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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越狱(1)

克林顿在国贸繁华地段溜达了半天,还是没有他所期待的事情发生。他决定制造一点“状况”

出来,以吸引流浪动物收容所的人来找他。他尾随着三名外国男子想走进一座豪华酒店,却被门童制止了。门童还把自己的大皮鞋底子印在了他的屁股上,克林顿只好知难而退了。

成心滋事的克林顿发现酒店对面的人流比较密集,且纷纷涌入一扇大门,便决定去那里碰一下运气。

有了进酒店的失败教训,克林顿在门口徘徊了一阵子,看到门口的旁边还有一个专门运送货物的门,他趁着两位搬运工人把目光集中到一位穿超短裙美女的大腿上时,偷偷溜了进去。

克林顿进到里面,嗅着气味奔着人多的地方走去。绕过一个大屏风之后,克林顿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大跳,里面竟是一个人头攒动的房地产展会。购房者和漂亮的售楼小姐摩肩接踵,一句实话都没有的楼盘宣传单不断地被分发到购房者手上,这是一个房地产商联手公开行骗的大聚会。

克林顿觉得此处比较理想,他瞄上了一位挺像房地产商的眼镜先生。眼镜先生后面跟着几位穿西装制服的售楼小姐。克林顿看准时机,助跑几步飞身一跃扑向了眼镜先生,眼镜做梦也想不到房展会上竟然会出现一条个头这么大的狗,他猝不及防地被克林顿扑倒在地,后仰时连拉带拽还碰倒了售楼小姐,三位售楼小姐倒地时,又各自拽倒了数位购房者,“多米诺”

骨牌奇观出现了,房展会顿时乱作一团。

克林顿大闹国贸房展会的消息即时就被上传到了互联网上,有好事者后来回忆,说这一天就是北京房地产价格走向的拐点。也就在这同一天,大洋彼岸爆出了因次贷危机引发的“房利美(FannieMae)”和“房地美(FreddieMac)”破产丑闻。

克林顿被抬进收容所的时候正处于昏迷状态,他被赶到房展会的收容所工作人员注射了大剂量的麻醉剂,几乎毙命。关着克林顿的铁笼子被抬进来的时候,阿莲一眼就认出了他。虽然有些恼恨,但阿莲还是急切地扑到笼子边上,大声呼喊着克林顿的名字。

克林顿被安置在藏獒的西侧,藏獒以西位置关禁的都是侵犯性极强的“高危狗”。克林顿整整睡了一天,好在他体格健壮,如果换作别的狗估计早就一命呜呼了。克林顿之所以被注射了大剂量的麻醉剂,是因为他侵犯了一位北京房地产界的泰斗人物。泰斗在被克林顿扑到的一刹那,便在脑子里盘算好了要起诉克林顿的主人,正好为自己刚刚开的这个楼盘做一次“宠物促销”的尝试。可后来知道克林顿竟然是一条流浪狗,因为找不到自然人作为起诉对象,起诉一条狗又不好听,只能把房展组委会臭骂了一通,而且拒绝支付20万元的摊位租金。

由于被注射了过多的麻醉剂,醒来时,克林顿还是有些站立不稳,他依靠在藏獒一侧的铁笼子上,“呼呼”地喘着粗气。突然,他的狗头遭到了重重地拍击,克林顿从地上挣扎起来,怒视着藏獒:“大块头,你是狱霸啊?爷是狗王!”听到克林顿质问的众狗都狂笑起来,藏獒一面咆哮一面撞击铁栅栏:“这里所有的狗都是狗王!你这条狼心人肺的东西!没想到自己也有今天吧,你看看这是谁?”

藏獒骂完,往旁边一闪,克林顿看到了隔着一个笼子的阿莲和八条小狗崽子。

克林顿一阵惊喜,狗眼中泛着泪花:“阿莲!阿莲!真的是你吗?我终于找到你了。孩子,孩子,这些都是我们的孩子吗?”

“你……你可来了,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你是……你是来看我和孩子的吗?”

克林顿努力挣扎着站立起来,他觉得即便是被关在铁笼子里面,也应保持狗王的威严。克林 顿扬起头来抖了抖,把遮挡在额头上的棕色长毛甩到了耳后,对着阿莲大声回道:“是的,阿莲,我就是进来救你和孩子们出去的!放心吧,我说到做到,因为我是狗王!”

