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那天,我妈并没有被他们抓到,因为我的晚归急坏了她,戴着围裙就找到金多家,发现金多同样没有回来,两个女人吓得抱在一起哭。后来回了家的金多第一时间便报了警,因为,她知道一些我所不知道的事。
原来那一箱钱是金多爸爸藏在那里的。
原来许多事,并非如传言所说。金多的养父一直待她如亲子血脉,为筹钱给她治病误入歧途,答应一帮黑色势力帮他们利用地产开发洗钱,所谓的他捞了几千万也都只是属于那群人而已。但到最后答应给他的那一百万却迟迟不肯兑现,甚至怕他漏了风声想要灭口。
他是假借着帮他们再次洗钱的名义偷偷取出了这一百万,想要送回家里,却被人跟踪,怕连累家人,只能与家门口近在咫尺却不得入,把钱藏在水渠里给家里打电话说明一切。
那个电话是金多接的,他说:金多啊,我是爸爸,我现在在巷子里,有坏人在找我,下面我说的话你要听好……那时她才知道她老爸与家中断绝一切关系的苦衷,却没等他老爸提到钱的事情便奔跑到巷子里,然而只看到他被人抓走的背影,踉跄的,狗一样的身不由己。
我想起那天早上她滴落在答题卡上的泪。我总以为自己好伟大,像女侠一样仗义不拘小节,看得开所有不顺,隐忍得住诸多痛苦,却不知那个瘦小的金多当时正独自承受怎样的惧怕担忧。
她不敢报警,她害怕那个参与洗黑钱的爸爸也会坐牢,直到那些无情打手的出现她才终于下了决心,她以为那些都是冲着她们家人去的,不想再连累了我,于是狠狠心,果断报警。
偌大世界,这般离奇的事降临在我们身上,该感恩还是怨念?
我去医院看望温良勋,带了热气腾腾的一袋生煎包,他吹着气吃得赞不绝口:“你妈手艺很好。”我没接茬,低着头道歉:“对不起,认识我让你受苦了。”
他却一只手捏起我的下巴,小酒窝再现:“小骗子,你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个能让你奋不顾身的人是件很难得的事吗?”
原来我们是彼此最难得的缘分,可若当时警察行动稍慢或者那只砸在他头上的扳手用力再猛一些,是不是我们此生就要错过?不知为何想到那夜他额角淌下的血我总是禁不住心惊肉跳眼眶湿润。我是身经百战心肠冷硬的坏美多啊!
我轻轻扭过头,抹着眼角心口不一:“真肉麻!我都不知道你什么人。”
他笑:“我是被你骗了许多次的人。”
不去机场行骗的周末我一般会背着事先写好的纸牌子到步行街找生意。牌子上写着:代人跑腿。下面小字列着我的经营范围,帮人排队买电影票火车票,替人去银行排号,甚至跟在疯狂购物的女人身后帮她们拎一袋袋的东西,诸如此类耗费体力又浪费生命的项目。
那天步行街广场上搭了台子有表演,据说是邀请了当地极出名的一个街舞团队。我在门庭冷落的时候就踮起脚尖观望了几眼,领舞的男生穿亮银色衣裤,脸上居然罩着一张面具,让我想起曾疯狂痴迷的那部动画片——《美少女战士》,我的遗书里都写着这样一句话:这辈子能遇上夜里蝠假面那样的男生,我会不会笑着死去?
只是,这样远远站在台下观望,算不算是一种遇见?
他单手撑在地上颠倒而立,面具闪闪发亮,我叹口气,准备换到电影院门口揽生意。音乐却已停息,有人拍我的肩,一回身是那张戴面具的脸,露出微眯着的漂亮眼睛,问我:“帮人买饮料的生意做不做?”
他说喝不惯承办方提供的矿泉水,指定要买刘亦菲代言的阿尔山。因为马上要演下一场时间不够又正好瞥见天上掉下来一般现成的我,于是看我点头很痛快地掏钱。
我接过那张百元大钞问:“帅哥,没有零钱吗?”
他摇摇头,我便背着包走了,不巧路上遇到两对男女,请我帮他们买电影票送到对面的肯德基,我一犹豫他们又加了五块劳务费,心里纠结脚步已经奔向影院。只是我匆匆送完票拎着那瓶水回到广场时,那个街舞团已经走了。
那天我提早收工,八十块不劳而获的额外所得让我开心了好一阵。不是我故意贪掉他的钱,实在是他单纯轻信得可以,毫防人之心,其他客人都是等我把货交到手上才会付钱的,哪有他那么傻。
我的夜里蝠假面才不会有这样的智商。
“你就是那个假面人?”我大笑起来,原来机场那次之前的许久,我们的缘分已经有了起点,我在想,老天安排我那样努力勤奋地骗人拉活,是为了金多攒钱,还是,只是为了一次又一次地与他相遇?
他却死死拽住我的手,“上次太过自信,我是躲在角落里看着你展开那张便签纸才走掉的,以为你会打通我的电话,不想你这个小骗子眼光这么高,害我足足空等一个月,手机一直不敢关掉。”他深吸了一口气,“这次,我绝不会再让你溜走了。”
我掩饰狂乱心跳不屑地哼哼:“走不走要看你的本事咯。”
温良勋和我本不该有交集,他爸爸是有名富商,想他专心从商,他却“不务正业”爱上街舞,家人极力反对他抛头露面在外表演,他全家又备受媒体关注,于是面具不是噱头倒是为了掩人耳目不被老爸和记者发现。他在大学的街舞社团做社长,平日接些活动邀请,偶尔也在街头自由表演。
他是不折不扣的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