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姐准时来找我了。
虽然很好奇她到底是怎么知道我住哪的，但我想就算问了也得不到答案吧。
有时候觉得学院的人都挺神秘的。我身边的每个人，似乎都知道很多的秘密，就只有我被蒙在鼓里，这种感觉真是不太好。
「那个，学姐你要不要先进来坐坐？」
看到学姐站在门口一点也没有要进屋的意思，我有点犹豫需不需要招待她。
「不用了，先去办事吧。」
于是我锁好门，跟学姐一起走下楼梯。
我家的小区还算是处于比较繁华的地带，出行交通都很方便。学姐很熟练地拦了一辆出租车，我听到她报出某个购物中心的名字。
学姐，你要办的事情难道是跟所有休假的女孩子一样去……购物？
仿佛知道我在想什么的学姐扭头瞪了我一眼，就没再理我。大概是因为司机就坐在前面，她不方便解释吧。
我知趣的没有再胡思乱想。
「以前我有跟你说过，『里』世界出来的也有很多人在这边做事。」下车之后，学姐才没好气地给我解说，「他们有做着跟那边相关事务的，也有跟普通人一样生活的。但无论是什么，从『里』世界出来的第一原则都是，必须维持两个世界规则的平衡。」
「规则？」我有些没太懂。
「这个世界有这个世界的运行规则，『里』世界也一样。如果把那边的行事风格带到这边来，就会造成恶劣的影响。」看我一脸茫然的样子，学姐想了想，换了种比较容易理解的例子，「比方说如果在『里』世界你被打了只要打回去就好，但是在这里就不行，必须按照这个世界的行事规则找应该处理那种事情的机构来处理。」
我明白了。
不过我觉得，如果在「里」世界被打了，我应该也没有那个本事打回来。
「里」世界的人都是暴力狂吗？
「所以那边的人来『表』世界之后，基本上是不会动用能力的，除非任务需要或者很极端的特殊情况。」
「喔。」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情，「那学姐，刚开学我在火车站找你报道的时候，你好像有用移动符把我们传送回学院的吧？那算不算犯规啊？」
学姐抬头望天：「那种细节不要在意了。」
……学姐，你这是双重标准吧！这样子带坏新生真的没问题吗！
「我们现在要去找的就是一个从『里』世界过来这边做生意的家伙。他在那边原本是做情报的，所以知道很多消息。」
我说，为什么里世界做情报的家伙要到表世界来做生意？这二者到底有什么逻辑联系？
我实在搞不懂里世界的人。
说起来，距离我上一次逛这个地方已经有好些时间了。以前常被老妈拽着来，不过我本身并没有什么购物欲望，大多数情况下，老妈是把我当人形移动货架用的。
而且，我其实在这种地方也会迷路。
每次从某一家店出来的时候，我就会很晕的找不到东南西北，再多逛几家，可能我连从哪个方向进来的都分不清了，所以就算被老妈挂的浑身上下全都是购物袋，我也不敢一个人偷偷溜走，我怕我会把自己弄丢。
我想学姐应该对认路这方面比我擅长得多，从刚才开始，她就很流畅地在横七竖八的各条道上穿梭，我跟在后面整个感觉像是在走迷宫，每一条道都好像刚刚走过，两边的商店都大同小异，让我差点以为我们一直在同一个地方打转。
最后，我们在一家开得很偏僻冷清的杂货店前面停了下来。
我第一次知道这个购物中心里还有这种店，它看起来并不应该出现在这，而是会开在某个人烟稀少的小巷子里，周围都是像上个世纪那种红砖绿瓦的古典平房那样的环境。
它整个透露着一种非常古老的气息，站在它门前甚至都能闻到空气中飞舞的尘埃的味道，仿佛伫立在时光之外，与这个时尚现代的繁华购物中心格格不入。
不过，说真的，在知道它是来自里世界的人开的之后，我一点也没有感觉奇怪了。
这完全就是里世界可能存在的风格。
学姐立在门口，抬手敲了三下门框，几秒之后从昏暗的看不清里面情形的店中传出一个沉闷而苍老的声音：「没人。」
「……」
那请问你是鬼吗！
学姐才不管那么多——我看她敲门也只是个礼貌而已——径直就闯进去了。
我看着黑洞洞的店有点不太敢进，鬼知道那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
不过很快的，黑乎乎的店变成了亮闪闪的店——不晓得学姐在里面搞了什么，我只听到一声惨叫，然后整个店里都爆发出超明亮的光芒，好像一百个灯泡挂在里面。我的眼睛被突然刺了一下，一时间眼前全是小星星，半天才能恢复正常视力。
