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六点,凌澜中学天台。
夕阳染红于天边,一片的嫣红绚烂,微卷而舒的云彩在天空中留下淡淡的痕迹,但顷刻间又被那浓重的嫣红遮盖。凉晗低头出神地望着自己手中檀木扇上的赤红色花珞,长如蝶翼的睫毛微微颤动着,脑海中依稀浮现出弟弟凉栎幼时那稚嫩可爱的笑颜。她收了神,猛地抬头望着嫣红后的九天云霄,那里有她的王国,有她的王位,还有,她的弟弟……
“不会让你来参加社团活动这么不开心吧?”林璃走到她身旁,递给凉晗一罐咖啡。干净俊秀的脸上带着抱歉的微笑,厚厚的眼镜片反射着夕阳的光辉。只是那双眼睛,看得凉晗微微一怔,然后一种压迫感袭来……那是只有天司能带给她的感觉!
“没有。”凉晗别过头,平定了平定自己的心绪,装作淡然地将手中的咖啡微抿了一口,随即皱起了眉头。她并不喜欢这种苦涩的味道。
林璃变换了个姿势,笑着说道:“我知道天空鉴赏课没有多少人会来上,而且我知道你会来上也是因为简玥宁老师强制安排过来的缘故。但是我觉得,又是我们真的应该好好凝望一下我们头上所顶的这片天空,去关注它每一刻的变化,将它的变化与我们每个人的心境联系于一体,用心灵去一点一滴地感悟……而且,我通过天空感知到,你不快乐。”
凉晗凝望着天空缄默着,当不远处的古时钟发出厚重悠远的声响后,立刻转身向着天台下走去。
林璃望着她略显瘦弱,但又步履匆匆的背影嘴角带上一丝忧伤的笑:你就走的那么快吗。正想着,他瞥见不远处的椅子上还放着凉晗的外套,便皱了眉头,担心于凉晗受凉生病,想也不想地拿起外套朝着凉晗的背影追去。
嚣张不羁的红色新款跑车依旧稳稳当当地停在凌澜大学的门口,华飒一身名牌恨不得将所有的光环加诸于自己身上,俊朗无比的容颜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将夕阳都柔和。
简玥宁从教学楼里走出来提着包,看到华飒和他跑车的第一反应就是恨恨地将自己足有10厘米高的高跟鞋踹到华飒的跑车上:“学校迟早把你的跑车给你拖走了不可。还有,你穿的这一身,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今天下午参加的活动课不是艺术鉴赏是名牌介绍呢!”
华飒撇撇嘴,耸耸肩:“其实大家一直这么认为。但没办法,我家是学校的大股东啊。”尾音,略带优越感地上扬。
“土豪!暴发户!”简玥宁丢下两句话,便拿着手机不知为何笑得花枝乱颤地走远。
凉晗瘦弱的身影出现在了视线里,华飒很是兴奋地摆了摆手,确定凉晗看到了自己后,又殷勤地打开了车门。
凉晗的脚步越来越慢,在快到华飒跟前时。一个趔趄,扑倒于华飒的怀中。她一向冷淡无色的脸上带着难以言喻的痛苦,她的身子越来越软,声音也越来越弱:“为什么,我的头会那么痛……是花珞开始感应了吗……凉栎,凉栎……”最后,接近于呢喃。
凉晗缓缓闭上了眼睛,只是那长长的睫毛依旧在颤动,她并不安稳。
华飒小心翼翼地将她抱在怀里,望着凉晗恬静的睡颜,手上的力道不觉轻了几分,如获至宝。
当林璃赶下来时,见到的便是凉晗紧紧依偎于华飒属于视觉错觉的场景。原本拿着外套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
“妹妹,妹妹,你可醒了?”凉晗慢慢地睁开眼,脑袋却是疼的要命,其中一片混沌,根本对面前的一切理不出的头绪。只是自己没在梦到那个彼岸花海,没在见到那些吞噬人心的红色,难道是因为自己拥有了红色花珞的法力,精神力相对于稳定,所以才没有出现那些场景吗?凉晗平定了一下心绪,淡淡看着眼前殷切望着自己的男子。
若不是脖子上的喉结和平坦的胸膛可以辨别出来他是男子,那一张面容只真是女子也不及半分。只见他面色白皙,眉眼精致俊秀,高挺的鼻梁下一张薄唇微微开合。三千墨法松松垂下,顶部用一根玉簪绾起。些许发丝掉落遮住了那说敛去万千光华的桃花眼,举止优雅,一动一笑都好似春风拂面。若不是他只是一身的简单粗布白衣,她还以为这是哪位皇宫贵戚。
男子注意到了她的失神,微微笑道:“妹妹,你只是不小心从假山上摔了下来罢了,不必要多过于担心。只是那些人,那些人,妹妹,你还是不要怨恨的好。毕竟大夫人不容我们,爹爹更是置之不理,我们也只能在这王府里生活下去了。”
是王府之人?凉晗一怔,实在不知道为何自己现在住的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的破屋,睡的是用稻草堆起来的破床,穿的是磨人粗糙的粗布衣裳,就算男子的说法自己和他应该还在王府中和大夫人有所瓜葛,但这一切实在不像是王府的配置啊。
