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开双丝绫系带,卷轴缓缓地在条案上铺开。
喜鱼仔细打量着这幅画,只见画上的雪竹倚怪石而立,积雪压枝而不折,虽是灰白色调,行笔却志高节迈,放达不羁,整个画面清新洒脱,骨气犹盛,应是徐熙真迹无疑。
令人怀疑的是辰时刚过,淑妃就叫摘玉送来了这幅画,尽管表面上说将名画送予会欣赏之人,交好之意溢于言表,其实更像是怕喜鱼爽约,特意送礼前来确认。
淑妃的礼物虽好,难保不是暗藏刀剑,喜鱼当然知道这点。于是她提笔写了封回折,折中言道:今日能见徐熙真迹,深感荣幸。但妹妹愚钝,画中深意不能全解,因而将画先送回。来日亲自拜访流光殿,请姐姐当面为我解惑。写好后命犹泫将画与回折送到淑妃那里。
左思右想,喜鱼还是觉得不安,于是让人将罗宝叫到沉泉殿,向他说明了情况,请他指点。
罗宝想了想道:“娘娘不必多虑,如今您有皇上的宠爱,又有圣旨护身,量其他娘娘也不敢对您如何?如您还是不放心,老奴愿陪您前往,若有不利娘娘的地方,老奴必定暗中化解。”
喜鱼听后,感激不已,言道:“公公自我入宫之时就对我多加照顾,护我躲过多次难防的暗箭,真不知该如何回报。”
罗宝见此情景也感慨良多:“这些事情多半是圣上交待的,娘娘不必谢老奴,只记得圣上的深情厚意即可。只是娘娘自入宫以来,老奴冷眼看着,与别处娘娘多有不同,恃宠不骄,尊上悯下。早雁与马仙儿的事,宫人们私下已经传开,娘娘对奴仆们有情有义,大家都记在心里。”
说到这里,罗宝叹口气,似乎欲言又止。
“公公有什么话,但说无妨。”喜鱼道。
罗宝拱手:“老奴今日吃多了酒,若是说错话,还望娘娘打板子时下手轻点。”
喜鱼一笑:“今日的话,本宫只在这里听到过,一出殿便全忘了,当从没听过。公公不必多虑。”
罗宝压低声音说:“娘娘俗话说,君恩难长久。如今娘娘年轻貌美,皇帝自然垂怜,所谓红颜易老,芳华流逝,明年后年您十八九岁的时候,宫外还有十五六岁的世家小姐排着队等着入宫呢。到时您又该如何自处?”
这些事情她又怎会没想过呢?喜鱼听完他的话低头不语。
罗宝走进了一步说:“宫中娘娘若想地位稳固,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早日怀上龙嗣,二便是……外戚。”
喜鱼听到此言,忽然抬头,眼神凌厉地看了罗宝一眼,罗宝立即闭嘴,低头退到一边。
此时沉泉殿内静得厉害,只听到铜漏“滴答滴答”的流水声传来,如同无数深宫女子在静夜里的一声声叹息,忧伤、怨恨、绝望,绵延不绝,无穷无尽……
喜鱼缓缓起身,对殿外说道:“备辇,去毬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