阿莲感动得泪水涟涟,声音有些哽咽:“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知道你不会不管我们的。”

尽管泪眼未干,阿莲也没有忘记礼貌,她把脾气火暴的藏獒、瘸着狗腿的苏牧、憨直可爱的松狮古古、戴藏银耳钉的波利犬和偷着进来蹭防疫针的幺鸡等朋友一一介绍给了克林顿。阿莲生性淳朴,还向克林顿解释了自己没有戴他送的项链的原因,结果,把幺鸡羞臊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幺鸡说他也没办法,因为他是紫玉庄园参加电视台选秀的东三区的“去死”,一直想弄一份礼物送给东三区,正好相中了阿莲戴的项链,可到现在,他也没有机会见到东三区。幺鸡还说自己进来之前,怕收容所的人把他的项链抢走,就把项链偷偷埋在北四环民俗村的吊脚楼下面,等以后有了机会,他会把项链还给阿莲的。

幺鸡担心自己的声誉受损,就又给大家解释道:“我给你们举例说明吧,就像我在阿莲开的餐馆里帮忙,本来阿莲应该给我两个肉包子,可我问阿莲要了10个肉包子,因为我的女朋友在家里挨饿,可我回家后发现女朋友被别的狗请去吃肉包子了,我就又把剩下的肉包子还给了餐馆……”

阿莲怀里的那几条小狗崽子出于天性,嗅到了克林顿身上安全的味道,便穿过藏獒的笼子扑进了克林顿怀里,克林顿用舌头梳理着孩子们身上的绒毛,心中大感欣慰。老八是这群小狗中胆子最小的,任凭克林顿如何呼唤,还是躲在阿莲怀里不肯过去。幺鸡为了示好,主动钻进阿莲的笼子叼起老八送到克林顿的笼子里。克林顿看着幺鸡在各笼子间穿梭自如,很是惊讶,他悄声问幺鸡:“你喜欢东三区?”

“嗯!……喜欢!”幺鸡有些不好意思。

“项链你就不用还了,等以后有机会送给你的偶像东三区吧。”

“真的?”

“狗王说话绝对算数!”

“你……你肯定有交换条件吧?”

“你帮我把阿莲和我的孩子们救出去。”

“我可做不到,我能够进出是因为我的身材瘦小。”

“我的孩子们比你还瘦小!”

“这……需要冒风险的。”

“你这次需要多少肉包子?……好吧!你只要帮了我的忙,等我出去后,给你安排一个跟东三区单独见面的机会,你看好不好?”

“唔……好吧!那要我现在帮你做什么?”

“先给我画一张这个收容所的平面图……”

一大早,白大褂们就拎着清洁工具走进狗舍忙活起来,清扫工作进行得非常仔细,每个犄角旮旯儿都不放过。

波利犬说过年过节也没见他们这么勤快,今天是不是抽风了?苏牧说前年刚进来的时候经历过一次这样的大扫除,第二天就来了上级领导检查,估计这一次又是领导要来了。

清扫工作结束,白大褂们又忙着挂横幅,横幅上写着“北京办奥运,众狗迎亲人”。识字的狗不多,等松狮古古读出横幅上的字,众狗议论纷纷、吵成一片:“我们要来亲人了?谁的亲人?”

“我妈妈临走时说,我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亲人了。”

还是苏牧有些见识:“是比喻,亲人就是指上级领导。”

“如果能领养我,我管领导叫爸爸也行。”

“奥运会跟我们狗有什么联系?”

“这是时尚,什么事情都要跟奥运会扯上点儿关系。”

“我们的伙食太糟糕能跟奥运扯上关系吗?”

“能!节俭办奥运。”

“阿莲生了八只狗崽子能跟奥运扯上关系吗?”

“能!奥运宝宝。”

“……切!”

群狗们正喋喋不休时,大脸所长陪同几位衣冠楚楚的客人步入了狗舍,领头白大褂赶紧领着其他白大褂热烈鼓掌,眼镜白大褂带着两条自个儿家里的小京巴朝着客人不停地作揖。客人们很高兴,其中一位女士蹲下身来抱起其中一条京巴,受到宠幸的小京巴更加来劲地作揖,将女士脸上的粉底儿都扫落了,露出一块黝黑的肤色,状如胎记。

“胎记”女士手里牵着一个十多岁的小男孩,男孩对“胎记”女士说:“妈妈,我们在美国参观流浪动物救助中心的时候,狗舍里面都装着电视,这里怎么没有电视呢?”

