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我,不需要他人的假同情和怜悯。
推开罗丹兄长,我用尽最后的力气,迈开脚步。
挺起胸膛,直起腰,昂首阔步的走出议政堂,阳光依然灿烂如新。
我抬起头,直视着太阳,不让脆弱的眼泪流下。
然而,眼前忽然一花,疲累至极点的我,如凋零的叶,在阵阵耳鸣中,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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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若兰心事重重的回到寝宫,诺之端来热过的饭菜,准备服侍用餐。
可是她此时此刻,一点胃口也没有,摆摆手,避开热气腾腾的食物,安若兰疲惫不堪的坐下身来。
头上的黄金发饰终于脱了下来,可是支撑了一整天的脖子和背部却已经疼痛的僵硬了。
诺之识趣地放下餐具,轻手轻脚的给安若兰捶背揉肩。
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自然深厚,就算安若兰什么都不说,诺之也能察言观色,和主人心灵相通。
只是,安若兰不提起,诺之自然也不敢说出来。
玛丽殿前昏倒的消息是第一时刻传到她这里的,她斟酌着,不知道现在是不是个提起的好时机。
她知道,皇后陛下此时对这个亲生女儿是多么的痛心疾首又无能为力。
这个孩子年纪如此小,却不知天高地厚,将母后的苦心孤诣白白浪费。
但是先前在议政堂的一幕幕,诺之也是瞧见的。
这个孩子,竟然和她母亲年幼时一模一样。
明明那么弱小,却又那么逞强,明明有更委婉的解决方法,却偏偏要撞得粉身碎骨也不回头。
这么想着,诺之不自觉得嘴角漾起一层笑。
安若兰道:“你怎么笑了?”
诺之这才发现,安若兰此时望着镜子,镜子里,她在她身后,竟然想得出神,不自主的笑了。
“陛下,”诺之迅速整理好情绪,牛头不对马嘴的回复道:“您上次和我提起的利兹,我已经派人找到了。”
安若兰望着镜中自己憔悴的容颜,竟也是刻不容缓的老去,卸去了妆容,珠光宝气的皇后陛下,也只是快近风烛残年的柔弱女子。
“那就把他接进宫吧。”安若兰懒洋洋地抚弄着鬓角,仔细检查着镜中自己的白发,她已经老了,而这些孩子,还如鲜花般娇嫩饱满。“他们都是国王的血脉,还是在宫里教化最合适。”
“陛下……”诺之有些不甘心,却也无法继续说下去。
女人的心,女人最能明白。
安若兰却只是微微一笑,便将话题带过,“玛丽那孩子还好吗?”
诺之此刻有些说不出的心酸,“她昏过去了,我请御医去看过她了,现在安置在偏殿,等她醒过来了再送去神殿,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既然对待情敌的孩子都能宽宥,为何对待自己的亲生女儿,却要如此残忍?
“你刚才说……她昏过去了?”安若兰忽然直起背,一阵疼痛顺着酸软的肌肉传达脑部神经。可是,母亲的本能让她顾不了那许多,她急切的侧过头去,看着诺之的眼神里含着些许埋怨,仿佛在说,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诺之立刻低下头,回道:“御医看过了,说她是太过疲累,体力不支才晕倒了,现下休息好了,明天应该就能醒过来了。”
说话间,安若兰两脚已经着地,快步向外边走边道:“给我更衣!”
诺之唯唯诺诺的迅速跟上。
忽然回想起当年萨利耶皇子病倒时的情景。
那时候,国王陛下正和皇后陛下冷战,夜夜宿在情人的房里,从不过问皇后。
安若兰刚刚生产完萨利耶,身体极其虚弱,而襁褓中的萨利耶忽然呕吐不止,御医说医治小皇子,必须要有一味特效药,但是需要皇帝陛下批准才可使用,安若兰夜半披衣而起,抱着萨利耶在情敌门外站了半宿,那房间里传来的不堪入耳的声音,伴着萨利耶的啼哭声,安若兰死死咬住唇,一遍一遍喊人通传却无果。直到伊占斯半赤着身走出门外。
安若兰恶狠狠扇了他一耳光,放话说:“要是我儿子死了,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那一幕幕,过去有十多年了,回想起来,却还宛如眼前。
即使她不喜欢玛丽,但是一个母亲的本能,却让她在孩子面临危险时,不顾一切的向外冲去。
她之所以那么偏爱萨利耶,正是因为,萨利耶的出生,是她人生最黑暗的时候,越是痛苦,越是无法忍心,让自己的孩子受到同样的不公与苦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