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那车影再看不见了,我才冲强子一笑:“接着走,按原来的速度,咱也不赶时间呢,是吧。”
“哎,好嘞~”强子脆声地答道,鞭子一甩,车子就缓缓起动了。
我钻进车内,不顾墨柏一脸的讨好,一把揪住他的耳朵不客气地一拧:“这回说不说?不说,下次就把你交出去。”
“哎哎~哟~”他龇着牙随着我的手劲向我倾斜过来:“我的耳朵哎~”
端坐好,手上又一用力,“怎么着,想抗拒从严是怎么滴?”
“我的好小姐,您就高抬贵手呗您哪~”他挤眉弄眼地哀求着,只是那脸上的丑皮看着实在是倒胃口。
我松手,抬脚,力量不大不小地踹在他胸口窝上:“痛快滴,别让我把你踢下车。”
他一脸委屈地揉着耳朵,小心地瞄了我两眼,才不情不愿地说:“那个色女有啥好说的?不过是打赌输了我,心底不太服气呗。”
“哦~,想必这个赌约让她很气愤吧?”还不说实话?我的耐心有点到达极限了,所以语调都有点儿阴阳怪气的了。
“唉,就是我把她还没看过的东西改了改。我哪知道有这么严重,还要她紧追我不放?那个剑奴也是我骗来的,当她发现不对时,我就赶紧着溜了。”他蛮不在乎地耸耸肩,撇了下嘴。
“可惜呀,跑也没跑利索,那几个追你的人是不是她的人哪?”我白了他一眼,心忖怎么跟墨离差上这么多?怪不得都说龙生九子个个不同呢。
“我这也算是间接帮了你的忙好不?”他委屈的小眼神又瞟上我,“那可是你的画像,让我改得眉目皆非了。”小脸一转,又嘻嘻笑着:“所以说呀,你要保护我的,可不许再想甩了我。”
“哦?”我脑子一转,莫非,真是我的画像?也是,他一开始认出我来,莫不是因为看到过我的画像?好像步青云当初也是。可这样一来,岂不是全世界找我的人都有画像了?不妥,大大的不妥呀……
“嘻嘻,那画像只此一份,所以才让她暴跳如雷,不依不饶地追我。”他一脸立了大功地样子,看样子是要听我表扬他。
“得了得了,虽说你立了点儿小功,可人家就不会再让人画?”我白了他一眼。
“你以为我傻呀?”他立即气愤难当地甩起了小脸子,“那个小孩子已经被我救走了,那画师也……人间蒸发了。”他小心地看了我一眼,大概是怕我会认为他是个心狠手辣的人吧。
“小孩子?”我眉头一皱,想起静姨说过,二牛哥跟坠儿失踪的事来了。“什么样的小孩子?”
他好像放下了心,大概是因我没有追究那个画师的事。可我不是不想追究,只是没那个必要。“你好像很在乎他?”他打量地上下看着我,似在衡量什么。
“你看过那个孩子?”我不在乎他怎么想,只关心那个能描述出我的相貌的孩子是二牛还是坠儿,不管是谁,我都会想办法救回他们的。总归是对我不错的人,而且牛婶还因此送了命。
“说起来,那个孩子也够可以的了,被打得没了半条命,家里也死了好几口子。”他继续打量着我。
我不在意他的目光,却很在乎他的话。没了半条命吗?家里死了好几口子?不是只有牛婶死了吗?……突然想到一个可能性,我不禁全身颤抖起来。那个穷山村……
浑噩地不知过了多久,我才干涩着嗓子问:“那个孩子现在怎么样了?”