可是许久她都没有用法力读出自己所附之人的记忆,只得如同上次一般装傻说道:“哥……哥,可否带我出去看看,这里实在是闷得慌。”
男子一怔还是扶起凉晗,推开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走出屋外。外面的天界自然是广阔了许多,可是在不远处的地方上是欲遮盖住天空的雕梁画栋,琉璃顶的华贵建筑在太阳下熠熠发光,无数名贵娇艳花草簇拥着整个宫殿,这座破屋的一旁也俱是名贵无比的花草,只是缺乏打理,乱长成了一团,和那座破屋一般是整个区域内一个突兀的存在。
男子望着那座宫殿,眼神却是无奈:“妹妹你别伤心,我已近去见过爹爹,只是他最近太过于忙碌,才没有时间来看你。你放心我一定会让父亲来看你的。”
凉晗不知为何那个爹爹不会来看自己,但是看到那个男子无奈伤心的模样就知道铁定又是一个薄情寡义的爹爹!
实在忍受不了眼前男子这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她只得柔声劝慰道:“哥哥,你莫太过于伤心。爹爹不来,我们自等着就好。”
男子一怔,未曾想过自己一向娇蛮易怒的妹妹怎会说出如此话来,想当初她对于见不到爹爹可是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表现,如今怎么这般淡然。
凉晗接触到男子探究的目光,稳下心神答道:“有些事情想通了自然也就释然了,哥哥莫太过于担心我。”
男子的白皙纤长的手抬起用手指慢慢摩挲着凉晗清楚感觉到疼痛的额头,微敛的眸中俱是深情疼爱,他的动作轻柔小心,身上的香气淡淡,好似是田间的露水之香,只觉得能抚平心魂。凉晗突然觉得心安起来,脚下一怔却是投入男子的怀抱。男子的臂弯温暖有力,不似看起来那般柔弱不堪。他低下头薄唇轻轻亲吻着凉晗受伤的额头,微凉的触觉霎时间带走了原有的疼痛。凉晗被桎梏在臂弯里,避也不得,只得看得他的薄唇轻轻移动,吻上了自己颤抖着的睫毛。而他那长长的睫毛上也挂着几滴水珠,他柔声道:“妹妹,是哥哥未能保护好你。”
凉晗心中一动,记不起上一次被人保护是在多久之前。正想着,却是听见一声尖利的女声:“果然是没教养的东西,亲兄妹之间竟然如此亲密,可不是要禁忌相恋,白白败坏了王府的名声。”
那臂膀猛地张开,男子原本白皙的脸色也霎时变得潮红,他上前一步呵道:“大夫人你莫乱说,我们就是兄妹之情而已!”
“兄妹之情?”思索之间却见一个华服女子一步步走到眼前,身上穿的是绫罗绸缎,头上插的是珠玉翠钗,一双微挑的丹凤眼中俱是精光,厚重的脂粉却是遮不住眼角零碎的鱼尾纹。“别再日久生情,生出了其他的感情那这个王府可是容不得你们!”女子声音尖利地说道,嘴角是一丝嘲讽。
“我们没有!”男子一张俊容早已是满面潮红,却是说不出丝毫足够有力的反驳。凉晗微眯眼理清楚了眼前的一切,应该是这是个王府,自己和男子是兄妹,不知是什么原因惹到了王府中的大夫人,依照自己如今的模样应该是没有人来帮助,自己那个爹爹应该就是王爷,也对自己弃之如蔽。所以只能自己和男子互相扶持。
凉晗得出这个结论,微微颔首,上前冷厉地说道:“大夫人切勿乱说,这还是在王府之中我们还是王爷的孩子,如今你说我们之间有坏风纪,可是将王爷的面子置之于何存,我们身上流的是王爷的血啊。”凉晗虽然不屑与他人的口舌之争,但是不表明她不会去反驳别人。要知道,她可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
大夫人未曾想到一向娇蛮无脑的,只要一加激怒就会失了分寸的王府六小姐南宫月怎会如此有理有据,冷静沉着,而且她所说的话句句都是在跟王爷挂钩,若是自己再说出什么不好听的,那么让有心人听到那就不只是自己虐待这两个孩子这么简单了。于是她深吸一口气,望着眼前那两张与那个贱人有七分相像的面容心中还是压不下那燃起的怒火,但是顾及到其他还是说道;“没想到两三天没有好好教训你倒就反了,如此跟嫡母说话可是有嫡庶尊卑的规矩?!以后若是不想死就滚得远远的,这王府还能留你们一寸之地。”说罢,拂袖而去。
男子踉跄着转身,用颤抖着的指尖一点点摩挲着眼前这张熟悉的脸,光彩万分的眸子中蒙上一层雾色,声音更是焦急:“妹妹,妹妹你没事吧。妹妹,你怎敢如此跟大夫人说话?万一要是不小心惹怒了她可如何?”
