉也扯着宇煜另一直胳膊一个劲嚷着肚子饿。
宇煜心里嘀咕：“就算你们十天不吃也不会饿着。”表面上还是笑着脸道：“妈，我们都还没吃饭呢，要不你陪毒毒他们一起去厨房随便弄一些糊口的就成，我去看看爸爸！”宇煜轻轻推开门，见爸爸正躺在床上似乎是睡着了。轻轻叫了几声也没反映，于是背对着父亲座在床垫边缘：“我让你们担心了，我知道我现在名声有点不好，刚才妈看见我们的时候立即就将我们拉进来，飞快地合上门，我知道她是怕别人看见了说闲话。”
“好！谁敢说你名声不好了，除非他连自己命都不要了。”宇父从床上爬起来厉声斥责道。“我管下了这个乡十多万人，没想到自己身边却出了你这么一个杀人犯，以前以为你弟弟不懂事，现在看来最不懂事的还是你，我从退下来的那天起就想好了，就当没有你这么一个儿子，一会吃了饭你立即给我离开这个家，永远别在回来，否则我报警。”
宇煜起身将所有窗帘都关上才道：“我就知道纸里包不住火，事情终究有大见天日的时候。这事妈知道不？”宇煜突然追问了一句。
“以她火爆性子要是让她知道还了得。”宇父坐在床上一阵干咳道：“她只是隐隐听说你在外面名声不好芸芸。”宇煜赶忙上前半跪在床上为宇父揉着后背，察觉到在父亲体内有股缓慢细柔的真元顺着他全身经络游走，略微一探察更惊奇地发现这些真元便如一个锅盖般护住所有心脉、肺腑。
见宇煜目光诧异，宇父从脖子上取下一个用红绳系着的蝴蝶递过来：“若不是这东西我这条命早就被你给气过去了。说来我也是一个党员，本不该相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事，但那天晚上我确实看见有人从天上飞下来，起初我把这只挂坠扔在一边没理睬，有次喝醉了之后拿在手里把玩才感觉真有暖流从这上面传过来，你知道这是怎么来的吗？”
“我知道，这是文妍送给你们的，那晚我也在附近。”
宇父一巴掌扇了过来：“原来你那时候就回来的，为什么不露面？那些日本人为什么要找你麻烦？这么说来你在日本杀人的是真的？”
宇煜心头倒是长长舒呢口气，原来父亲知道的只是我杀了几个日本人，他也心甘情愿地承受着这巴掌：“这都是过去的事了。”如果有选择宇煜情愿没有见过任何日本人，至少这样若绮不会被活生生扯断双臂。一想起儿子是杀人犯，宇父也变得沉默了。
宇母从外面进来：“饭弄好了，他爹也去吃一点吧，外面还有几个客人呢。”
“我躺一会，你们吃吧！”
儿子回来做母亲的当然高兴了，使劲地给宇煜碗里挑菜又不停地在豫晋、毒毒、脸上扫来扫去，就连如玉也没能幸免地被她衡量许久，似乎在猜测究竟那个才是自己未来儿媳，在心里和上次见面的那个姑娘一相比较，总觉得眼前几人似乎都还欠缺一些什么。
晚饭后宇煜本还想和父母再说说话，宇父却披上衣服朝外面走去：“早点休息吧，明早上还要赶早呢？”
宇煜一愣：“这么晚了你要去那里？”
宇母赶紧打圆场：“豫晋都说了你们是去重庆和别人做生意，顺道挤时间回来看看我们的，你们在北京生意忙，有这心意就成。你今晚睡宇痕那间屋子，让她们两个姑娘住你房间，另一个和我一起住吧！”
毒毒指着如玉和豫晋二人，格格笑道：“不用这么麻烦，他们二人住宇煜房间，我嘛——”眼神不时朝宇煜瞟来，就算白痴也知道她话里意思。豫晋没想到毒毒这时候居然还突发奇招，气得肺都快炸裂了，破口大骂道：“****的狐狸…”话出口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旁边如玉欢呼雀跃道：“终于又听见豫晋姐姐说脏话了。”
宇父气得连鞋也顾不得蹬，沓着鞋摔门而去。宇煜分别瞪了豫晋、毒毒几眼也钻进房间不在出来。
宇母将儿子的床垫上新的棉絮，又拿来新的被褥，一番活忙下来也是满头大汗。豫晋在旁边小声道：“伯母实在不好意思，刚才让你们生气了。要不你把伯父叫回来吧，我们三姐妹挤挤也是可以的。”
