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掩着的门被猛地推开,只见原本一尘不染的南宫昇发髻散乱,衣衫边角之处可见污泥杂草的沾染。他踉跄着走进佛堂之中,像是用尽了力气,大口喘息着。然后快步走到凉晗身边,一把拉起她的手腕。
“哥哥,发生了什么?”南宫昇的手劲从未像现在这般大,几乎要把人的手骨捏碎。
南宫昇还未注意到在一旁的紫星王,只是拉着凉晗的手腕急切地要带她离开:“爹爹带着一些官兵来了,我要快带你离开。”
凉晗眸光一闪,侧身望向站在原地的紫星王,却发现他也是褪去了原本的激动,低头沉思,一脸的凝重。
“这些人恐怕不是为咱们来的。”凉晗沉声说道。在抬眸,却南宫昇已然怔住了脚步。
面前的半掩着的大门被彻底推开,一阵爽朗而又奸诈的笑声在空寂的佛堂里回荡。南宫山一身锦云华衣价值不凡,颜色却是由原本一向暗沉的棕色变成了刻意与紫星王挑衅的明黄色。他睁开原本微眯的眼睛,嘴角浮上一丝冷笑:“你们今天谁都不用走了,命都留在这里好了,今天我可不是为了一个人来的。”
“你想谋反?”紫星王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厉,原本隐藏着的王者至尊的霸气彻底显现了出来。
“紫星王你猜对了,不,或许不应该用猜,毕竟这是一个既定的事实。”南宫山抚掌大笑,嘴角染上一丝诡异的奸笑。“而且,我是不是该称呼你为前紫星王呢。”
凉晗一怔,眼中闪过一丝隐忍的痛楚。在不久之前,也曾经有人这样对她说过!
“呵呵。”紫星王眼中的冷厉彻底被轻蔑所替代,“你认为就凭你这么个蝼蚁,就可以毁了我数十年的经营?!笑话!”
南宫山的手在袖中不由自主地攥起。蝼蚁?!这个词自他从一个侧妃的肚子里出来就一直被人这样耻笑侮辱。想起自己蛰伏的数年和即将要称王君临天下的时刻一种快感就在心底弥漫,他沉声说道:“我是蝼蚁?我原本是想给你最沉重的一击,让你看着自己的宠臣子女一个个的在自己面前死掉。若不是今天这个贱女的变数,我又何故让你免去那种的痛楚。今天让你的这个女儿陪你上路也不算委屈了你!”
“爹?!”南宫昇睁大了眼睛,怔怔的望着面前的凉晗,目光突然触及到她额头上的血色莲花,眼底却是不可置信。自己疼爱的妹妹,是紫星王的女儿?自己疼爱的妹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
他原本握着凉晗手腕的手无力地松开,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和南宫月之间有了不可跨越的鸿沟,就像是有一把利剑将自己和南宫月之间生生砍断。
而在一旁的紫星王和凉晗眼底却是更加深沉,凉晗未曾想过南宫山竟然是知道南宫月的真实身份的,那为什么不让南宫月和紫星王见面呢?
这厮紫星王疑惑的也是此事,他沉声问道:“你可是知道她的身份?”
南宫山哈哈大笑,像是极为享受眼前所有人震惊无比的表情:“我怎么会不知道,她可是在我的府上整整生活了十六年呢。”说罢,他用胜利者的眼光轻瞥了紫星王一眼,嗤笑道,“未曾想到吧,十六年前的那场变故坐收渔翁之利的是我,是我趁着王宫混乱带走了王妃还有她那腹中胎儿。我一直都在谋划着如何去把这天下从你手中狠狠夺掉,正好她的神力可以为我所用。只是未曾想过那个贱人竟然不肯屈服于我,我只好借着那群女人的手把她干掉,留下她出生不久的孩儿为我所用……”
“王爷?!”话说到一半,却被一个女子突兀的声音打断,众人向着门外望去,却看见大夫人一脸吃惊而又不可置信地望着南宫山。是那个女人的到来夺去了王爷对于她的所有宠爱,是那个女人让王爷日日好言劝之。她本以为是自己的阴谋诡计让那个女人命丧黄泉,却未曾想一切只是自己的自作聪明。那个真正狠毒在背后的黄雀是对着那个女人柔情蜜语,倾尽温柔的自己的枕边人!
她第一觉得浑身是那么的寒冷,连心底的那一点柔情都是冷的。她原本怀疑王爷为何会匆匆离府,满脸严峻,却被自己撞见眼前自己日日思之爱慕的人却是这般一个恶魔!
南宫山看着大夫人眼底没有一日夫妻百日恩的柔情,只剩下冷冷的轻蔑鄙视:“你以为你们后院之中那些女子之间的争斗我不知道吗?我纵容你们,是因为你们背后那些可以为我所用的权势,我纵容你们,是因为你们的这点小心思阴差阳错地帮了我忙!我纵容你对于这个孩子打骂侮辱,只是因为她的作用只是在她十六岁生辰的那一天。我要借着她的神力,逆天改命,真正的王应该是我!”