凉晗从来看不得这种是个软包子任人欺负的人,心中的鄙夷冷漠再次升腾而起。她冷冷拂去男子的手:“哥哥,我说过有些东西我已经想明白了,对于一些仗势欺人的东西,我们不能一味忍让不然最后下场会更惨。我们是人,不是可以轻易摆弄弃之的棋子!”
男子的手落在半空中,感觉到了凉晗的生气之处,他垂下眼眸,轻声说道:“这些我都知道,可是自从娘走后,我们的生活一天不如一天,没人庇护。你如今是我最亲的人,我不想让你受到伤害……”
感觉到了男子的用心,凉晗知道最为一个妹妹自己如果此时再不说两句话的确是有些过分,于是她说道;“哥哥,谢谢你,但是我们只有去反抗才会有不一样的明天。我们只有彼此,所以只能努力地以人的模样活下去!”
男子含着泪点头。
对于那种不请自来的人凉晗一直都是特别厌恶,尤其当那个不请自来的人还故作扭捏地拿捏着强调这种厌恶就上升到了极点。
她冷眼看着自己面前打扮得花枝乱颤的王府二小姐南宫芷,只见她略显肥硕的身体紧紧地套在一件橙黄社织花华装中,圆圆的脸蛋上原本还算是好看的一双眼睛微眯起来,头上压着繁复华贵的珠玉罗钗,随着身体的移动颤动。南宫芷鄙夷地望着凉晗,手中的玉如意扳指不知何时已然掰断。她挥了挥手,招呼一旁的婢女还不足她半个身子的凉晗,拿起粗茶碗里的滚热的茶水一下子全部泼到凉晗的身上,顿时是一阵灼痛。
南宫芷斜着眼看她:“就是你这贱人顶撞我的母亲,不愧是贱人生的孩子果然一样的粗鲁无礼。今天本小姐就罚你给本小姐擦擦鞋子以儆效尤吧。”说罢伸出同样肥硕的脚一双蜀绣的玲珑绢鞋几近撑破。
凉晗冷笑一声,自己从小到大一直都是高高在上万人敬仰,如今若不是穿越到南宫月身上何必受此欺凌,让她给这个女子擦鞋?!笑话!
南宫芷看见了凉晗脸上的冷笑,心里不由烦闷。上去啪地给了凉晗一个巴掌,凉晗原本幼嫩白皙的左脸赫然出现了五个指印,额头上的伤口更是破裂流下殷虹的血来。只是凉晗眼中的轻蔑更甚,动手吗?好的,她惯来喜欢用法力以强制胜,但不说明别的手段她并不会用。她曾经轻蔑于那些耍手段的人,如今看来只得用那种方式你死我亡了!
于是她一把挣脱开那两个婢女的桎梏,然后飞速从南宫芷头上拔下一根金簪扯着南宫芷的手从脸颊右侧一直划到左臂手心,用力之大血肉模糊,有些地方甚至白骨顿显。就是在这样一片血腥之中凉晗笑得依旧从容冷漠,她鄙夷地看着早已惊慌失措的南宫芷,把自己身上的血蹭到了她的身上,笑得越发深沉。这一次,她决定要玩大的!