大脸所长急忙解释道:“据动物心理学家介绍,看电视的确能够帮助狗缓解精神压力,我们也一直想为狗舍配备上电视机,可苦于经费紧张,目前只能维持现状啊。”

大脸所长趁客人不注意,给白大褂使了个眼色,白大褂转身从包装箱里拿出几盒法国进口的高档狗粮,撕开后倒进红色塑料桶,开始给群狗喂食。

有些流浪狗第一次吃到这般美味儿,激动得热泪盈眶,暗自感慨以前的日子白过了。由于吞咽过猛,苏牧竟然被法国狗粮噎住了尤不上气儿来,只能发出“哞哞”怪叫。看到客人们的视线都集中到了被狗粮噎住的苏牧身上,领头的白大褂竟然打开笼门抱出苏牧,嘴对嘴地往外“嘬”狗嘴里的狗粮,连嘬了几口后又给苏牧喂了点矿泉水,苏牧终于尤上气儿来了。

一时间,客人们被白大褂的举动感动了,给他又是拍照又是鼓掌,“胎记”女士对大脸所长说:“有你们这样一群真正爱狗的人,是这座城市里流浪狗的福分!我们把钱捐到这里,一百个放心!”

众狗听了“胎记”女士的评价后,几近作呕,齐声咒骂白大褂和大脸所长装孙子作秀。

大脸所长对“胎记”女士说:“这些可怜的流浪狗都很有灵性,它们听得懂您的话,您听!

它们都在说让您放心呐!”

松狮古古终于忍受不住,“哇”的一声吐了一地尚未来得及消化的法国狗粮……一顿法国狗粮过后,收容所众狗的晚餐便又回复了过期发霉的狗粮,那一顿吊足它们胃口的进口狗粮也成了永远的记忆,被其中一些狗当作了传说,讲给了后代子孙的小狗崽子们听。

幺鸡用法国狗粮的包装盒给克林顿草绘了一张收容所的平面图。为了能够见到自己心仪已久的东三区,幺鸡还附送了一张收容所的立体图,上面详细标注了自己进出收容所下水道的准确方位。克林顿赞许道:“你以后别做流浪狗了,就跟我到局长家落户吧,这样你跟东三区就门当户对了。”

幺鸡千恩万谢,说他一定会竭尽全力帮助克林顿,营救阿莲和孩子们逃出收容所。

接下来的数日,克林顿埋头盯着幺鸡所绘的两张草图,或凝眉,或沉思,苦苦思考脱身之计。

几条小狗崽子玩得倒是欢快,每天穿梭在阿莲、藏獒、克林顿和苏牧的笼子间。藏獒一改往日暴燥、阴郁的状态,对几条小狗崽子呵护有加,倍感珍爱。阿莲也不再对藏獒抱有戒心了,还让孩子们称藏獒为干爹。藏獒更加欢喜,他还管八条小狗叫做大毛、二毛、三毛、四毛、五毛、六毛、七毛、八毛。幺鸡说八条狗加起来才三块六,名字太贱了。藏獒听了一个大巴掌抽了过去,把正在逗小狗崽子玩耍的细狗从自己的笼子抽到了克林顿的笼子里,幺鸡疼得惨叫连连,半天没有爬起来。

克林顿眼睛一亮,把幺鸡扶了起来,他凑到藏獒一侧,悄声问道:“獒兄,你被关进来多久 了?”

“大概有两年半了。”

“哦,那你想不想出去?”

“不想!”藏獒回答得特干脆,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克林顿很是奇怪:“你为什么不想出去?”

“唉!其实我们藏獒是最崇尚自由的,可我们天生一副凶猛的丑样子,出去的结果只会被人追杀。再说了,你们想出去的都是因为外面有盼头、有希望,我有什么?我什么都没有,所以我出去和待在这里都一样,都是坐吃等死。”

“可外面有自由的空气,自由的阳光,鲜花,草地,还有……”

“哼!在这座城市里,想做一条自由自在的狗,你简直是在做梦!”藏獒一脸不屑,“除非是……除非是……”

“除非是什么?你说,你说啊!”克林顿急忙追问,“对于我们拉布拉多来说,只有想不到的,没有做不到的。”

“对于我们藏獒来说,只有拉布拉多做不到的,没有我们藏獒想不到的。”藏獒眼神中带出一缕轻蔑。

“我们还是求大同、存小异吧,不要搞种族歧视。你说吧,除非怎样?”克林顿首先做出妥协的姿态。

“除非,除非我们出去后能够找到雪莲湖。”

克林顿还是首次听到“雪莲湖”这个名字,他问藏獒:“是在北京周边吗?雪莲湖里有什么?”