南宫山的眼中彻底变为了一种嗜血的癫狂,他的目光像是凌厉的刀子看向凉晗:“我把你雪藏了那么多年,就是为了不让你跟紫星王相认,神力为他所用。如今是你自己敬酒不吃吃罚酒,你的这条命也不必留着了!”说罢,他大手一挥,就看见无数身穿铠甲的士兵手拿尖锐锋利的兵器把云珑殿里三成外三层地围住。
南宫山笑得越发阴险:“我隐忍蛰伏了那么多年。今天就让你们这些人的鲜血来为我的雄图大业祭奠吧!”
紫星王望着门外的军队,脸上的表情越发凝重。他知道南宫山现在已经掌握了所有的军队,那些手握重权的大臣恐怕也早已倒戈到了他的那一边。
他的目光转向站在对面的凉晗。如果自己没有记错的话,今天该是她的十六岁生辰了吧。他的脑海之中又浮现出那张浅笑倩兮的容貌,与眼前凉晗的容颜慢慢重合。他的嘴角扯出一点微笑,像是回到了曾经,他对着自己挚爱的女子说过“不会的,我会好好护住你和她,给你们一生的安稳无忧。”那是他的承诺,他永远不会用自己骨肉的鲜血去为了什么无用的王权之争!
他的眸光一沉,从袖中掏出一把短剑飞身将短剑抵在得意忘形的南宫山的脖子上,用尽所有的力气朝着凉晗大喊:“珍儿,跑!”
珍儿,那是他和她给自己的孩子早就取好的名字,她是他们手中永远的珍宝。可惜,这声珍儿晚了十六年,而她也早已不在。
南宫昇彻底反应过来了如今的形式,他心底一沉,一把拉起凉晗的手腕,将她护在怀里,把自己的肉身作为屏障不要命似的向外冲去。
凉晗闻着那怀抱之中淡淡的馨香,额头之上的血色莲花在阴沉的夜色之中耀眼夺目。她第一次感觉到这么的无力,未曾有过的无奈和痛楚。
温热的鲜血滴到了她的脸上,她抬眸,却看见南宫昇身上已满是伤痕,衣服破烂不堪,流血过多导致的跌跌撞撞使他的身体格外无力,擦伤不断,但是他依旧用双臂死死护住怀中的少女,不肯让她受伤半分。
他用自己的血肉之躯生生冲出一条血路,他将凉晗放在一个假山的山洞里,遮掩好后,再次沿着那一条血路反悔。
“哥哥!”凉晗痛声叫道。她不知道南宫昇为什么要返回去,她只知道那里是豺狼虎穴,他柔弱不堪的身躯根本容不得他再次进入!明明身体是那样的无力虚弱,可他依旧返回的义无反顾,凉晗颤抖的指尖只能捉住他的衣角,只能眼睁睁地看见他消失在夜色之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紫星王的护卫和南宫山的反军厮杀在一起,呜咽声,叫喊声,刀戟相碰的声音清清楚楚地触动着凉晗的耳膜。她开始后悔自己失去了法力,她开始痛恨自己只能是现在这样的弱柳之姿!再多的聪明多谋又能怎样,在血淋淋的厮杀之中她只是一个无力的只配躲在黑暗之处的女子,她连去挽回,去拯救自己亲人的能力都没有!
她把头埋在自己的双臂之中,不让自己流出眼泪,只是在低声的呜咽着。
“莫要再哭了。”一句温柔的轻唤像是将眼前这个血染天际的世界和自己划分开来,眼前的南宫昇虽然是一身血衣,脸色苍白地犹如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精致的眉眼之中却是盛满了温柔,就像是初见时会轻声安慰他人的翩翩少年。
他身形不稳地坐在凉晗的面前,把自己一直紧握的右手打开,在那沾满鲜血的手心里,一颗雕刻精致,熟悉无比的黄色花珞在熠熠生辉,温暖了整个夜色。南宫昇用尽最后一点力气轻声说道:“我本是街头乞讨的乞丐,若不是娘亲把我带回视如己出地照料恐怕如今早已命丧街头。我曾经答应过她我会好好的照顾你,很抱歉,我并没那么做到。你说你找到这个珠子是为了你一个很重要的人,我不知道他对你来说有多么的重要,但是对于我来说,最重要的人就是你……”他的嘴唇彻底褪去的血色,一个不稳晕倒在了凉晗的怀中,长如蝶翼的睫毛再也没有颤抖,最后一点的呼吸消失在了夜风之中。
从掌心之中滚落而出的黄色花珞升腾到了半空之中,散发出如同太阳般明亮温暖的光芒,包裹住了夜色之中的凉晗二人,映照着南宫昇温润如玉的面庞。
凉晗从一开始就觉得南宫昇那么的软弱无力,不敢去反抗一切。如今她才知道原来他所有的勇猛都给了他挚爱的人,除非黄土白骨,他愿意守护她到天荒地老,不让她受一点伤害!
她闭上眼睛,像是曾经的南宫昇一样,将自己的唇慢慢贴近了他的睫毛。如蜻蜓点水一般,轻轻地吻了上去。
那温暖的光芒变强,包裹住了凉晗的身体。而在光芒之中的凉晗,也彻底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