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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他的葬礼,她的重生

“咚、咚、咚”

“请进”

“院长,这位是庹宇航,他主动要求给林语媂输血。可是,他的身体。。。”

“恩,你先出去吧,我来和他谈谈。”

“好的”

护士出去后,庹宇航很熟悉也很自然的就坐在了椅子上,似乎这一切对于他来说都不陌生

“陈叔叔,这么晚了你还在上班?”

“因为,林家小姐的事情,全医院都必须时刻待命。你呢,又是什么情况。”

“我想您知道是什么原因,所以我希望您不用劝我,我已经做好准备了。”

“你的父母知道吗?”

“他们不用知道,我不想他们难过。”

“虽然说,你是我这里的长客,但是,你父母和我关系还是不错,我想我还是有必要告诉他们吧。”

“那我用我的方式告诉他们,陈叔叔,您借我几张纸、一支笔和三个信封吧。”

“好,我尊重你的选择,你就在我办公室写,我出去看看手术室那边的情况如何了,如果,可以的话你就不用拼命。”

“好,谢谢”

偌大的房间,安静的出奇。只能听见笔在纸上滑动的声音,就这样安静的过了一个小时。在一个小时内,庹宇航写给了三个人不同的信并将它们放在院长的桌子上。他关上门走向手术室。

“陈叔叔,现在媂儿的情况怎么样了?”

“由于国外的药物还未到,现在必须加量使用国内的药品拖延时间等国外药物到。但是过多的使用会导致眼睛失明、大脑受刺激失忆并且还需要大量的血液来稀释、溶解超出人体承受范围的药物。都已经一个小时,我们这边相同血型的医护人员都已经快到极限了。”

“是不是到了我该上场的时候。”

“宇航,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陈叔,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既然要离开了为何不为我喜欢的人多做一点事情。”

“你这么小的年纪,懂不懂什么叫做喜欢,就这么甘愿付出。”

“在没有遇见她之前,我不懂,在遇见到她之后我就懂了。我拍了这么多的照片,只有她是最让我无法忘记的‘顾客’。”

“你去找刚刚带你过来的护士签字吧。”院长已经无法劝说这个决心已定的孩子。

签好字的庹宇航坐在语媂手术室间里隔壁的病床上,通过透明玻璃看着医生尽力地抢救着她。时刻想着把自己的生命奉献出去。除了动刀的医生、护士和院长以外,他要求任何一个人都不能提前知道他要做的一切。

“语媂,其实我知道你并不喜欢我,只是想回报我才答应当我的女朋友。我希望,我能当你的眼睛看遍整个世界的风景。如果有来世,我依旧希望能遇见你,哪怕时间依旧短暂。”庹宇航在接受手术之前要求在他如果真的出事之后,将他的眼睛捐赠给林语媂。

连续不断地更换新鲜血液,林语媂和庹宇航两个人终于坚持到药物回国手术完成。

林语媂的生命体征渐渐恢复正常,也苏醒了。

“为什么,天黑了不开灯啊?”林语媂睁开眼睛之后发现眼前一片漆黑。

“恩,现在晚了,你要继续睡觉,所以就不开灯。”夕诺发现语媂的不对之处,现在明明是白天却被语媂当成了黑夜。

“为什么连窗外的路灯也关了,一片漆黑。”

“因为,因为今天是世界环保日啊,所以,医院也实行环保。”多么荒唐一个理由,换了是谁,谁都不会相信。

“恩,我要休息了。你们出去吧。”

“媂儿”

“出去吧,请你们都出去吧。”

当眼睛看不见的时候,耳朵特别的灵敏。原来这句话是真的,听见关门后的声音,语媂开始蜷缩进被窝,抽泣着“为什么,为什么我会变成这样,如果,我不来到这个世界上是不是什么事都没有了。是时候应该选择和这个世界告别。”

这句话恰巧被隔壁病床的庹宇航听到“语媂,你要珍惜你的生命和生活,这些都是别人帮你换来的。”

“是谁,你是谁。不都出去了吗?为什么会有你在这里。”被听到秘密的语媂变得警惕起来。

“我是你的大男朋友,宇航员。”

“我听见你的声音好微弱,你怎么了?”林语媂听见庹宇航的声音变得非常微弱,好像还有什么东西捂住他的嘴巴一样。

“小不点,相信我一切都会变好的。”

“宇航员,你说什么大声一点点好不好,我听不清。”

庹宇航用尽力气取下氧气罩“小不点,相信我一切都会变好的,记得要幸福。”

“谢谢你,每次都陪在我身边。关心我。”

停顿了几秒钟,语媂发现事态不对,为什么庹宇航一直没有回应她,这不是他的风格。接着就听见“嘀”的声音一直响。

没有经历过心跳停止的人不知道那是离开的声音。

一大群医护人员冲进房间,躺在病床上的语媂开始变得狂躁不安起来“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会这么吵,宇航员怎么了。”林语媂开始要拔掉自己的输液管往床下摸索着走,缇娜马上给她注射了镇静剂让她安静了下来。

“缇娜医生,这是庹宇航生前签的捐赠书。他要求把他的眼睛捐赠林语媂。”当护士把捐赠书拿给缇娜的时候,所有人都懂了他为什么会取下氧气面罩,为什么手术结束后要要求和林语媂一个病房。

通知他的家属吧,这件事情还是需要家属同意。

“我的孩子,在哪里。我要告你们医院,没有经过我的允许,私自让我的孩子进手术室丢了命。我要你们血债血偿”失去孩子的父母在医院像是发了疯一样对着所有人嘶哄着。

“庹先生、庹夫人,请你们跟我去一趟院长办公室解决这件事情。”护士接到院长的指令直接将他们带到了办公室

“老陈,这件事情,无论如何你都要给我一个说法,这么多年了,我家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吧。为什么在你的医院,我的儿子会变成这样。”