“没事，他在这里工作了半辈子，几乎所有人都认识他，以前没退下来的时候他还不是那家喝醉了那家睡，酒朋友也挺多的，你们不用担心他。”随即又摸着松软的被褥似乎在自言自语：“这还是他爸爸去年找人用上等棉花弹的，说是留着给他结婚时候用，那想到这孩子这么不成器，就连回家都要偷偷摸摸那里还指望他风风光光地娶媳妇了。”
洗玩澡出来的如玉连忙报不平：“宇煜挺好的啊，我们天崖的所有人上至师父下到属下全都佩服他呢，孔旗师兄甚至把他认做生死之交，这次他与百舸师姐为难，我的那些师兄都嚷着要找他出口气，孔旗师兄都一一压了下来，不然你们那里还能这样轻松回家？”
“怎么？”宇母紧张地站起来：“找宇煜麻烦的人挺多吗？”
豫晋还怕如玉胡乱说话，连忙道：“小丫头懂什么，头发湿漉漉的像什么样，快去弄干些好睡觉！”
如玉置若罔闻道：“他不找别人麻烦都算好的了。”宇母听着这话脸顿时沉了下来，坐在床边反覆抚摸着被褥，良久才站起来道：“如玉姑娘今晚就和我一起睡吧，我也正好想和你聊聊。”
豫晋一见只得传音给如玉，一一交代如何回答等等。
宇煜一夜没有合眼，靠在墙上不住流泪，父亲先前那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如刀子般戳在他心坎上，如今的他已经失去了这个家，尽管他还住在这里。依稀的泪光中他又见着了童年时候父亲头上的船形帽，帽上那寒光烁烁的国徽，父亲总是喜欢板着脸告诉他：“宁可正而不足，不可邪而有余。”无论如何，宇父是不会接纳一个杀人犯的儿子。
手机也不合时宜地响起，宇煜掏出电话静静地听完苟兀的话才淡淡说道：“你自己做主吧，就这样。”
环卫工唰唰扫地的声音从窗口传来，母亲蹑手蹑脚从门前经过，随即厨房灯也亮了。
又是一天即将开始。
但丰盛早饭摆在宇煜面前时，眼泪再次簌簌留了下来，母亲在旁边拼命地挑着菜：“不知道你要回来，平时你爱吃的都没准备，我知道你不喜欢辣椒，这些都还算清淡，快吃吧！”宇煜囫囵吞枣几口将将碗里饭扒完，起身拉门而出，才门口又突然回头过来望着妈妈红肿的双眼：“爸爸昨晚去了王叔叔家，他又喝醉了，天亮后你去把他接回来吧！”说完仓惶地逃离自己曾经的家。
第一辆早班车还在雾霍中孤零零地停靠，一上车宇煜便愧疚地将头埋在膝盖上。如玉在旁边推着他肩膀，将手朝窗外指去，雾霍中一个微微拘偻的声音正孤零零地站立着，宇煜鼻子一酸，眼泪又不争气地留下来，他当时便想跳下车，随即又坐了下来激动地掏出电话：“我以为你酒还没醒，没敢打扰你。”
对于宇煜知道自己昨晚喝醉了宇父稍微有些诧异，随即还是道：“也许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唯一让我欣慰的是没有看到对你的通缉令，这也是我没有报告公安局的原因，但无论如何你杀人却是不争的事实。走吧，找个城市好好活下来，如果结婚了把妻子的照片托你弟弟捎回来就可以了，只要能看见你好好生活我们二老也就满意了。以后就要老老实实地生活，不许再有为非作歹的行为，切莫交品行不良的人为友，这几个女子你以后也少和他们往来。”
宇煜呜咽道：“我以前上学时候的银行卡我将他搁在宇痕枕头下了，还是以前的密码。”
父亲没有理会，继续说道：“昨晚有句话我没说，我和你妈妈最大的心愿就是看见你们俩兄弟能够自己组建家庭，上次姓文的那个女孩就挺不错，你妈妈也挺喜欢她的，如果可能就让她代你回来看看我们！”
父子二人直说到汽车启动才挂机，挂机的刹那宇煜突然鼓起勇气几乎是吼了出来：“爸爸你们放心，总有一天我会光明正大地回来。”
以毒毒、豫晋二人修为，她们怎么能听不见宇父说话内容，所以两人都齐齐选择了沉默。倒是如玉在宇煜耳边吐着热气：“你爸爸叫你别和我们往来，咯咯…”随即又掏出一件饰品在面前换来晃去：“你看这是什么？”
毒毒、豫晋二人都将目光齐齐注视在她手中蝴蝶上，两人刹那间也明白过来这必然是文妍赠送给宇煜父母之物。宇煜一把将蝴蝶拽过来，随即又递回去：“既然是我妈送给你的，那就收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