“除了北京,你还知道哪儿?雪莲湖在遥远的西方,那里有美丽的雪域高原,有千里草场,有万顷碧水,野牛成群,羚羊扎堆,天鹅飞起来就是一片白云,野鸭落下去就是一片大地。”

藏獒眼里闪出一道光泽,“在那里,所有的动物都是平等、自由的!生灵们呼吸着自由洁净的空气,徜徉在温暖祥和的阳光下……雪莲湖从古至今还没有留下过人类的脚印。”

“世界上竟然有这等地方?你去过那里吗?”克林顿有些怀疑。

“可惜,我也没有见过雪莲湖,只是听我父亲说起过,而我父亲也是听他的父亲说起过。总之,我们藏獒都相信,雪莲湖就在遥远的西方。据祖先们传说,还没有人类的时候雪莲湖就已经存在了。后来,人类得知雪莲湖的湖水能够医治百病,就有很多人前往西方寻找雪莲湖,但是都没有找到。祖先们说,不管是人还是狗,或是其他动物,只要你心里有不干净的欲望,就永远看不到雪莲湖……所以,即便有朝一日我们能够逃出去,那些心地不纯、抱着各种私心杂念的狗,也不一定能够看得到雪莲湖的真面目。”

“藏獒是怎么知道雪莲湖的?”克林顿依旧充满了疑惑。

藏獒扫视了一遍狗舍中的群狗,说道:“我们藏獒与雪莲湖能够扯上关系,要追溯到成吉思汗年代。当年,成吉思汗为了征伐欧洲大陆,组建了一支由五千藏獒组成的藏獒兵团。这群百里挑一的藏獒个个能征善战,勇猛无比,领头的獒王被成吉思汗册封为‘獒将军’,众藏獒则被分封为‘獒壮士’。‘獒将军’率领他的五千‘獒壮士’万里征讨、势如破竹,纵横欧洲疆土十余年,立下了赫赫战功。凯旋之日,五千条健硕的藏獒仅剩下了不到六百条,就连神勇无比的‘獒将军’也战死在罗马城下。因此,人类所作的《木兰辞》中有一句‘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其实是歌颂我们藏獒的。”

“好惨啊!”

“哇塞!我们狗曾经征服过欧洲人耶!”

“征服欧洲人的是藏獒,不是你们京巴。”

苏牧旁边的松狮古古说道:“我以前的主人就是研究历史的,他也跟我唠叨过这个故事,说那是狗在这个地球上最辉煌的时代!但主人也说,这个故事的真实性在历史上还无据可考,但在坊间却流传已久。”

藏獒没有理会众狗的胡乱感慨,接着说道:“六百条活下来的藏獒成为了国家的功勋,归来后,却拒绝了成吉思汗犒赏。因为,他们在这场长达十年的征战中失去了兄弟姐妹和战友,早已心死如灰,无意功名了。藏獒们要求大汗恩准他们前往雪莲湖终老一生,成吉思汗爽快地答应了众獒的请求,但暗中指使训獒官安插六条藏獒进去卧底,以监视众藏獒的行踪。原来,成吉思汗担心六百条神獒假托出世之名,另生谋反之心,便从中安插了间谍。

“六百条神獒辞别成吉思汗,在一条通玄神獒的率领下,奔向了传说中的雪莲湖。行走了九天九夜之后,藏獒们来到了一处雪山环抱之所,此处高低落差很大,只见幽谷深处草绿树密,温暖如春。藏獒们不由自主走了进去,此后,再也没见到他们出来过。而成吉思汗派来的六条卧底藏獒却在转瞬间不见了众獒的踪影,甚至连气味都嗅不到了,他们在此处接连盘寻了数日,仍然一无所获,只好回去复命了。”

此刻,狗舍里一片寂静,大家都在听藏獒讲述雪莲湖的传说,所有狗的眼睛里都闪烁着无限神往的光泽。

克林顿对藏獒问道:“那六条藏獒因为心怀鬼胎,所以,他们看不到雪莲湖,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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