只见她“啊!”的大叫一声,用沾满血腥的手颤抖着指向南宫芷,口中说道:“二姐,二姐,你好狠啊!啊,好疼!啊,我的脸!”叫声之惨,撕心裂肺。只是趁那主仆三人震惊发怔之时,凉晗早已身形快速地飞奔向不远处那个辉煌的宫殿之中。
她抬头看了一眼太阳,嘴边的笑容彻底隐去。脚下一个趔趄就直接倒在了一个带着些许笔墨书卷之气的怀抱之中,她抬眸看了一眼抱着自己的男子,认定是那个人后,声音虚弱地叫道:“公子救我。”便彻底晕去,这一次的确是真的晕去,这个身体本就虚弱不堪,如今受伤之重又从破屋赶到大殿周围早已虚脱,只是这样才会让这场戏更加生动逼真,想必明天这个王朝的大街小巷之中都会流传王爷府二小姐弑杀亲妹的消息。
要知道眼前的这个人可是鼎鼎有名铁面无私的尚书大人,一向看不得这种恃强凌弱的举动。若是想来之后自己再一加渲染,那便会直接银的他上朝去参那王爷府一本。倒时候王爷也不敢动自己,更不要说是区区一个大夫人和南宫芷了!自己来这的这几天一直在打听这些消息,如今南宫芷给自己送上了这么机会,自己当然要多加利用。既然自己来到这里说明下一颗花珞的踪迹就在此处,只要王爷府这潭水搅起来,那么对于自己的处境还有寻找花珞都要方便的多。
只是在昏迷的前一秒,她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模糊不清的笑脸,像是镌刻进心中一般。她想伸出手触摸那笑脸却终是无力,她只得轻轻呢喃道;“凉栎,凉栎……”便彻底失去了直觉。
待凉晗再次醒来眼前的早已不是屋顶上的那个大洞而是垂下的绫罗绸缎和梨花木床床顶的精致雕刻。她的嘴角微不可察地勾起,如此的情景说明自己的行为已经成功。她曾经的爱好就是带着凉栎闲着没事的时候去听那些宫中管事婢女的墙角,这个爱好在如今终于发挥了作用。此王朝名曰紫星王朝,由一位王全权治理,这位王骁勇善战,善用贤才,但偏偏是喜怒无常,而且因为先王就是因为王爷作乱导致国剧不稳。所以这个王朝极力打压王爷们的权利,基本上都是一些轻松无事的职位。而且对于王爷一个个是极力打压,稍有不慎就会遭杀身之祸。
而这个南宫月的父亲南宫山乃皇上一母同胞的亲哥哥,一直以来安身立命,无所野心,平平淡淡才能被当今王容纳至今,如今自己闹出了这么一档子事,绝对是给王府搞了一个大麻烦,但偏偏依照王的心思自己还得好好的活着,一生荣华富贵,才能为王爷府这弑杀亲女的罪名粉饰太平!
耳畔依稀传来南宫芷抽抽搭搭的抽泣声大夫人的劝慰声和南宫山呵斥的声音,凉晗看着这乱作一团的王爷府开始在心里考虑要从哪里开始寻找花珞。突然传出细微的轻哼声,只看见自己的一旁赫然卧着男子也就是自己的哥哥南宫昇。
南宫昇已然是熟睡,两个胳膊交叉堆叠俊秀的面容窝在其中,一两缕墨丝散下搭在长如蝶翼的睫毛上,他细长的眉毛微蹙,向来是睡得并不安稳或是在梦中想到了什么忧心的事。
凉晗轻叹一口气,不准备去叫醒南宫昇,对于自己的这个所谓的哥哥,她不知道该如何去评价。软弱,善良,天真,却是格外清醒,对于南宫月可以一股热血地抛出去,事事都先考虑南宫月的处境。有一点像曾经的自己对待凉栎那般,可是自己如今却回不去了,不知凉栎可好?或许,他早已逃出了宫,遇见了一个像自己一样待他的人……可是自己又要多久才能见到他呢?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找回全部的花珞呢?凉栎的脑子里是一团乱麻,她静静望着南宫昇的睡颜,第一次对于一个人有了一点留恋的感觉,只是觉得那种希望被自己保护的人永远开心幸福的心理感同身受。
可是对于南宫月的一切,好像对她的评价都是娇蛮任性一心想着要过回曾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小姐生活,之前的困顿处境大部分也是因为她的不讲道理。凉晗第一次开始想如果有一天自己回到了现代,那么南宫昇该如何,依旧要受所有人的气吗?想到一半她嘲讽地笑笑,自己什么时候开始管的那么多了。
像是感觉到了凉晗的思绪,南宫昇猛地睁开眼手脚慌乱地望着凉晗,关心则乱地问道:“妹妹,妹妹,你可感觉怎么样?身上的伤可还痛?”
凉晗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划的那道血肉模糊的伤口,她低头一看,只见伤口所到之处皆是缠上了厚厚的纱布,微微沁出些许血迹。只是那伤口在活动时并不似想象中那么痛,这倒是让凉晗对着这个紫星王朝的医术颇为佩服。
但考虑到脸上的伤,她尽量减小微笑的弧度,答道:“哥哥,好多了。”就像是普通的乖巧的女孩,可是不知道从何时起这种发自内心的微笑很少再出现自己的脸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