“你……不想找他吗?”墨柏的目光炯炯,眼里的内容让我看不明也不想去费那个心。“还活着吗?可以很好地长大吗?”太严重的,我不敢再想下去,情愿自欺欺人。
“也许吧。”他收回打量的目光,但我敏感地察觉到,他,与我生分了些。
“那就好,总比跟着我朝不保夕要强。”我转头挑开窗帘,突然大声说:“强子,停会儿,大家都歇歇。”不等车停稳,我就钻了出去,跳下车,背着盯着我的担忧目光说:“我随便走走,你们用午饭吧,一会儿我就回来。”
我漫无目的地走着,炙热的下午阳光直射着我,我却觉得还是冷,冷得我好像手脚都快僵掉了。而我却不想就此停下,只怕一停下来,我就会卷缩在一起,像个懦弱的软脚虾。
一步一步,我*迫着自己挺起胸膛前进,就是前进,就算不知往哪里走。难道,我生来就是要背负这些的?我要钱没钱,要势没势,要权没权,就因为那个什么千年预言,我要就背负这些条人命?这一刻,我是厌烦我自己的,好讨厌好讨厌,干嘛那个什么狗屁预言要我来实现?若是生来就是为了受这些苦,那我是不是可以选择不要继续?我很肯定我是我,是不是这身子原本的正主早就魂飞天外了?或许,我只是意外落入这个身子里的孤魂野鬼?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我还能活多久?不知道日后会遇上什么事,而身边的无尘跟步青云会不会也被我所牵连……
要不要,就这么独自走掉?或许,对他们来说,这样更好,不是吗?总比跟着我这个天下第一霉鬼要好得多不是?可,我也心有不甘哪~!我又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刨人祖坟的事,凭什么就要一出生就被追杀?女人要杀我,男人要上我,呵呵,我还真是个极致的矛盾体。
仰头眯眼向天看去,好蓝的天哪,碧得一望无际,连丝薄云都没有。呵呵,真好啊,连我这个背负着无数血债的人都包容得下。可,心中已然抹上的血色,是不是也可以忽略掉呢?或许,我本就不是良善之人,不然,我应该主动去自首的吧?何必让人找得这么苦,害了那么多的无辜?走吧,走到天那边,海那角,是不是就可以不再有人因我而殒命?
“你要干什么?”一声恼怒在耳边响起,震得我脑袋嗡地一声。
迟疑地转过头去,无尘的面具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那一脸的铁青色及满眼的恨铁不成钢在阳光下一览无余。
“你在生气?为什么?”我知道自己有些恍惚,因为他的脸渐渐模糊,甚至有些扭曲了。“呵呵,多好的阳光啊,是不……”眼睁睁地看着他越发*近的脸,我却浑然不觉,只知道好像刚才已经把所有的力气都用完了,身子好软……
“竹子……”
好像听到遥遥传来喊我的声音,可我好累,真的好累,就让我歇会儿吧……
这是哪?我盲目地走着,四周都是山,任我如何转都转不出去。心急火燎之际,听得左前方似有哭喊声一片。我寻声觅去,扒开半人多高的草丛,钻出树林。
咦?是靠山屯?那里怎么又是烟又是火的?我心急地冲下山坡。爹怎么样了?二牛呢?牛婶呢?还有坠儿他们……
我被眼前的红惊呆了,这是人间炼狱吗?为什么树都枯了,草都黑了?连熟悉的院墙都是灰灰的一片?可,这墙上的红是怎么回事?溅得一条一道的?那么的鲜艳?人呢,人都哪去了?那哭喊声是从哪里来的?我不死心地一家一家寻去,可真的是无迹可寻。
从牛婶家一出来,我就愣住了,全村的男女老幼都目光发直的排着队向村口走去,衣服上的血迹是那么的醒目,让我想忽视都不可能。可,为什么他们都脸色暗灰?啊,那不是刘大虎?居然……居然脑袋以奇异的姿势半挂在肩头之上?仔细一看,我的心,立即疼得无法形容。每个熟悉的乡亲都以各自的怪异从我的身边走过却又都目不斜视的。
我明白了,他们,都已往生了。这,大概是……往那轮回殿而去吧?我默默地跪下,机械地叩着头,唯愿他们可以投个好胎,再也不要过今世的苦难。我愿他们下一世吃穿不愁,开开心心地过来一辈子……
不知叩了多少个头,当我眨去泪眼里让人模糊的液体时,惊见牛婶竟站在我的面前。
“牛婶?”我惊悚地叫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