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几日,喜鱼虽然心里惦记,却终没有派人去公主府探望。因为她深知,志念死得蹊跷,宫中或明或暗已有人盯着了,当日自己带着宫人劳师动众地查找了云归殿,恐怕已有人禀报到了皇后那里,皇后此时肯定让人留心着沉泉殿,观察着自己的举动。
为了谨慎起见,喜鱼一连数天都闭门不出,只在殿中看书,画画,也常常拿出李檀给她的那张写有‘烈烈多喜鱼’的年画临摹。本想写封书信给他,但想到他不识字,少不了让旁人来读,绵绵情话怎好让人看到,想到这里,心中虽有千言万语终不可说,只盼着他早日搬师回朝,当面与他道来。
天气渐渐热了起来,一日傍晚,小雨过后,沉泉殿外,余霞斛中青石疏木,空翠无边,自湿人衣,一条花径逶迤伴着枕寒池,淡黄色的苔藓斑驳地冒出浅浅一层。
喜鱼轻摇着宫扇倚在花阑旁,看着彩袖与相从拿着长竿的白丝网在枕寒池边捉蜻蜓。这两人玩心甚重,虽然捉了半天一只都没捉到,却也不让小太监帮忙。两人举着丝网,你来我往,环珮叮当,彩裙飞舞,煞是热闹。
相从胆子大,见枕寒池中的蜻蜓多,便束起蕊黄色的衣袖,提着水红色的暗花纱裙慢慢往水边靠。犹泫在旁看着揪心,提醒她小心池边石头上有雨水湿滑。相从哪顾得了这个,只管挥着手中的丝网左扑右拦,一通下来,额头上已冒了汗,她本就长得白晰丰腴,此刻双颊绯红,如彤云般鲜艳。
这时的枕寒池,洒满夕阳的金光,浮萍沉深而泛,菰蒲清浅冒出,相从立在光影中,仿佛嫩藕扎成的姑娘,受不了池底的清寒,刚从水中漫出来一般。
这边正捉得热络,贵儿来报,说宫廷画师暮天沙在殿门外候命。喜鱼听了,站了起来,犹泫见了忙走过来,接过娘娘手中的宫扇,扶着她一起向殿门外走去。
暮天沙恭身立在殿门外候着,只听到耳边吱呀一声,殿门开启,喜鱼由宫人伴着款款走出来他赶紧俯身叩拜,被喜鱼扶起。
“老师不必多礼,你我一别多年,学生自然应当恭敬些的。”虽然听到娘娘这么说,暮天沙也不敢造次,他一直走在喜鱼身后三步远,慢慢跟进殿来。
他们都是嗜画之人,寒暄过后便是谈起画艺,暮天沙欣然拿出一张自己的新作给喜鱼看。喜鱼看罢叹道:“老师的工笔人物本就精妙,如今越发传神了,当今难有人能比肩。”
暮天沙笑道:“娘娘过奖了。”
喜鱼接着说:“皇后最近正在修缮偏殿,前阵子还说让本宫为她画幅仕女,如今老师技艺远在本宫之上,他日必推荐给皇后娘娘。”
暮天沙听罢,有些尴尬地言道:“怕是这半生虚名,已污了皇后娘娘的耳朵。”
喜鱼听了莞尔笑起来:“看来,皇后娘娘已有重任交与老师了。”
暮天沙说:“正是了。明日微臣要入长福殿为皇后娘娘画像。”
喜鱼听罢点点头,心里怦然一动:“明日是立夏,按例皇后要带领后宫妃嫔到宗庙祭拜,由于不是重大节日,皇后也可将祭礼送到,不必亲自前往。宗庙中有一根仙山木,也是自己需要仔细探查的地方,可那里乃皇宫重地,平时难以进入,明日是个好机会,但皇后将画像之事安排在明天,想来是打算礼到人不到。皇后若不去宗庙,自己定不能逾越宫规前去,可若是皇后去了,按照祖制自己必须陪同前往,到时众目睽睽之下,如何查找线索?看来最好的方法是,皇后带其他妃嫔前去祭拜宗庙,自己可以合理地避免与众人同行,这要如何办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