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生十兵卫的灵堂。只有黑白纯色,满目生硬冷厉。
母亲和十兵卫的妻妾们已哭倒在灵位前,未烧完的碎纸火星幽幽飞扬,整间屋子充满了檀香烟味,灵幡拂动,像漂泊无依的魂灵。
姐姐跪在我身前,眸中含雾带雨噙着缓缓流淌的泪水,像一副脱壳的躯壳,心不在焉,我暗暗打量她,心想,她会恨那个男人吧,她不会再见那个男人了吧。
父亲古朴的脸上皱纹深重,瞬间老去了几十岁,但他的肩没有被沉重的悲伤压垮,他的脊梁依旧高高挺直,他瞪着十兵卫的灵位,眼中暗如死水。
柳生十兵卫是他的独子,也是柳生心阴派未来名正言顺的继承者。没有人会比父亲更悲伤,他失去的不仅仅是一个儿子,也是世代柳生家族的血脉延续。如果以后东瀛的新阴派不再姓柳生,那他就是断送柳生家业的最大罪人。
终于他有了动作,他右手紧握武士刀缓缓转过身:“各位,杀死十兵卫的凶手已经查出,是一个叫龙泽一郎的人,来自中土。他是眠狂四郎的徒弟,是伊贺派的弟子。”
随后他用冰冷的目光扫视众人,拿出武士的额巾绑在头上,一个字一个字清楚地吐道:“我,柳生但马守,在此起誓,我若碰上龙泽一郎,必定杀之剖心,以祭十兵卫。”
这是一位武士的誓言,一锤定音。
我和其他人照着父亲的话说了一遍,将黑巾绑在自己的头上,姐姐却毫无动作。父亲充满煞气的目光向这边飘来。我盯着姐姐,心中暗骂,你的情郎杀了你的亲哥哥,难道你还是忘不了他吗?
姐姐并没有察觉到父亲像一只觊觎的猛兽躲在暗处像观察猎物一样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她仍然没有立誓,也始终没有抬眼看十兵卫的灵位一眼。
祭奠仪式结束后,我经过父亲的屋外,听见他在和井上议事。
井上说:“师父,大师兄走了,新阴派以后怎么办?”
父亲沉重的声音传来:“刚才我也想通了,十兵卫勇猛好斗,这样的性子迟早也会使新阴派蒙难。我三个子女中,只有雪姬德才兼备,以后新阴派就交到她手里,她产下的长子便是柳生家的血脉。”
井上说:“这也是权宜之策。”
父亲说:“井上,你先不要在外透露消息,雪姬,我现在对她很不放心,刚才在灵堂她并没有起誓。女儿家的心我是管不住的。”
井上解释道:“师父,雪姬师姐只是被龙泽一郎那个狗贼迷惑,一时糊涂。”
父亲怒气冲天地“哼”了一句:“一时糊涂!那个男人刚才又给了她一封密信,被我逮住。我逼她立下杀死龙泽一郎的誓言,今晚就出发。她如果顺利通过这次考验,我才能放心全力栽培她。”
我想起以前被抓偷听墙脚的经历,这次学乖了一点,不敢再多听,悄悄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