“老庹,你看了这份信就知道了。”

“什么信,我不看。你必须还给我一个儿子来。”

“这就是你儿子写的,从那件事情开始到现在,你和你儿子都是针锋相对的。这是他第一次主动给你写信,也是最后一次,总有原因吧。”

听完院长的话,庹宇航的父亲心境平复下来,打开庹宇航写的那封信。

“父亲、母亲:

当你们看到这封信时候证明我已经到了另外一个世界了,请原谅我当初的不辞而别和现在的永世相隔,原谅我的任性。

我知道你们一定会责怪那些没有阻止我上手术台的人,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想法,我长大了可以自己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我也知道我的生命是有限的。那次车祸留下的病会经常复发,我也知道我活不过24岁,只是这一天来得早了一点。对了,父亲、母亲我救的这个女孩,是我喜欢的人。无论我要做什么选择,请你们都要支持。从小到大只有这一件事情是我恳求你们的。父亲,其实我早就原谅你利用我和晨曦之间的友情谋取利益这件事情了,只是我一直无法原谅我自己。直到前不久,我遇见了晨曦并且和他聊了很久很久,从曾经聊到了现在。我知道他原谅我了,所以,我可以无憾地离开这个世界。我希望,我的葬礼不是灰白色的。我想要的葬礼晨曦知道。他会告诉你们,因为他原谅了我们。”

当庹宇航的父母读完这封信的时候,眼泪已经不知道滴落了多少,就算再怎么样的悔恨也不回到当初,所以,他们签下了器官移植的同意书。

在手术当天,被院长支去国外接语媂奶奶和语媂弟弟的晨曦在庹宇航离世的这一天赶了回来。他得知的消息是语媂醒了过来,还未得到的消息是庹宇航离开了。

“为什么语媂还在重症监护室,不是说手术完了就会好吗?”

“因为,媂儿还需要,还需要观察。。。”还没说完,夕诺已经忍不住的开始流泪

晨曦立马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阿姨,到底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宇航为了就媂儿,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了。”

“阿姨,你说什么”不愿意相信这一切的晨曦,往停尸房跑去。

“他没有在那里,他在手术室。”缇娜发现晨曦叫住了他

“他为什么在手术室,是手术失败了吗?缇娜阿姨,你是著名的医生,你肯定能救活他吧。他是我的好朋友,请你一定要救活他。”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就算你尽力了也无法做到”

晨曦懂了缇娜的意思,往手术室赶去。

他安静的躺在手术室上,身边全是冰冷的医疗设备

“你为什么要再一次和我不辞而别,上次是离开地悄无声息,这次是让我亲眼所见。如果可以选择,我希望我们不要遇见,那样这一切都会是好的。”亦是伙伴更是兄弟,当真正离别来临的时候还是那么不舍

手术完的一周后,正是庹宇航的葬礼。就算全世界阻止她,她也要去送他最后一程。

葬礼的摆设全是按照庹宇航生前的愿望进行布置的。

淡蓝色的玫瑰花中间夹杂着白色玫瑰,灵堂里放着他最喜欢的那首歌。当所有来宾致敬完毕离开后,语媂才上前致敬,她身穿黑色礼服配着他曾经送给她的那双白色高跟鞋走向他熟睡的地方“宇航员,你说过我要穿着你送的高跟鞋去参加任何一个重要的场合。就算你不在我身边,也能陪着我一起走。是不是因为我喜欢你在我身边逗我开心、我喜欢你用相机拍我时专注的模样、我喜欢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喜欢你可以永远留在我的身边。是不是我的要求太多了,所以,你才选择离开,让我不要再烦你。”语媂问出的话,让等候她的人都无法回答,只能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她,不去打扰。

“宇航员,如果人生有来世,我希望我们能互换成另外一种人生。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遇见的时候吗,那时候的我们各有心事却是无忧无虑。是不是很矛盾啊,我也觉得很矛盾,可,人生就是这样。”

“语媂,这是航儿生前给你留的一封信,你看看吧。”语媂已经在庹宇航的遗体前站了一个小时了,庹宇航的母亲害怕刚刚恢复身体的她坚持不了那么久只能打断她陈述着他们之间的故事。

语媂明白了他们的意思,接过庹宇航母亲手中的信封道了声谢谢,就转身离开了。

快要走出大厅时,语媂转身对着庹宇航的遗照微笑的说着“大男朋友,我会听你的话,好好地活着,珍惜现在的生活,不仅为了帮助过我的人,也为了你。”

晨曦原本想送她回医院,没想到被语媂拒绝了,她说这里更需要他的帮助,因为庹宇航是他最好的朋友,庹宇航的父母也需要有人陪伴。

语媂紧握在手中的信,她迟迟没有打开来看。在葬礼上她也没有流下一滴眼泪。

回到医院后,语媂第一件事情就是配合治疗。治疗完成后,她支开了所有人。躲进厕所,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已经忍不住落泪的眼睛“宇航员,医生说我刚刚做了眼部手术,不能哭否则会恢复不好的。虽然今天我要求缇娜阿姨提前帮我拆开了纱布,在葬礼上也忍住了没有哭。可是,现在没有任何人,眼泪就不听使唤地流出来了,是不是它也在舍不得你。”

躲在厕所里哭了半个多小时的语媂,眼睛经过泪水浸湿后变得红肿起来,视线也慢慢开始变得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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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亚军,现为北京武警总部某文学杂志主编。著有长篇小说伪生活等六部,小说集硬雪、驮水的日子等七部。获第三届鲁迅文学奖,第十一届庄重文文学奖,《小说选刊》《中国作家》和《上海文学》等刊物奖,入选中国小说学会排行榜。中国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