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矿?哪里来的金矿!”安之海坐在上堂之中,用手轻轻锤了一下红木椅子的扶手。
安世尊一时不解父亲语中之意,试探地问:“父亲,现在洛阳城中显贵富贾之家皆急着将手中黄金脱手,若非是作实的消息,大家行动怎会如此一致?”
安之海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安世尊在旁道:“这是咱们自家的上堂,您有何忌讳?”
安之海见他迫切想知道真相,向左右挥一下手,仆人便知趣地退了下去。
“你可知如今这黄金多了起来,谁最吃亏?”上堂之上之剩下父子二人,安之海问道。
安世尊想了想道:“要说最吃亏的,便是黄金最多的人,那自然是当今圣上了,可是这黄矿也是他找到的,这边黄金跌了,那边又多出许多,里外里的,不赔当还有赚吧。圣上自然是吃不了亏,吃亏的便是那些屯黄金的富户了。”
安之海听罢,摇了摇头。
安世尊忙问:“父亲您可知道些什么?”
安之海道:“你们都道当今圣上是拥有黄金最多的人,其实圣上能动用的黄金还不到我们府上的一半。”
听到这样的话,安世尊的眼睛都不由得瞪圆了。
“本朝沿用前朝金为上币,铜为下币的制度,户部主管铸币厂,因而大家都觉得圣上掌握了天下的上币下币,其实不然。主管黄金的上币厂由太傅把持,下币厂才是圣上说了算的地方。”安之海缓缓道。
安世尊听罢,沉吟了一下道:“那不应该呀,当今圣上是如此刚硬的性子,怎会忍了这么久,江山都打下来了,还能被个上币厂牵着鼻子走?”
安之海用手指点着桌面,淡淡一笑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动不动就是打呀打呀,很多事情不是打打杀杀就能解决的。江山也不是打下来就算赢,能坐稳才是本事。当年圣上登基之时,太傅作为先帝至亲,果断站到圣上一边,齐王、陆王、中山候、戍东候这些皇族贵胄因太傅为族中长辈,最有威望,便跟随他支持了圣上,因而圣上才能如此顺利坐上龙椅。圣上登基之后对太傅自然厚待,太傅之前就掌上币厂,圣上便将这一安排延续了下来。刚开始当然是皆大欢喜,时间一长便出了嫌隙。”
安世尊听得入了神,见父亲一停顿,便急着问:“出了什么嫌隙?”
“中原金矿多已采掘完毕,归上币厂的大约是三十万两黄金。这些钱本应作为上币铸成后入市流通,但是太傅为了屯积黄金,自行减少了铸币量,更甚者他还在铸造时将黄金中掺了铅、锡,镍。这些钱币流通入市后,百姓见其成色不足,都不爱用,所以对下币的需求急增。圣上掌管了全国的铜矿,为了解决贸易时货币紧缺的情况,只得加大铜币的铸造,就算这样还是供不应求。在边塞之地,因为货币短缺,交易时都有除陌的习惯,就是说每千文铜钱中除去若干文,而仍按千文计价。民间对此已多有怨言,地方官多次上书,要求加铸钱币,可是全国铜矿是有限的,这样无休止地铸下去,总有用完的一天。”
“所以圣上就要求太傅放出上币厂的权利?”安世尊面有疑惑地问父亲。
“这种事怎能明说?这次平南,资费不够,圣上在朝堂之上,问过太傅上币厂黄金还储有多少,太傅当时说只有十五万两,铸币还多有不够,圣上便没有再问下去。最后是停了地宫与夏宫的建造才凑足了平南的军费,不过这一来,圣上也明白了太傅的态度,便下了决心要夺过黄金铸造的权利。”
“圣上何必如此费事,一道诏书不就全摆平了吗?难道太傅还敢造反不成,军队可都在圣上手里呢?”
“光有军队有什么用,坐江山也不能天天打来打去,太傅早就把宗族的人安插到了掌管赋税、盐政、官吏任免等关键官职之上,所以和圣上顶起来也有底气,圣上现在平南,中原决不能动乱,自然不可以硬来。我也常想,圣上要如何处理这件棘手的事?没想到不识几个字的圣上竟然能想到这样的妙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