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雪琴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随着他向自己的逼近，连周围的空气都变得压抑起来。
顾南风也曾带给她类似的感觉，可是那样的压抑里面，没有这样的阴寒，令她浑身战栗。
就像恐怖小说进行到最后，凶手竟然是自己身边最亲密的人，这种醍醐灌顶的悲哀和恐惧，不亲身经历的人是体会不到的。
邬雪琴深吸一口气，索性将门全部打开，让走近了的屈昂，能看清楚里面发生的事情。
屈昂淡淡地瞥了一眼麦子的尸体，重新将目光转回到她身上：“邬姑娘还是有些手段的。”
他似乎并不意外，眼中也毫无悲戚之色。
“我这点伎俩，跟你比起来算得了什么？”
她努力让自己神色冰冷，心中却禁不住一阵悲凉。
她何曾想到过会有这一天，要与他这样锋芒相对？
“做得好，我没有看错人。”屈昂优雅地鼓起掌来，“可惜你动作还是慢了点，否则我对你的评价，还能更高一层。”
“什么意思？”邬雪琴直直地看着他，“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没有恶意。但是我承认，我对你有想法。”他已经进屋坐下，平静地望着她。
“你不必兜圈，我是个蠢人，听不懂你这种聪明话。”邬雪琴避开他的凝视，身上一阵烦躁，“你不想让我走，又何必将我带出梁王府？”
“因为这两天我在梁王府里做的事情，不想让你看到。”
“你要做什么事？与我何干？”
屈昂顿了一顿：“记得南诏带来的花株么？”
“罂粟？”
屈昂笑了：“你知道它的别名，这就对了，如我所料，你果然是知情的。”
邬雪琴心中一凛，忽然想起上次在后花园，屈昂嘴里说出“阿芙蓉”三个字时，她有多么吃惊，那副样子一定被屈昂看在眼里了。
“我担心你会泄密，所以将你送出来住两天，正好你也透透气。”
难怪他答应助她逃跑？原来这就是他所谓的“为你负责”！
屈昂的声音依旧清朗如泉水：“昨天我将从阿芙蓉里提炼出来的东西，献给王爷试用了。”
邬雪琴身子一震：“你给顾南风用罂粟粉了？”
屈昂点点头：“嗯，很复杂的提炼过程呢，南诏公主带来的十棵花株，竟然只提出那么一点点。”
邬雪琴前所未有地震惊。看他的样子，肯定知道罂粟是沾染不得的毒品，可他竟然将这样的毒品送给顾南风用？他安的什么心？难道真如她之前猜测的，屈昂对顾南风，根本就是伪忠？
“王爷用了之后，反应如何？”她手心里捏着一把汗，无缘无故地紧张起来。
“好像跟南诏说得不太一样，”屈昂好看地皱起眉头，“按照她的说法，人服用芙蓉粉之后，应该浑身舒泰，飘飘欲仙，可是王爷却正好相反，用完之后恶心干呕，连它的气味也不想多闻。”
邬雪琴心中一喜，大部分人接触毒品，都会一次成瘾，可是仍然有小部分人的身体接受不了，甚至排斥毒品。顾南风的体质，应该是属于这一小部分人。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高兴，顾南风明明是她讨厌之极的男人……或者，她只是为屈昂的计划失败而窃喜吧。
“这叫天意，你想害顾南风，老天偏偏不让你得逞。”邬雪琴不免幸灾乐祸。
“或许吧。”屈昂不以为然地伸直了腿，他的态度等于承认了对顾南风的背叛。
“我不甘心，又找了两个人试，他们的反应，却完全和南诏说的相符。据他们说，那种感觉销魂无比，是人间极乐，他们从来没有过那样奇异的体验……听南诏说，芙蓉粉一旦用上瘾，人就变成它的傀儡。药瘾发作的时候，就像一万只毒虫啃噬全身，生不如死……只可惜，看样子顾南风不会再碰芙蓉粉了，真是遗憾……”
“等等，你和顾南风有什么仇，你要这样害他？”邬雪琴不想再听他说下去，“还有，你跟南诏是怎么勾结到一起的？有什么企图？”
“不要说得这么难听么。”屈昂温和地笑了，“我们只是各取所需而已。南诏想得到他这个人，我呢，自然也有我的目的。说来你不会相信，我跟顾南风没有仇，我甚至一点也不讨厌他。”
“谁会相信？你在他身边潜伏了这么多年，装出一副忠心耿耿的样子，完全获取了他的信任之后，却要在背后狠狠地捅他一刀——你若和他没仇，是什么驱使你这么做？”
邬雪琴说这些话的时候，声音有些发颤，这种信任与背叛的把戏，她从前在小说里看得多了，见怪不怪。现在亲身体会到了，才发觉这是世间最为冷酷、最为残忍的伎俩。
“我告诉你我的计划，你就会明白了。顾南风是个野心勃勃的人，表面上对顾北冥恭敬顺从无命不尊——只有我知道，他这么多年积蓄下的力量，已经足够将顾北冥从龙座上翻下来两次了。”
邬雪琴冷哼了一声：“他也确实有这个打算。”
“是么，他竟然连这些都告诉你了？”屈昂言语间竟有些惊喜，“顾南风果然成不了大事，只要面对自己喜欢的女人，就把家国天下事都抛在脑后了。看来我当初选择跟随顾北冥，真是押对了筹码。”
“什么！你是顾北冥的人？”邬雪琴惊叫了起来，屈昂这句话带给她的震撼，比她之前遇到的所有意外，加起来还要多。
“对。从来都是。”屈昂笑着站了起来，“顾北冥根本不是顾南风想像的那般头脑简单，一无是处。早在五年前，他就将我安插到了顾南风身边。”
顾南风眼里的败家皇帝，那个懒散得要命的顾北冥？邬雪琴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他的军力，也完全不像顾南风想像中的那么羸弱，这么多年以来，顾北冥也一直在暗中积蓄力量。但是顾南风如今权倾朝野，早已是不争的事实，若真的硬碰硬，他绝对不是顾南风的对手。”
他眼中的目光，陡然变得凌厉起来，声音也充满了压迫感：“所以，现在就是我这棵棋子起作用的时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