然后我发现我错了，里面不是「好像」有一百个灯泡，而是真的挂了一百个灯泡在店里。
你家是卖灯泡的吗！
「把灯关了！快点！」
我听到刚刚那个惨叫的声音在喊，学姐根本没有理他，转身对我招手：「小笛子，进来呀。」
我一脑门子黑线地走进去，说实话在这么强烈的光线下，我比刚才更不敢迈步了。
「那个……店主呢？」
学姐朝墙角努了努嘴，顺着她示意的方向望去，我看到一坨被厚重的黑色绒毯包得严严实实、还在微微蠕动的不明物。
「……」
什么鬼！
那个不明物又发出声音，语调甚至有点可怜兮兮：「快把灯关掉啊，拜托了，我算你买东西八折！」
学姐看着满脑袋问号的我解释：「这货超级怕光的。」
……那你还把灯开得这么亮！你一定是故意的吧！
「可是，我怕黑啊。」学姐一脸无辜地说。
你骗鬼！
不对，我突然想到，里面这家伙既然怕光，为什么要在自己店里装一百个灯泡啊！
里世界的人都是蛇精病吗！
「好了好了，我开个玩笑。」学姐伸手在墙边一排开关上面按了几下，所有的灯泡都熄灭下去，只剩下一个电的烛台散发出昏黄的弱光，顿时把店里气氛渲染得有点诡异，「你刚说的话要算数哦，买东西算我八折。」
学姐，你原来是在用这种方式杀价吗！好残忍！
这根本就是胁迫了吧！
墙角的绒毯抖动了几下，慢慢地滑下去，从里面露出来一个身形佝偻的老头子。他看起来年纪很大，头发全部都是花白的了，身上裹着灰黑色的布衣，绒面的鞋子颇有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风格。
我同情地望着他，学姐一点都不懂得尊老爱幼。
「不然你来付钱。」完全看穿我心声的学姐白了我一眼，把胁迫的矛头对准了我。
我立刻将自己缩到墙边当背景画。
「死丫头，每次都来这一手。」
从绒毯里面钻出来的老头看上去跟学姐很熟的样子，他俯下身，伸手在毯子下面又抽出一只小马扎坐下，把整个身子团成一个团。
「谁叫你不给我办会员卡，我只好用最直接的方式讲价钱咯。」学姐耸耸肩，反驳的理直气壮。
我没听错吧，这种地方还有什么会员卡！
还有，学姐，这绝对不是正确的讲价方式！
「消费额度不够，就是不能办会员卡，这是原则。」老头气哼哼地回应，「说吧，这次又要什么。」
我有一种超级诡异的感觉。
这两个人，明明就在说根本不寻常的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事情，偏偏说得就好像我老妈逛商场时和营业员的对话一样。
到底是我穿越了还是你们穿越了啊喂。
学姐打了个响指，空中开始浮出淡淡的微光，逐渐构成一个清晰的幻象，赫然是我曾见过的、九方洵的任务对象——
「我需要，『辉月之心』的情报。」
老头一下坐直了身子，浑浊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像是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这名字……很久没有听到过了。」
他长长地吸了一口气，用很缓慢的速度一点点吐出来，让我觉得他好像是在感怀着什么。半晌，他从那个小马扎上站起来，一头钻进店里的某个角落翻找起来。
学姐安静地立在一旁等着，我看到昏黄的烛光映在她紫色的长发和侧脸上，忽明忽暗地闪烁，有一瞬间我感觉她离我很远很远，远到跨越了整整一个时空。
「呼……找到了。」老头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我看到他拍打着手上的某件东西，在烛台的光线下能清楚看到一大片灰尘被拍起来。
……是说那玩意到底是放了多久啊，已经落了那么多灰了吗！
他拍了半天，灰尘才少了些，我发现那是一本厚厚的黑皮书，不晓得是不是因为在图书馆呆的时间多了，我觉得看着书就有种眼熟的感觉。
老头把书翻开，在特定的某一页折了个角，然后凌空对着学姐丢过来。
「我做记号的地方，有你要的信息。」
在学姐接到书的那一瞬间我瞄到它的封面，黑色的硬皮上面用烫金的花体字写着我不认识的符号。
虽然不认识那种文字，但我真的觉得很眼熟，会不会是我们图书馆里也有的藏书？
可是那样子的话，学姐为什么不在图书馆借呢？
我满脑子雾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