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宅，一片死寂。
“翎儿，翎儿！”干涸的声音惊慌地唤道，一双枯老的手在跟前四处乱抓，黯淡无光的眸子尽透惊恐。
“夫人，少爷马上就赶回来了，您一定要撑住啊！”丫鬟一边泪流满面地扶住蓬头散发的乔夫人，一边给身边不知所措的贺管家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赶紧出去瞧瞧少爷回来了没。
在丫鬟的安慰下，乔夫人总算躺回了床上，嘴里一直叨念着：“翎儿，都是为娘的错，娘不该强迫你，翎儿……”一滴苦涩的晶莹顺着眼角滑落下来。
站在门口焦急等待的贺齐忽听不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定睛一瞧，面露欣喜地奔了过去。
一袭黑袍的乔楚翎未等贺齐开口便跳下黑马，疾步向后堂走去，贺齐则小跑着跟在乔楚翎身后。
“现在情况如何？”乔楚翎未减慢步子，开口问着身后气喘吁吁的贺齐。
“少爷，夫人她之前吐了很多血，现在眼睛也瞧不见了，嘴里一直唤着少爷您，一直说……说不该强求您！”说到乔夫人现在的状况，贺齐忍不住眼眶红晕起来。
乔楚翎身子微微一怔，紧蹙剑眉，薄唇抿成一条直直的线，不再说什么，只是步子明显加快了些。
“嘭……”乔楚翎推门而入，深邃的褐眸紧紧盯着床榻上面如死灰的乔夫人。
丫鬟见乔楚翎回来了，急忙抹去面上的泪痕，面露欣喜地对床上两眼无神的乔夫人小声说道：“夫人，少爷回来了，夫人！”
听到“少爷”二字，乔夫人立马瞳孔微睁，用劲勾着脑袋想要坐起身子，丫鬟正欲伸手扶起乔夫人，眼前却多了一道黑影，浑身散发着风尘仆仆的寒露味。
“我来！”乔楚翎小心翼翼地搂住乔夫人的身子。
“翎儿，是你吗？翎儿？”乔夫人用干枯的右手慌乱地摸索着乔楚翎的脸。
“娘，是孩儿。”一只温暖的大手附在干枯的手上，试图让乔夫人真实感受到他的存在。
乔夫人听见的确是乔楚翎的声音，脸上牵强地扯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语带哽咽地说道：“翎儿，你还在怪为娘吗？自从你走后，娘就想了很多，娘不该强迫你啊！”
“孩儿没有怪娘。”
“翎儿，你是娘的儿，你心里在想什么，为娘怎会不知呢？”
“……”
“翎儿，你虽然不是我们亲生的，但你是我们这辈子唯一的孩子，也只有你才能帮娘兑现当年那个约定。不过，娘想通了，翎儿的终生幸福不该禁锢在那个约定里，所以，翎儿，娘不会再逼你了！”
乔楚翎低眸瞧了瞧病入膏肓的乔夫人，褐眸微微一闪，开口道：“娘，孩儿愿意帮娘完成当年指腹为婚的约定。”
“翎儿，不用在意娘了，娘不愿看到你一生都皱着眉头，只要翎儿能找到自己的幸福，娘在黄泉之下也会感到很幸福的！”乔夫人轻轻抹平乔楚翎紧皱的剑眉，但这一个简单的动作却显得那般艰难。
乔楚翎收紧了圈住乔夫人的手臂，低声说道：“我会娶她的！”
“翎儿？”乔夫人有些讶异乔楚翎的话，毕竟他之前是坚决不答应这件事的，怎么现在又……
乔楚翎并没开口，只是递给乔夫人一个坚定的眼神，似乎在告诉乔夫人自己的态度。
欣慰的乔夫人从枕下颤颤巍巍拿出一块残缺的玉佩，递到乔楚翎的手里：“这半块玉佩就是当年指腹为婚的凭证。”
乔楚翎低眸随意瞧了一眼便塞进了衣袖里，语气平静地说道：“嗯。”
乔夫人紧紧握住乔楚翎的手：“翎儿，你爹走得早，如今娘也快不行了，整个乔家现在就靠你了。”
“娘，您不会有事的。”乔楚翎反手握住乔夫人冰冷的枯手。
“贺齐……”乔夫人忽然唤道。
“夫人，小的在！”贺齐急急走到乔夫人的床边，等侯乔夫人的吩咐。
“贺齐，从今天开始，翎儿便是乔家的大当家，你可要帮我多照顾照顾翎儿啊！”
“夫人，您放心吧！”
“贺齐，还有一件事……”乔夫人抬眸看了看身边的乔楚翎，将视线又丢到贺齐身上，气若游丝地说道：“我怕是看不到翎儿成亲了……”谁料，话还未说完，乔夫人两手松软地垂下，两只明亮的眼睛也紧紧地闭上了。
“夫人！”跪了一屋子的丫鬟和家丁见夫人命已归天，纷纷埋头抽泣起来。
“夫人，小的明白，小的一定会代替夫人看着他们成亲的！”贺齐一边用衣袖抹去眼角的泪水一边冲床榻上已无生命迹象的乔夫人承诺道。
乔楚翎轻轻放乔夫人，眼眶红晕地扫视了一圈地上哭得昏天暗地的下人，沉默地离开了房间，仰头对着暗淡的月亮深深叹下一口气。
“主上，真的要遵循夫人的遗嘱吗？”乔楚翎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抹黑影。
乔楚翎收回眸中的悲伤，冷声说道：“暂时不回去了，我要留下！”
黑影明显有些意外乔楚翎的决定，抬眼瞧了瞧无任何表情的乔楚翎，自觉地颔首应道：“是！”
“尽快找到这块玉佩的主人！”乔楚翎将那半块残缺的玉佩递给黑影，眼神却是一直扫向夜空。
“是！”黑影拿着玉佩瞬间消失在乔宅里。
乔楚翎深似潭水般的眸子微微闪动着，紧抿的薄唇幽幽吐出一团团暖气，隐在衣袖里的双手紧紧攒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